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炮製(中)

  第695章 炮製(中)

  「你這睚眥必報的性子,還是要改一改的,現在局勢不同,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按你所說,風住雨停之後,還是要遵紀守法的。

  現在也有你要面對的問題,島上來人說了,這兩年藥材的藥性不足,是什麼原因?」

  杜老爹的提醒,李勝利也就當耳旁風了,這個不用提,風住雨停之前,他就會偃旗息鼓。

  以後走偏門這類活計,也儘量不會去干,法制麼。

  杜老爹最後所提及的藥材藥性,讓李勝利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爸,藥材的話題,是辦公室這邊的洽談人員引導著提出的,還是島上的人主動提出來的?

  談及的是道地與否的問題,還是藥材炮製的問題?」

  提及藥材,就涉及到了李勝利的本業,這事兒就不能不謹慎了。

  什麼人先提出來的,提出的是什麼問題,他這邊都要甄別清楚的。

  之前自訓班那邊,辦公室要派出三支的人,被李勝利直接擋回去了,得罪了人。

  治療輻射病的時候,人家給李勝利和蒲老穿過小鞋。

  因為蒲老的阻攔,李勝利當初也沒有繼續追究,只是用查根底的行為,提醒了一下對面的人。

  現在如果提出藥材問題的還是那個人,或是那批人,那這事就得沒完沒了了。

  如果是島上的人,也得區分一下是道地問題,還是炮製問題,不同的問題有不同的應對。

  涉及到了本業,當著杜老爹的面,李勝利不好露出獠牙,但心裡的獠牙,已經藏不住了。

  「怎麼?

  你還想對辦公室的人下手?

  大局之下,即便是你的事業受影響,也要忍讓再忍讓的。」

  面對杜老爹,李勝利即便只是露出了心中的獠牙,也逃不過宦海宿將的目光。

  見自家賢婿露出的兇悍神色,真是不顧大局的神色,老杜這邊也只能出言敲打一下。

  「爸,這要看說話之人的目的。

  都是為了大局,那我沒話說。

  但要是為了個人前程,那就去特麼的大局。

  我做事也是出自公心的,為什麼要忍讓他們的個人前程?

  這沒道理的……」

  看到了自家賢婿的底線,杜老爹也是一陣皺眉,這就不是什麼好性格了。

  至於李勝利罵街,杜老爹反而不介意。

  這才是翁婿之間談話應有的氣氛,不然總是端著,就是內耗了。

  「哼!

  該忍讓也是需要忍讓的,因事廢人,你知道人家將來上去了,會不會把事情做的更出彩啊?

  你雖不入宦途,但和光同塵的道理還是要講一下的。」

  李勝利要探究原因,杜老爹這邊就是不說。

  借事看人才能看的真切,如今看來,自家賢婿在性格上還是有缺陷的。

  較真在宦途上屬於大毛病,但在醫途上卻又是好品質,對於賢婿的自知之明,老杜這邊也是認可的。

  但他是杜家女婿,許多時候,該讓一步的時候,還得要讓一步。

  「爸,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駐點醫生,如今連個中醫執業證書都沒有的赤腳醫生。

  在大局上和光同塵,對我而言太遠,也沒什麼必要。

  至於因為大局阻斷了中醫發展,那就不是和光同塵的事兒了。

  那是我的道統之敵,不死不休的那種,死也要死全家的……」

  李勝利這話,就純屬是站在山頭說話了。

  李勝利在風雨之中,習慣性的狠辣,也溢於言表。

  看到了自家賢婿在中醫一事上的堅守,老杜也是一陣撓頭。

  領導辦公室那邊不喜歡李勝利的原因,就在那句道統之敵上了。

  風雨之中,自北向南有一場隱在混亂之中的無頭案子。

  受害者跟受益者雙雙找不著人了,順著矛頭的指向,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李勝利郎舅的影子,說是中醫的影子也可以。

