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籌備(上)
在山上觀摩了幾天名老中醫們爭徒弟,李勝利跟蒲老置身事外,就這麼轉著、看著一群老江湖,或明或暗的較技、鬥力。
中醫雖說嘴上稱通科或是大全科,但也是有側重的,像骨傷、婦科、兒科這類,自古就有分科,雖說不是很清晰,但自古至今也沒幾個醫家敢蹦出來,說自己全科精通的。
那本就是扯淡的話,許多時候,醫家坐診,那就是一個人,有些時候,粗通的科目也得拿一下,這就是通科了。
不說別人,就說李勝利面前的蒲老,丟給他一套割治派的器械,讓他現場開個顱,老頭必然會瞎在當場,有些科目,即便是國醫聖手也不定拿的起來。
但到了搶徒弟的時候,山上村的這些名老中醫,也是牛皮吹的山響,個個全科精通,這時節牛皮吹不響也不成,徒弟麼,教什麼學什麼唄。
真搶不到徒弟,真就是全科精通,好手藝沒人傳承,不也得瞎在當場嗎?
「勝利,你如此籌謀為的是什麼?」
時入深秋,山上的別院,在山風谷口的位置上,石板路上刮過的風,也是格外的冷冽。
李勝利披著自己的紫羔皮大衣,蒲老這邊一樣是差不多的羊皮襖,只是上面的補丁有點多,但打補丁的手藝還是一流的,這身皮襖到了後世,差不多能說是拼接的不錯。
有樣學樣,現在的多半人也是艱苦樸素的,至於以前花天酒地的那些,多半都在沐雨櫛風,以後花天酒地的麼,多半還是沒人管的。
自訓班那邊雜務眾多,兩人根本沒有談心的機會,如今抓到了合適的機會,蒲老這邊也要問一問李勝利的心跡。
駝黃代牛黃一事,近期也是蒲老的心結,無論於內於外,這一節都有些喪心病狂。
蒲老這話很多人問起過,杜嬌陽問過,史老、柳爺、鄒錦還有許多沒印象的人,好像也問過。
李勝利之前的答覆,大多是為了中醫大傳承,但現在這時候,跟蒲老說這個理由,顯然是不夠充分的。
「史老,中醫之厄,困於傳承之法,如果不做糾正,赤腳醫生怕是會成為曇花一現的絕唱。
同時,中醫之困,難在不能迎合將來的市場,現代社會,再留一批泥古不化的中醫,將來難免被權錢扼殺的。
您老,中醫研究院的副院長,放在早前兒,也是院判之流了,算是名利雙收。
我可不想,將來我老來老去的時節,還要為了有沒有行醫資格而奔波,所以,我之後,別說是中醫了,就是赤腳醫生,也要合法行醫、證照齊全的。
中醫要傳承,就是要變法,只是變法的詳情,我真就是說不好了。」
中醫這一行當是有大利的,這個時候跟蒲老提及將來的大利,也怕這老漢聽不明白。
李勝利索性就拋開利益簡單的說了一下名聲,只是提到後期的變法手段,他真是不知道怎麼說詳情了,因為契合市場的中醫,還是跟有傳承的中醫,大有區別的。
「說不好又不是不能說,說說,讓老漢聽聽,如果是西南治疫那一套,可就真的不中聽嘍……」
李勝利跟董師籌劃的西南治疫那一套,還真就不是正經中醫的法子,但治疫向來如此,只看結果不看過程,法子偏了,只要結果向好,還是沒問題的。
如果中醫日常用藥,也用中西醫聯合用藥之法,也確如蒲老所言不怎麼中聽了。
「蒲老,雖說不是但也差不多,中醫後續,要多用成藥、丸藥丹散之類,您怎麼說?
就跟西醫用藥差不多,針對一些病症,低劑量範圍用藥,您怎麼說?
中醫內科要跟骨科一樣,配上各種醫療設備輔助,更真實的反映病家的病狀,您又怎麼說?
看如今咱們的人口,現在有些人說是六億多,有的說八九億,不管多少,等我的孩子長起來,就是六億,差不多也得翻番了。
那時節,糧食應該也不是問題了,衣食足之後,因為如今的欠缺,許多人必然暴飲暴食,這病可就多了。
一個好的中醫師,日接過百病家,這茬口,也是不得不說的。
這就是市場了,如今的中醫可並不契合啊……」
李勝利的這一連串反問,如果是問史老,退的早一些的史老,感觸不一定深。
但蒲老這邊可是實職的中醫研究院副院長,又有岳老這樣能出國瞧病的大拿在,對於將來的醫療,蒲老等人,還真是探討過的。
李勝利的幾個問題,也真的問在了中醫的痛點之上。
還是緣於生存土壤的問題,中醫歸根結底,還真不是一個普濟的營生,中醫的理論可以普濟,典籍也可以。
但最頂尖的中醫師,或是名醫名家,真就不是大多數人能享用的。
普通人其實更大的作用,還是作為歷代中醫磨礪醫術的素材,真到了成名成家的時候,懸壺濟世的名家不是沒有。
但歷朝歷代,真能數出來的又有幾個?
