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安諸於內(中)

  第686章 安諸於內(中)

  「勝利,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手段過於潦草了。」

  將話題轉到未來的事業上,杜老爹這邊,也開始緩和氣氛了。

  氣氛過於森嚴,不利於套取賢婿的好想法不是?

  「爸,如今時節風雨依舊、百廢待舉,想在風雨里舉百業。

  本就路阻且長,哪有時間跟那些不相干的人蘑菇?

  他們想的是什麼,有什麼難言之隱,跟咱們沒關係的。

  無非他們要做大多數人事業上的絆腳石,要做所有人幸福生活的攔路虎。

  這類人直接處理掉就好,等到時候各項事業穩步前進的時候,供給富足的時候,再轉回頭來解決這些問題就好。

  老爺子既然說了魚水情,就得按照魚水情來,這是規矩,既然大多數人守規矩,就說明規矩是對的。

  他們的情由再對再好,現在也是絆腳石,必須搬掉的……」

  立威跟過度殺傷也是沒法割捨的,沒有過度殺傷,別人就不會引以為戒。

  老杜的路,現在就開始走,真的是路阻且長、遍布荊棘的。

  三五年的時間走通了這條路,打好了最初的基礎。

  等風住雨停,經濟處於崩潰邊緣的時候,杜老爹這邊就可以整體發力了。

  許多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苟著發展,杜老爹下去巡視,看似在殺人立威,實則是在播撒種子。

  這就是翁婿兩人之間的默契了,這些話,倆翁婿也不會讓一旁的付大姐聽去的,這才是隱伏在殺招之中的秘事。

  現在這時節,只能從一旁慢慢的推動,大張旗鼓的干,等著老杜的必將是轟然倒塌的結果,誰支持都沒用,大勢如此。

  「跟你說了也是白說,許多時候做事,還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

  不然全剩了惡名,就要敵人多、朋友少了。

  處置罪大惡極之人,放過有能力做事的人,還是要考究一下的。」

  杜老爹說這些,李勝利就不怎麼聽的懂,也不怎麼想聽了,想這樣的事情,太傷腦筋了。

  「爸,那我先回去了?」

  有些事,李勝利也不想涉入過深,他的事業是中醫大傳承。

  宦途之事,自然有老杜在前面披荊斬棘,他們這些後輩,搖旗吶喊、出出主意才是最好的做法。

  「拈輕怕重!

  會談的事,那邊已經給了回復,準備一下,差不多明年成行。

  只是那邊想讓島上來打這個合作的前站,咱們與他們之間,畢竟是有血仇的。

  領導那邊的想法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那邊提出的是全盤合作,而他們的一些技術,也是我們這邊所缺少的。」

  李勝利不想就宦途的事深談,杜老爹這邊搖頭笑罵了一句之後,就給出了真正的戲肉。

  現狀是合作的基礎,會談之前,也會有許多非官方的接觸。

  那邊的誠意給的十足,只是杜老爹這邊,心裡還是有關隘的。

  聽到老杜提起這個,李勝利心裡的關隘更大,許多時候老話說的很有道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爸,我認為,合作無非就是彼此引入市場。

  我們現在的條件雖說不是很好,但我們的市場很大,八億人的大國,就意味著一座巨大的潛在市場。

  當年,殖民者用火炮敲門,如今麼,他們用技術敲門。

  這一節,我的看法恰恰是相反的,咱們坐擁八億人的大市場,這個市場的准入名額至珍至貴。

  沒有德式技術之前,咱們對技術的需求,迫切的如同久旱求甘霖。

  如今麼,擺在眼前的技術都吃不透,用人家施捨的技術,是不是有些太過折節了?

  再者,驕陽在國外,除了謀求資本之外,其次就是謀求技術。

  島上那些貨色,託庇在老美的胯下,註定是個沒有尊嚴的市場。

  如今他們的市場正在節節攀升,算是開花結果的時候。

  等到碩果纍纍的時候,說不準也是咱們吃透了德式技術的時候。

  那時節老美也不會任由小鬼子超脫掌控的,收割或是收穫的時候,如果驕陽的資本能摻一腳進去。

  現在要跟咱們合作的企業,可能就是咱們自己的,何必付出太多呢?

