第710章 四吳(中)

  第710章 四吳(中)

  「老李,你不是說總有風住雨停的一天嗎?

  咱們這麼來,是不是不好?」

  王前進雖莽雖楞,但對於認識的人,一般時候也下不去死手,這就是其憨氣所在了。

  去自訓班跟他爭權奪利的人,都是風雨這段時間的熟人。

  算是他乾娘那邊的小紅人,之前關係處的也不錯。

  王前進跟李勝利這類只認利益,翻臉不認人的不同。

  想著前段時間,還一塊喝酒吃肉的熟人,要被送去那勞什子神農架,他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的。

  自訓班,對王二愣子而言,也就那麼回事兒了。

  雖說小舅子說了幾次,那是郎舅倆保命的事業,但論及經營自訓班,王前進這邊還是一樣的懈怠。

  見姐夫王前進,玩起了講究人的那一套,李勝利說道:

  「風住雨停,那是對沐雨櫛風之人而言的,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怎麼?

  你老王真跟你乾娘處出了感情,想要投身過去做個真正的螟蛉之子?

  我勸你打消這類想法,你真要是有這樣的想法,我會帶著老王,領著你去山上村,直接把你埋在那的。

  有些事,就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這點你必須要分清。

  外面的是風雨,也是鬥爭!

  總要分個伱死我活的……」

  看著風雨之中,有些微微被同化的姐夫王前進,李勝利輕輕一嘆。

  風雨五年余,別說是沐雨櫛風的人了,就是王前進這類輕輕鬆鬆的人,都表現出了疲態。

  如今的風雨,正慢慢化作枷鎖、化作禁錮。

  當絕對不能犯錯成為大多數人的常態時,僵化也必然是其表象。

  「可我一個人顧著整個自訓班,總有做不到位的地界,茲當他們是來幫忙的不好嗎?」

  小舅子的勸誡,王前進並沒有能聽的進去,如果人是被安排下鄉了。

  王前進還不會多說什麼,神農架,那也是窮山惡水之所在,人去了,肯定會沒的。

  郎舅倆,自他乾娘上來之後,就改變了做事風格,得罪兩人的,多半都被送到了很荒僻的地界。

  王前進也知道,他的一句架空,又勾動了小舅子的殺意。

  只是相處日久,更想交朋友的王前進,不想做一個翻臉不認人的貨色。

  「那你的不到位,就是他們的取死之道了。

  許多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人一旦站在了他們所在的位置,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我們哥倆身後是杜丁王謝四家,還要加上一個肖家的。

  五家既要以自訓班為依靠,也要靠自訓班來發聲。

  他們想在自訓班攬權,我們就要代表五家打掉他們,這就是他們跟我們的位置。

  風雨遠還沒到結束的程度,接下來,杜鵬的丈人怕是要回來的。

  而且會把杜丁王謝四家,捲入爭鬥之中。

  這個時候的我們,容不得一絲懈怠,懈怠了,我們哥倆有自保的手段,杜丁王謝有嗎?

  杜鵬丈人有老爺子跟領導做護身符,杜丁王謝有嗎?

  姐夫,現在按老杜的話說,諸事都要拎得清啊!」

  王前進的皮滑,對許多人而言,都算是正常反應。

  但在李勝利看來,這種皮滑,反而更危險。

  相對於杜老爹對李勝利這個女婿的兩次限制,對杜丁王謝四家而言,王前進的皮滑危害更大。

  自訓班跟中醫界,現在算是四家託庇於王前進乾娘的依靠。

  沒了自訓班跟中醫界,王前進就是個沒用的乾兒子了。

  沒了王前進好大兒的身份,杜丁王謝四家,要面臨的就是暴風驟雨了。

  這種託庇,杜丁王謝雖說不會認,但實際上四家卻是真正的受益者。

  不說別的,只說李勝利的現丈人老丁頭,在下面的待遇改善,就是這種託庇帶來的結果了。

  自訓班的派遣權、函授權,李勝利郎舅要緊緊的抓住,同樣,中醫師的考核權也一樣要緊緊的抓住。

  權力乃印信也,印信乃權柄也,沒了說了算的話語權,郎舅倆的立身之基也就沒了。

  這些話,李勝利是不想說給姐夫王前進的,因為他太楞、太莽。

  這話真要是走心了,難免造成過度殺傷,因為覬覦自訓班、函授班、跟考核權的,並不只有他乾娘一方的人馬。

  還有領導辦公室或是歸於辦公室的人員,這些人就不在殺傷範圍之內了,只能用宦途的手段將人推出去。

  真給人弄了,領導跟杜老爹那邊,郎舅倆是不好交待的。

  而且現在覬覦自訓班的正方人員,都是有一定職位的。

  跟王前進乾娘這邊儘是嘍囉不同,弄了哪一個,現在、將來,都不是那麼容易過關的。

  「艹!

