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魚蝦鱉蟹(下)
「師父!」
看著周燕跪下、磕了頭,李勝利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讓她離開,讓錢程做幌子這茬,也就揭過去了。
這次拜師只是簡單的敲定,過兩天,還是要請蒲老等人做個見證的。
就李勝利而言,沒有周燕這個弟子,沒有蒲老做見證,對街面上那些小年輕就不好下死手。
在街面上除了要立的住之外,還要有規矩,單只一個立的住還是不夠的,沒了規矩見誰對誰下手,死的也是很快的。
就跟下面的杜老爹一樣,槓給你們劃出來,不貪不占准沒事兒。
貪了占了不夠數,也大致沒事兒,批評教育一番,也就差不多了。
貪占夠數了,那就沒的說,有一個殺一個,有兩個殺一雙,立威的材料而已,多多益善。
杜老爹的這個槓劃了,風雨中人們之間的齷齪,也就圍繞著貪占這個戰場開始了。
即便是窩爛的地方,還有下一級翹首以盼的,下一級也爛,那就再下一級,很簡單的分化手段,到哪都是人踩著人出名、上位的。
杜老爹只要在一地打出了名號,到了下一個地方,天然的盟友就很多了。
殺著殺著,周圍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捎帶著威名也就立起來了。
李勝利這邊劃的槓也很簡單,別惹我、有好處要分給我,這兩點做不到,就是觸了他的規矩,也就可以動手了。
勝利診所內部沒了問題,剩的就是內務的問題了。
馮俠住聾老太太那屋,李勝利也沒說死過人的事,馮家這小丫頭也就高高興興住了進去。
李勝利跟柳爺則是住在原本的李家,推讓了一番,李勝利還是住在了原來熟悉的屋裡。
地方基本熟悉,李勝利的習慣也是照舊,早起晨練,沒人給做飯,就讓馮俠去街上買。
周燕那邊來的也早,不等著四合院裡的人去上班,她就開始打掃勝利診所外面的衛生了。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晨練洗漱過後,李勝利坐在了診台後面,柳爺則是坐在了他的側面。
「小爺,這家具一般啊!」
勝利診所原本的好家居、好藥櫃,讓李勝利換過兩遍了,改門面之前換了一遍,改門面之後,他離開的時候又換了一遍。
換走的都是紅木藥櫃之類,難得的好物件,如今用的也不是什麼次貨,而是正經降龍木,也就是香椿木的藥櫃。
在中醫行內,紅木藥櫃只是貴氣,真正的好貨其實還是降龍木藥櫃,只是將來的價格比不上紅木的而已。
「柳爺,這茬屬於慢活,不著急,今兒先調理調理街上的人,無緣無故盯我的梢兒,還是要說道說道的。」
給了柳爺答覆之後,李勝利也不著急,拿起桌上的醫書就看了起來。
勝利診所的門頭壓人,按順路徒弟錢程的說法就是:附近的住戶,沒有急病一般也不到診所這邊看,這年月誰都知道少惹麻煩的。
等到院裡上班的人走乾淨了,肖虎才推門進來說道:
「叔,人摸清了,三撥。」
三撥人,讓李勝利一愣,他預想的只有兩撥,多出這一撥就有點意思了。
「這是屏門小院的鑰匙,人弄過來,讓他們跪著,等著問話。
這一大清早的,剛吃了飯,別給人弄的血糊淋拉的……」
跟在自訓班的時候一樣,李勝利吩咐,肖虎帶人做事,差不多半個小時,診所後面的屏門小院,就跪滿了人。
透過彈簧門的玻璃,見沒人再進院了,李勝利將位置交給柳爺,自己則是背著手,從診所後門進了屏門小院。
「你們倆丫頭,在這杵著幹什麼?
看熱鬧去啊……」
坐在診台後的柳爺,見李勝利出了診所,下巴上的山羊鬍一指,也給了馮俠、周燕見世面的機會。
「喲……
人不少啊!
自己覺著屬於三太子那邊的,站起來滾蛋,自個兒去找王前進說道說道,這茬就這一次,下次再讓我抓著,把你們丟後海里餵魚。
你們裡面要是有二太子的人,那就對不住嘍,找個地方自己要派遣證下鄉,再待城裡,接下來的話我就不說了。
走之前自個兒登記,弄出個花名冊,我不怕你們寫假名、假地址,不知道你們自己怕不怕。」
到了屏門小院,見跪了一地,也不反抗的小年輕,李勝利就有些興趣缺缺了。
本以為一網下去,魚蝦鱉蟹通通都給撈上來,誰曾想,上來的全是小魚小蝦。
跟這類街面上混的小年輕,李勝利也只能嘮江湖磕了。
別看這些人一個個穿軍裝、戴像章,但他們賓服的不是道理,而是江湖規矩。
他們的圈裡,所流傳的誰誰又上去了,跟混街面的混出位,真是沒多大區別。
面對老杜、老丁那類不願意跟他們計較的人,他們就是張牙舞爪、肆無忌憚的。
遇上他跟王前進這類人,這些人又是畏畏縮縮的。
郎舅倆真要是坐下請他們吃頓飯,差不多都能成為他們的高光時刻。
對這類外強中乾、色厲內荏的貨色,李勝利一點好感也沒有,私心雜念太多!