  再者,如今國內風雨不斷,也沒有合作的現實條件,我看這事不如擱置,直接跟他們的主子談就好。

  即便到時候咱們確有所需,奴才還敢不聽主子的話?

  總的來說,將市場作為合作的基礎,我覺著就是資敵的行為。

  因為市場優勢,是我們最大、也最為基礎的優勢,這是美方不會告訴我們的一點。」

  李勝利的市場論,讓杜老爹拿起的茶杯,懸在了半空之中。

  這跟醍醐灌頂又有些不同了,差不多也是戳破窗戶紙的一個過程。

  「難怪!

  難怪接洽之後,美股市就開始回彈了,起初我們是聽不懂這種經濟情報的。

  我們之前所在乎的鋼鐵、煤炭、石油、紡織,在我們嘴上是經濟,但歐美的市場報導,卻總是在談著股市與市場。

  我們以為這是迷惑手段,這是資本的手段,沒想到這卻是現行的經濟標準。

  之前驕陽給我說過,我沒怎麼在意,鈕璧堅那邊也隱晦的提過,當時我也沒怎麼聽懂。

  現在聽你一說市場,加上會談之後美股的反彈,是不是就是他們口中的經濟?

  我們是真的落後了嗎?」

  老杜提的這個觀點,倒是李勝利沒有注意到的,這麼一聽之後,他也就知道了局限性所在。

  布雷頓森林體系都要崩潰了,新的經濟形勢,跟新的經濟評估標準。

  已經跟二戰之前不一樣了,而國內的標準可能還趕不上國外二戰之前的標準呢。

  鋼鐵、石油、煤炭、紡織、糧食,作為衡量經濟的標準,放在今時今日,也真的如老杜所說,有些落後了。

  標準落後,隨之衍生而出的經濟觀念也一樣先進不起來的。

  只是給老杜開經濟課,就不是李勝利擅長的了,他可以浮光掠影的說一說。

  但現在老杜甚至於領導辦公室那邊,需要的不是浮光掠影,而是國外經濟的基礎理論。

  「好像是這樣。

  爸,這個問題很好解決的,讓驕陽跟鈕璧堅,分別在歐美找幾個經濟學家,讓他們過來,給辦公室那邊的人上一上課就好。

  現在咱們的看法,恐怕就跟韓戰時老美的陸海空,對咱們的小米加步槍一樣,存在著概念上的代差。

  這樣的代差,雖說不會決定結果的成敗,但會增大我們的投入跟損耗,這樣的損耗,對如今的我們,可能就是天價的付出。

  這事我看還是得跟老爺子打招呼的,由頭就以您剛剛說的,島國的合作方法做參照吧。

  許多時候,咱們要做到知己知彼的,不然用施捨換取了我們的大市場,回去之後還要嘲笑我們沒本事的。

  謝飛就在領導辦公室那邊工作,我看他也該學習一些這些理論的,外線的人員,也一樣要學習的。

  不然談判過程之中,落入別人的經濟陷阱,就不美了。」

  講課,李勝利雖說不成,但給出個主意還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這也是很現實的問題,合作、緩和、破冰,這一路下來,也到了談細節的時候,而細節決定成敗。