  這事這麼深,你提前不給我說明白了?

  說吧,找我來什麼事兒?」

  事涉自家老王,王前進這邊就將情誼放在了腦後,這就是子弟們的是非觀了。

  經歷過風雨的王前進,在這方面尤為果斷。

  正因為他見過了太多人落架之後的遭遇,所以,保家裡老子,就是王前進最堅定的原則。

  「先不說事兒。

  以後想要插手自訓班的人會有很多,也不能說弄就給弄了。

  跟領導辦公室有關的人員,你盡多能揍一頓,還必須是你親自帶人去辦。

  再多的,就不能做了,搞死了哪一個,將來也說不過去的。

  而且,最近你要要立一立威了,就是你插手的事,誰插手就弄誰。

  不然,眼巴前的一些事解釋不清的。

  記住了,你插手的事,誰特麼插手你就弄誰。

  哪怕這人你就是掃了他一眼,別人也不能先於你弄人家,這在江湖上叫做:踩過界!」

  看了看有些楞的姐夫,李勝利不得不做了提醒,執業資格考核的標準,算是還在確立之中。

  真正確定好了,誰能出試卷,誰就是抓住了話語權。

  中醫界的話語權,在金針拔障術之後,必然也會成為香餑餑。

  爭搶的人多了,就怕王二愣子學著自己的樣子一棍橫掃,那特麼真就要過度殺傷了。

  如今的王前進,看似身份不顯,只是個玩中醫的貨色。

  但他還有一重三太子的身份,在他乾娘那邊,也屬于振臂一呼響應者眾的人物。

  一旦被人利用,引動了赤腳醫生成為王二愣子的助力,那可就是真正的麻煩上門了。

  宦途之爭,別說是王前進、謝飛、杜鵬了,就是李勝利也只是一個知道點皮毛的半吊子。

  如今的老杜那些人,可都是妥妥的高段位,真玩起宦途傾軋,那可是不生則死的場面。

  王前進這樣的混進去了,被人玩弄一遍,難免要發邪性的,真弄死了誰,也真是不好交待。

  宦途手段,對上街面上的手段,還是街面上的手段穩贏,這也是有規矩跟沒規矩的區別。

  「知道,做事之前問過你唄!

  痛快點!

  說事兒!

  我這心裡亂著呢!

  這群嘎雜子,盡想占我的便宜了……」

  聽到姐夫王前進該罵人的時候,沒有罵人,李勝利點了點頭,這也算是認真了。

  「中醫師的執業資格考核繼續,如今有批基礎不牢,怨念不小的貨色。

  給他們換了赤腳醫生證之後,就趕他們去下鄉,這些人,還是如之前一樣,三個月考核一次。

  如果能成,就發給他們中醫的執業證書,如果三次不過。

  再給他們三次函授班的機會,再不過,那我就沒辦法了。

  這又快到開會的日子了,給你乾娘提一提,衛生口的執業法規。

  即便是不能讓醫師法的提議通過,也要弄出一個簡單的暫行條例出台。

  不管中醫、西醫,執業都要有法可依的。

  對你乾娘說的時候,就不是管理中醫、西醫了,而是確定她在衛生口的話語權。

  條例或是法案的草案,我這段時間給你拿出來,執業資格考核那邊的回饋你也要整理一下。

  這段時間,赤腳醫生的考核標準,也要拿出來了……」

  到了王前進跟他乾娘這種程度,許多事的推行,就跟閒話家常差不多了。

  道理上說通了,事情自有下面的人去推行,具體的措施跟內容,他們只需要過目一下也就夠了。

  考核標準跟法案的事,李勝利這邊提了,王前進這邊記住了,再經過他乾娘點頭同意之後,推行那就只剩了時間問題。

  風雨之中推法條,雖說有些不合時宜,但李勝利清楚,自己拿出的法條,將來能起到的也不僅僅是借鑑作用。

  但凡是個有眼光的,將來也會全盤接納的,人亡政息,那是杜老爹的事兒了。

  拿出筆記本將小舅子說的記下來,王前進用鋼筆點著紙面,等著他接茬往下說。

  「下面的就別記錄了,記在心裡就好,是有關金針拔障術的。

  之前不是讓郭士槐那邊籌備金針拔障術了嗎?