要是裡面有幾個中年人,這事兒才是真的熱鬧,如今面對跪了一地的孩崽子,李勝利也沒法跟他們談。
但這也印證了昨天王前進的說法,雖說逼自己來勝利診所的人有惡意,但王前進乾娘那邊的惡意真是不多。
李勝利一句屬於三太子的人,就是把因果丟給了王前進。
這些個小魚小蝦,不引出身後的烏龜王八把事鏟了,那就是折了王前進的臉面,是要內訌的。
不給王前進那個三太子交待清楚了,折的面子,就得拿著人命來填,這也就是李勝利要立威的地界了。
至於原本屬於二太子的人馬,無非就是之前派來監視的,沒人說了算之後,不知該咋辦了。
對他們而言下鄉就是優待,再待在城裡,就沖他們沒眼色的樣子,接下來也是望著刀口等死的貨。
至於剩下的三個,李勝利也不知道來路,但看他們的精氣神,也不像有來路的樣子。
「說說吧,你們是誰的人?」
等前面兩撥孩崽子滾蛋了,李勝利這才開始問起了三個跪在地上的小青年。
「我們是飛哥的人,謝飛哥!
他讓我們看著診所這邊,有事兒就給他打電話。」
看著三人之中比較機靈的一個,說了自己的來路,李勝利拍了拍腦門,謝飛那孫子也是個閒不住的貨。
「好!
真特麼好!
現在就有事兒了,出去給他打電話,讓你們飛哥來一趟。」
李勝利一聲帶著言外之意的『飛哥』,小青年也沒能聽得明白,梗了梗脖子,傲嬌了一下,才撐著地面起身,一瘸一拐的出去打電話了。
「伱們倆孫子,坐地上吧。
別跑哈,跑不出去會挨揍的,很慘的那種……」
給了地上兩人警告,掃了一眼看熱鬧的馮俠、周燕,李勝利就背著手回了診所。
四合院周邊,李勝利的房子不少,肖虎、大劉那些人的房子也不少。
除了從居委會這邊買的,自建房也不在少數,肖虎、大劉的一些人手,不少都是通過軋鋼廠的關係,留在城裡的。
南鑼這片,也就成了許多人的落腳點。
買房子,如今市場有限,要塊荒宅、廢地自建,那也是變通的路子。
城裡這邊如今荒宅、廢地也不少,自建房如今可比買房貴的多,僅是起房子所用的磚錢,就夠買房子的。
加上亂七八糟的輔料,起一座院子的錢,能買兩處差不多的院子。
但現在這年月,個人買房也不容易,跟糧食有定量差不多,沒點關係,即便能買到,也是質量一般的那種大雜院。
肖虎跟大劉的人住在南鑼附近,一張網也就以四合院為點,向四周鋪開了。
這張網雖說不怎麼嚴密,但陌生人這種物件,還是可以輕鬆篩出來的。
在診所翻書到十點多,李勝利一個病家也沒等來,一臉急色的謝飛,才騎著自行車來了。
「喲……
這不是監視我的謝公子麼?
說說吧?
為啥要監視我?