  按照李勝利的說法,現在辦公室那邊的合作方式,顯然在利益上是吃了大虧的。

  如果市場能作為談判的籌碼,美方提出的技術商品化,就不夠看了。

  本來該是人家花錢買市場的,如今反倒成了己方出錢賣市場,完全就是倒貼的買賣。

  「勝利,你的意思是,這次的好處給謝家子?」

  李勝利提到謝飛,也不是瞎提的,老杜一樣沒那樣的經濟水平,所以市場這個見解,就必須要有一個中轉站。

  老杜不是說不成,而是他的身份不成,謝飛那邊可以說是跟鈕璧堅接觸之後,學的新東西。

  杜老爹就不能這麼說了,他一個掌權的人,跟港城的鈕璧堅眉來眼去,那就真是裡通外國了。

  而這個在謝飛那的說法是:溝通外部關係。

  兩者在性質上有根本的不同,這也算是對辦公室那邊的糾錯,一旦市場論成真,即便是老杜也得算上一功的。

  這樣的功勞,對老杜而言都夠吃,就別說對謝飛了,沾上點湯湯水水的,就足夠謝公子一口吃個胖子了。

  「爸,我是個中醫師,辦公室那邊給我的好處,對我的作用不大。

  杜鵬那邊務實為主,而且他也不適合過早的嶄露頭角。

  謝飛可以作為杜丁王謝四家,第一個培養的後輩子弟。

  至於王家的王前進,我看還是算了吧……」

  將資源傾斜給家中子弟或是圈裡子弟,這事讓杜老爹有些皺眉。

  這種狀況,不是說沒有,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心照不宣的。

  將家中子弟託付給戰友或是下屬,才是圈裡的潛規則,這就屬於有棗沒棗打三竿了。

  子弟受到了照顧,就是人家念及舊情,不照顧也無所謂。

  子弟們對規則的熟悉,也能讓他們比正常人晉升的速度快。

  許多時候,隱性的優勢也是不顯於外的。

  部委之中,子弟占了相當的數量,就是這種隱性福利的體現。

  如果是普通人,想要從地方走到部委,許多人耗費一生也做不到的。

  只有一些運氣好的,付出相對較多的,才能在三四十歲的年紀進入部委之中。

  之前是如此,以後也是如此,現在麼,多了幸進的機會,只是這種機會的基礎,太不穩固了。

  像李勝利這樣,言明杜丁王謝四家,將權力向謝飛傾斜。

  這話說的就有些露骨了,而且還破壞了原本約定俗成的規矩。

  四家的大人直接干預,以後謝飛的路定然順暢無比。

  但對別人,即便是別的子弟而言,這就有些不公允了。

  「勝利,這話不好這麼明說的,我們再商量一下吧……」

  剛剛的話,也算是李勝利在表態,他不入仕途,潛心醫道。

  那杜老爹或是杜丁王謝,亦或是國內,就不必對他有太大的戒心了。

  許多事,真是不好放在檯面上。

  李勝利跟杜嬌陽、鈕璧堅在做的事情,可以放在嘴上,但真正去用實例來證明,那也真是讓人不太好接受。

  想著這兩天談的內容,杜老爹的思緒依舊有些雜亂,對老杜而言,之前形成的許多條條框框都要拋棄,也算是重新上路了。

  只是現在說的這些內容,面對外面的風雨,又隱伏著很大的風險。

  怎麼在兩者之間取中,怎麼讓老爺子跟領導接受他的說法,才是真正讓人傷腦筋的。

  他不言不語的直接去干,那就等著風吹雨打好了。

  按賢婿兼師爺所說,有的事需要老爺子認可,有的事則是只需要領導認可。

  這其中的分寸,對老杜而言,也不是好拿捏的,稍有不慎,可就要一事無成了。

  早早的打發走了師爺李勝利,杜老爹這邊又是一夜無眠。

  伴著晨光看著面前十幾頁信箋,杜老爹不時的掃向屋外,心中萬言,卻被外面的風雨所阻。

  許多事想是一回事兒,說就是另一回事兒了,而落於紙面形成報告,完全就是似是而非了。

  許多事,老杜既要顧忌風雨,又要顧忌老爺子跟領導的接受度,又要對二者做出區分,能寫在紙上的東西實在是不多。

  別看一晚上寫了十幾頁信箋,但為了方便閱讀,他的字跡寫的很大,而且還要考慮到對面的思路,在適當的時候分開段落。

  十幾頁信箋,寫的東西其實就只有農村小手工業的發展及展望。

  許多空白之處,都要留給老爺子跟領導去補充的。

  「老杜,離辦公室上班還有點時間,你先去休息一下,不然身體受不了的。」

  女婿那邊的狀況不知道,付大姐對老杜的狀況是清楚的。

  前夜一夜沒睡工作了一天,昨夜又是一夜未睡,就怕老杜的身體受不了。

  「唉……

  昨晚吃飯的時候,就想著休息一下。

  現在麼,讓你那好女婿一通撩撥,我怎麼能睡得著?

  想及領導那邊經常這麼工作,我之前也不理解,現在理解了。

  咱們比外邊差的太多了,許多群眾的生活,唉……」

  下面的許多事,杜老爹也不想在家裡說,有些人真是過分了,有些人也真是尸位素餐。

  但想及李勝利說的經濟之道,老杜這邊也只剩了一聲嘆息。

  許多事,想是一回事兒,做又是另一回事兒了,更多的人還是缺了眼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