  技術是有了,只是人還不怎麼成,杭城那邊有個專門做白內障手術的西醫專家,過手的病例無數。

  這次的金針拔障術,我打算讓中醫傳法西醫執行。

  在手術手段上,如今的中醫界,還真沒幾個拿的出手的人物。

  找杭城那位之前,我打算在城裡先跟西醫專家們論證一下可行性。

  領導的醫療隊領隊是西醫高手,一門四兄弟,也都在京中的西醫院任職。

  這茬你跟你乾娘提一下,如今的西醫界,這一門四傑的人家也不好找。

  有了他們四個,跟杭城的那位高手,金針拔障術就可以秘密進行了。

  不然,找專家論證這茬,就會把事情搞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萬一被人拔了頭籌,咱們不是白忙活了?」

  談及金針拔障術,李勝利對姐夫王前進也是有所保留的。

  倒不是技術密不示人,而是目的不能讓王前進太過清楚了。

  金針拔障術,雖說是給老爺子的白內障準備的。

  但目前已知的情報,老爺子那邊是白內障初期,僅是有些視物模糊。

  這種程度的視物模糊,老爺子不會同意手術,辦公室那邊也不會同意手術治療的。

  畢竟老爺子的歲數在哪,經不起折騰了。

  李勝利現在拿出金針拔障術,主要的目的還是跟吳家老二泰然,探討一下領導病情的後續。

  西醫手段,實際經驗擺在了那裡,手術之後,只剩讓人尊嚴盡喪的無盡痛苦。

  說句難聽的,與其是這樣的結果,手不手術真是沒什麼區別。

  李勝利想及老帥說起,『不如讓我早點死』的話茬,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對有些人而言,與其遭受尊嚴喪盡的病痛,真的不如早早歸去。

  這話雖說難聽,但真要是感同身受了,多半的想法也是早去,而不是苟延殘喘。

  「用西醫?

  老李,這技法沒問題吧?

  是不是你們中醫覺著技法不成,沒法交待,像拖著西醫一塊下水?」

  被小舅子懟了一頓之後,王前進的心裡雖說有些亂糟糟的,但基本的是非觀還是有的。

  自家這小舅子,除了沒完沒了之外,還有個毛病,那就是好處占盡。

  如今這時候,將中醫的技法給西醫,在王前進看來,就是沒安什麼好心了。

  「屁話!

  這茬不成,難道拖西醫下水我們就能免罪了?

  正是因為技法好使,人不成,所以沒招了才找的西醫。

  我說這手藝會的不多,精通的更少,其實老子不在此內。

  我覺著,我的手法進行金針拔障術是沒多大問題的,可老爺子跟領導那邊,會信我嗎?

  領導,我倒是跟他在邢州見過,但事涉老爺子,我這歲數,只怕……」

  李勝利所說,也是中醫的尷尬所在了,中醫的割治技法,十不存一是事實。

  中醫的手術手段,基本不存,也是事實。

  僅剩的割治技法,也是針對瘡癤之類的,要說拿不拿的出手,也是真拿不出手的。

  中醫割治派,李勝利要加個『新』字,史老、祝師都沒有提出異議的原因也在這裡。

  因為真論起中醫的割治派,說是基本消亡也不為過的。

  中醫在消炎、滅菌手段上的缺失,在現代消炎藥的襯托之下,一眼望去好像是什麼病也治不了。

  中醫傳承的凋零,其實是自清末開始的。

  鼠疫、肺癆,這些對中醫而言的不治之症,也在一下下的驗證中醫傳承的無用、無能。

  但究竟好不好用、能不能用,有過切身體會的人才知道,或是差不多的中醫師才知道。

  其中的無奈,跟傳統農耕對上機械文明也差不多的樣子,許多事,只能喟嘆了。

  「倒也是!

  你說的那個吳門四傑,不能跟我乾娘那邊有什麼衝突吧?

  別我去提了,再惹出什麼麻煩。」

  掃了一眼小舅子李勝利,想了想郎舅倆在風雨之中做過的事情。

  即便是李勝利哭著喊著,想去給老爺子治病。

  王前進也會果斷的找到家裡老王,跟他的前丈人老杜,來阻止的。

  有些人不照面,人家也不會找你麻煩。

  李勝利這孫子,要真是敢大大方方的去給老爺子治病,只怕工作人員那邊,就會把郎舅倆調查個底兒掉的。

  許多事,上面的人不去看,時間長了,自然會被忽略,真要是掃了一眼,都不用仔細去看。

  郎舅倆做的一些事,也是瞞不過的,李勝利真要去給老爺子治病,只怕也是純純的找死行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