特麼說不明白,我讓你去做兔爺兒……」
謝飛給底下人交待的有事打電話,在旁人聽來,就是要看他李勝利的熱鬧。
如今外面依舊是風雨遍布的樣子,李勝利清不清楚謝飛的出發點,人家不管,看的只是這位謝公子的表現。
一旦謝飛監視診所的動作被人知道了,他的麻煩也就來了。
真有人要利用謝飛對付李勝利,謝公子也擋不住,而且還會牽連老謝跟鄒錦。
這條線被扯了出來,杜丁王謝四家聯盟會受影響,藉助鄒錦在學界的布局也會受影響。
這就是所謂的牽一髮而動全身,謝飛這邊不清楚外面這些魚蝦鱉蟹的手段,但李勝利清楚的很。
他跟王前進,都是敢於赤手肉搏的人,謝飛麼,差的遠了。
就跟李勝利說的一樣,讓他做幾回兔爺,外面那些魚蝦鱉蟹未必做不出來。
鐵打的老一輩,都經不住他們的磋磨,就別說謝飛這個小白臉了。
許多事,雖說是可以指鹿為馬、混淆黑白,但有了證人、證言、以及簽字畫押的案件報告,想翻覆那也不是件容易事。
謝飛,就屬於李勝利跟王前進聯盟之中的薄弱環節,他又不能吆五喝六的帶著一群人去領導辦公室上班,真要是被人所趁,也真的是麻煩。
「老李,我說是辦公室讓我看著你,你信嗎?」
聽著謝飛的解釋,李勝利點了點頭,這點他真的相信。
有了港城的江湖紛爭,他被領導辦公室盯上,算是很正常的。
讓謝飛找兩個街上的小青年盯梢,也能看出如今領導辦公室那邊的捉襟見肘,而這僅僅是窘迫的開始而已。
沒了二太子一家,許多酷烈的手段不會在風雨之中出現了,但之前的一些手段還會延續。
王前進乾娘作為繼任者,從輔助位轉到了主導位上,跟領導辦公室之間,那僅剩的合作關係也不會再有了,剩下的只是針鋒相對。
而她們這一方,也儘是些耍筆桿子、耍嘴皮子的說了算,雖說缺了殺伐果斷,但陰招卻是玩的賊溜兒。
「我信你!
但王前進的乾娘信你嗎?
你派人監視我,是針對我還是針對王前進,亦或是針對王前進的乾娘?
這你說的清楚嗎?
說不清楚,就回去把這事正經報告上去。
想要看著我不是不成,但人得過硬。
你就弄這麼仨臭魚爛蝦出來,萬一讓人逮住了,弄一身腥臭,誰能救得了你?
我跟老王說過,街上滿是魚蝦鱉蟹。
之前讓你去辦公室那邊,就是靠著甲殼厚做老鱉呢!
你非要上街做魚蝦,這跟找死是沒兩樣的。
想上街不是不成,你得練好了自己的膽氣跟本事。
我跟老王,也在魚蝦鱉蟹之中,但我們是能橫著走的螃蟹,別的魚蝦鱉蟹只是我們的食口而已。
我們投機倒把、三妻四妾沒事兒,你做正經的監控任務,就是罪無可恕!
知道差在哪了嗎?
差的就是我們對誰也敢伸鉗子,伸出的鉗子,夾誰誰死,你有那本事嗎?」
面對便宜小舅子謝飛,李勝利也給他說了風雨之中真正的規矩。
其實許多人,如果真的奮起一搏,事情也不會發展到誰都無法掌握的地步。
老爺子其實也是這麼想的,風雨一來,那些人繼續硬頂,兩廂糾纏之下,慢慢的也就能磋磨出以後的秩序了。
可誰曾想,有人推動、有人退讓,一下就讓風雨不受控制了……
「我……」
聽了李勝利的說辭,謝飛想要反駁一句,他要是有李勝利跟王前進那麼多的人手,他也是螃蟹。
可看到李勝利臉上的冷笑,他直接就慫了,真讓他去打打殺殺,他還真沒那份膽氣。
他更適合的還是在背後出謀劃策,雖說看著跟李勝利的營生差不多,但謝公子,終是差了那份不要命的狠辣。
「你不成,所以你就得找個厚殼老實趴著。
你作為老杜跟鈕璧堅之間的聯絡人,老美那邊的事,操作的怎麼樣了?
許多事,都要一步步推進的,商貿考察團回去了,就該是官方層面的接觸了。
這事才是如今的大事,不然壓不住北邊,我們這邊就該被架在火堆上烤了。
大事老杜那邊做主,你這個跑腿的,也不能只是個聽喝兒。
這段時間出去避一避吧,王前進指定要跟那些監視我的人內訌,別把你再牽扯出來。
這仨你一遭帶著去港城關口那邊,這樣他們也不會跟個廢物一樣了。
老美那邊,指定有人主張接觸一下,告訴鈕璧堅,就找最大個的請過來……」
跟李勝利說的一樣,他跟王前進、李懷德整火車的昧下物資,還真是屁事兒沒有。
王前進那邊找小的、唱堂會,也一樣屁事兒沒有。
原因也很簡單,就是他們仨手裡都有實力,你搞我,我就有本事搞回去,所以有些事,即便大傢伙都清楚,也只能看著。
輪到謝飛這種沒實力的,你做的事再好,遇上李勝利、王前進這種人,一樣是指鹿為馬的受害者而已,說你有問題,那你就得交待清楚了。
魚蝦鱉蟹,說的可不是水產,而是風雨之中的食物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