  因為這些沒了的人,除了有中醫傳人之外,更多的還是五八年或更早的時候,針對或是揚言取締中醫的人。

  這些人里不乏文化名流、實權人物,可惜一場風雨,讓許多事,當年就混沌在了煙雨之中。

  對這些人的損失,辦公室那邊可是耿耿於懷的。

  這些事,杜老爹也不能提。

  提了,李勝利不認還好,真的認了,那他也算同謀之一。

  「我問你,是什麼人提的,有那麼重要嗎?」

  李勝利這邊急於知道結果,杜老爹卻賣起了關子。

  老杜說的這些事,弄不好王前進也接觸不到,他也只能耐著性子跟老杜談心了。

  「爸,這真的很重要。

  中醫傳承至今,除了斷續之厄以外,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藥材的炮製問題。

  這個問題的淵源不在現在,而是在久遠之前。

  如果島上人說的是炮製問題,還是專門提起的。

  那他們的眼光,就放在了我們的中藥材產地跟種植之上。

  這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即便辦公室同意了。

  這事也進展不下去的,因為中醫不會跟他們合作。

  如果是辦公室的人提出的,那這人最好立馬下鄉。

  或是以後這段時間,不踏出辦公室的範圍。

  出來了,必然會有意外發生,進而影響到他的家人。

  您說因事廢人,他這是因私廢公,不死何為?」

  李勝利的說法雖說還是有些籠統,但杜老爹也看到賢婿敏銳的嗅覺。

  這也是宦途之中不可或缺的品質,老話叫做,見微知著!

  「說說藥材炮製的問題,現在藥材的出口不是搞的很好嗎?

  沒聽說有什麼問題啊?

  這次提及藥材,真是隨意提起的,還是島上的一方提起的,也沒人重視,我只是隨便聽了一耳朵。

  伱攛掇李懷德不讓人家掛旗,老美的代表直接就點頭同意了。

  按你的說辭,兒國人當著爹的面就不願意了。

  沒招,期間只能閒聊一下,緩解氣氛。

  兒國人無意間提了藥材藥性不及以往,我是在場的,所以就聽到了。」

  聽到問題的出處,李勝利這邊鬆了一口氣。

  藥材的炮製跟中醫傳承的斷續一樣,也是如今中醫界的軟肋之一,而且還是長久流傳下來的軟肋。

  翻一翻出口的藥材,就會發現,許多藥材的藥效,跟醫書典籍之中記載的不同。

  至於藥性差在了哪,那就是炮製上了。

  說到藥材炮製,那也是分流派的,只是藥材炮製的流派,不是人們常說的十三幫。

  建昌幫、樟幫、老河口幫、川幫、隴幫、懷幫,其實追溯一下,都屬十三幫之列。

  丸散幫跟切藥幫,倒是跟中藥的炮製有關聯,但他們也不是中藥炮製流派。

  藥材炮製的流派之分,其實就是中醫的流派之分。

  藥材炮製只有跟中醫流派掛鉤,那才是炮製流派。

  這裡面既有內科八派之分,也有骨傷、割治之分。

  說白了,就是沒有藥材的炮製流派,只有中醫的流派之分。

  中醫各派之間,所用藥材的炮製方法,也是沒有一定之規的。

  本草只是參照,敘述藥材藥性的,真到了用的時候,整藥跟切片,裡面的區別就很大了。

  更別說蜜炙、醋炙、蒸曬炒泡這些具體的操作了。

  「爸,沒有問題,其實才是最大的問題。

  炙甘草與制甘草,口音上是一樣的,但通常意義下的制甘草,只是將甘草簡單的切片,屬於粗製。

  而我們常說的炙甘草,通常情況下指的都是蜜炙甘草。

  但除了蜜炙之外,甘草還有火炙、火炮、炒制、炭制、醋制、煨制、酒制、姜制、酥制、膽汁制等等方法。

  僅是一個制甘草與炙甘草之間的說法,就太多太多。

  真正論到具體怎麼炮製,就看方劑之中要甘草的什麼性味。

  要的性味不同,炮製的方法也就不同。

  而同一劑藥方之中,各地之間的炮製方法也有不同。

  所以,我剛剛要問,島上的人問的是道地藥材的藥性不同,還是炮製藥材的藥性不同。

  若來人問炮製之不同,那就是外行。

  問道地之不同,就是內行了。

  如果洽談的人員之中,有熟悉藥材的內行人,也就是島上的中醫師,這就又是一個問題了。」

  杜老爹也沒想到,他算是順口的一個問題,會牽出這麼多的不同之處。

  僅是一個洽談人員內行與否,就涉及到了洽談的問題與領域。

  至於統合藥材的炮製,李勝利只是說了一個甘草,杜老爹就能聽出其中的難度所在。

  努力的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以及提及藥材藥性那人的表情,杜老爹這邊的臉色就比較嚴肅了。

  外線之上,哪有什麼閒話跟玩笑話。

  每一句話應該都是為了鋪墊目的才被說出來的。

  按照賢婿的說法,看來島上的人,對於藥材市場是有想法的。

  「這麼說來,他們是對藥材市場有想法了。

  是不滿意當前的價格,還是想要在藥材出口這一環節上分一杯羹?

  勝利,你來分析一下……」

  專業的事用專業的人來做,老杜倒是沒有攬權的毛病,大致分析了一下之後,還是將問題丟給了李勝利。

  「爸,我覺著既不是價格的事,也不是分一杯羹的事,他們很有可能是衝著人來的。

  我們的風雨,港城、島上,都應該清楚一些枝節,他們也都想從中獲利。

  島上的人屬於賊心不死的那種,中藥材提價之後,他們勢必要關注我們的中醫界。

  許多消息,他們也可能是門清的,因為許多諜報手段,咱們是無法杜絕的。

  從港城挖人,有鈕璧堅跟新怡和在,對他們而言有難度,而且很危險。

  但從我們這邊挖人,難度就相對較低了。

  中醫除了是醫生之外,還是買賣人。

  早前兒的中醫學徒出徒之前,都要走方一年以上的時間,來磨鍊江湖混飯的手段,這也叫奪心之術。

  如果不提國讎家恨,咱們這邊的中醫師是很好挖的,畢竟收入上有幾十上百倍的差距。

  如果讓他們戳中了時機,花上一筆對他們而言寥寥無幾,對許多中醫師而言,巨大無比的錢財。

  未來幾年,我們就要憂心,好的中醫師數量了……」

  聽完了賢婿的分析,杜老爹的臉色就變的很差了。

  說這個,就不單單是一個中醫界的問題了,而是全盤的問題。

  富貴不能淫,那是分人、分場合、分時候、分參照物的,中醫能被挖走,其他行業的人材呢?

  單指著個人品德,這茬,在哪也是不可靠的。

  「勝利,你這分析又是一個通盤的問題了。

  還有什麼補充嗎?」

  繼續捏著眉心,老杜算是發現了,跟自家這賢婿談事,比跟領導談事都累。

  跟領導談事,他這邊是有腹稿的。

  而自家這賢婿兼師爺,卻是在不斷拉著你,甚至於強行拉著你去深思他所說的問題,以點帶面之下,不累才怪呢!

  「爸,您既然說到了通盤,那咱們就說說通盤。

  風雨,是老爺子對一些人的警告,但不聽勸的大有人在,要提防這些人被外資腐蝕。

  除了腐蝕之外,還有就是洋奴思想了,許多人見了外國人就自覺低一等。

  當然,這也跟我們過分強調外線無小事有關,要改,根子在上頭。

  有了這種洋奴想法的人,見了外國人,哪怕是比我們矮小的外國人,也會卑躬屈膝的。

  有些涉密單位的人,如果有了這種想法,那就很危險了。

  糾紛麼,哪會不存在?

  現在不是清末了,不是死一個外國人,我們就要簽定一份條約的時候了。

  死了也就死了,現在的市場上,人命也是有價的,咱們該怎麼賠就怎麼賠好了。

  無非在他們本國價格的基礎上再翻一倍,這樣,咱們泱泱大國的里子面子,也就都有了。」

  聽完了賢婿的引人深思,老杜就開始一邊捏眉心,一邊撓頭了。

  這話說的,提氣是提氣,但也殘忍至極。

  生命無價是掛在嘴上的話,但人命有價,而且還是市場價,就真的有些殘酷了。

  「勝利,你這想法有些危險,但未必不是個說法的。

  許多事,總要有所改觀的……」

  在這事上,杜老爹倒是能勉強認同李勝利的說法,原因無他,因為他是一個久經考驗的人。

  對於外人,一樣沒什麼好感的。

  「爸,不是說有所改觀,而是要徹底改變。

  畏懼洋人,是從清末到民國,刻在這片大地上的印記。

  您跟您的戰友們,對此是沒有認知的。

  可下面的百姓,卻是經歷過一場場殘酷,才形成這種認知的,改變不是幾句話的教育問題。

  這類改變,教是教不了的,而是要上行下效。

  這是一個長時間形成的思維定式的改變,一旦做的不妥當了。

  這種思維定式,還會繼續刻在百姓們的心間。

  我認為風雨之中提的抵制洋奴,沒有一丁點的錯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