最頂尖的中醫,不是歸了太醫院、太醫局、太醫署,就是在城裡開館坐診收診金。
早前兒,普通的老百姓,別說藥錢了,能付起入門診金的也不多。
真正在一線的,其實還是那些個不被中醫師們所接納的村醫、鄉醫、野醫、游醫。
如今麼,但凡是有名老中醫稱號的人,不是在中醫研究院,就是在四大中醫院。
你到一個縣醫院,找一個名老中醫,怕是也有難度,至於鄉鎮的衛生所,就更別想了,即便有,那也是極其稀少的個例。
而這個問題,現在也真是不能提,太尖銳了,有些被李勝利問住的蒲老,嘆了一聲回道:
「範圍用藥,也是中醫研究院一直在探索的項目,兒科的至寶錠、成藥補腎丸、養胃丸之類,不就是範圍用藥的例子嗎?
這類例子太多,單是城裡就有中藥藥廠五個。
至於醫療器械,史老那邊也是一貫推崇的……」
話說到一半,蒲老這邊就說不下去了,別說是一般中醫師了,就是對一線有稱號的名老中醫而言,李勝利所說一天過百病家,也有些多了。
中醫除瞭望聞問切之外,還有個辨證施治,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一百病家,也得六分鐘一個。
真要是分攤到每一個病家的身上,六分鐘還是多的,三五分鐘解決一些小病症,問題也不大。
但真正能讓名醫名家看的,又有幾個是小病症,中醫治病,有些時候,真的可謂是治病如抽絲。
面對疑難雜症,即便是有國醫聖手稱號的蒲老,也不敢妄言簡單一看就能一劑精準。
不能一劑精準,就得以方試氣,用藥之後,再做增減加味,這樣一來,一個病家六分鐘,顯然也是有些扯淡的。
更別提中醫診法最常用的診脈了,正經診脈,可不是三五分鐘就成的,辨脈、比脈、斟酌辨證施治,再以辨脈、比脈以為旁證。
一套正經的中醫脈診下來,就不是六分鐘能完成的。
雖說明知李勝利這是在轉移話題,但蒲老還是義無反顧的踏進了這個矛盾的怪圈。
以後的人口激增,也是擺在面前的問題,早已經有學者提出來了,六六年初的時候,計劃生育已經被提出來了,如何面對,中醫研究院也有過討論。
所以,李勝利人口翻番的話頭可不是什麼假設,而是學者們的推論,上面認可的論調。
「蒲老,難吧?
這些事,不早做籌謀,不打掉那些個口口聲聲要取締中醫的,以後哪有我的活路?
我還指望著憑著我的手藝成名成家,再成一家醫脈傳承呢!
您往山下看,盡特麼是嘎雜子了,想抖落咱們的人可是不少呢。
我還想著醫術輩輩往下傳呢,這類物件不打掉,咱特麼往下傳個雞兒啊?
如今我做的事,既有公義也有私心,維護了大傳承,就是維護了我以及後輩兒孫的飯轍。
如此公私兼顧的好事不去做,那才是大傻子呢!」
許多事李勝利連老婆杜嬌陽都不給說,更別說是蒲老了,談心也只能是談心,許多事,蒲老也沒辦法看到,多說無益。
「也是,你們一代有伱們的任務,我這老漢多事嘍……」
順著李勝利的指點展望了一下,蒲老也是一頓頹喪,眼前事都弄不明白,更別提將來事了。
「蒲老,如今的大傳承可並不受人待見,咱們唯一的出路,就是讓人待見。
義診、下鄉只是其一,並不是無可替代的,但藥材出口,卻是無可替代的,這是國之大計,誰碰誰死!
無論是二百七十九倍,還是駝黃,亦或是胡亂用藥,您就當是一場戰爭吧。
咱們既要為國而戰,也得為中醫的大傳承而戰,些許下作手段,無非沒有使在自家人的身上。
別人哭總好過咱們自己哭吧?
我之前說過,咱們既然學了中醫,就是最正統的鷹派,做事之前分內外親疏,也是咱們的基本操作,與醫者仁德無關……」
李勝利自然知道蒲老要談心的心結所在,無非駝黃不太正經而已。
有些時候,崛起,道理其實真的很簡單,要麼盤剝他人,沒有他人可盤剝,就只能盤剝自家人了。
這話,也是不能說給蒲老的,大勢壓人,許多時候,被壓的真是不怎麼好接受。
但蒲老又不是一般人,許多事不說出個子丑寅卯,老頭這關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捋順了蒲老這邊,李勝利基本就是捋順了京中醫家,一線的也是一樣,等蒲老在山上定好了他在醫界的位置,以後他李勝利就是正經的醫界霸王了。
跟著蒲老、史老、成老三人,確定了自己在山上村、在醫界的地位之後,李勝利也沒在村里多待,直接就回了自訓班那邊,開始給老學員們加槓。
如今不加也不成了,崩幾個學員,總好過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名老中醫們,留不下一生的經驗而故去,那場面想想就好不悲涼。
即便周圍儘是些名醫名家,李勝利也清楚,山上的名老中醫,怕是一多半都走不出去了,時不我待。
李勝利在自訓班收拾著老學員,農曆十月送寒衣這天,中醫首長給託付的姜民,也身帶紅花,伴著彩旗飄飄、鑼鼓喧天,帶著一百多直屬,坐上卡車去了草原。
這也算是一個節點,堅定了上面送青年下鄉的想法。
只是送寒衣這日子不怎麼好,選這個日子去草原,這貨出門怕是也沒看黃曆的習慣,就沖這日子選的,下去也好不了。
姜民跑了,也算是引發了小範圍的風聲鶴唳,自姜民之後,也有跑去下鄉的,也有李勝利的老客,打著辦案子的名義跑下去。
聰明人多的是,但跑也不是那麼好跑的,許多人都面臨著追責呢,比如王前進那不知所蹤的小相好,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背上了人命官司,追責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人一茬茬的走,事一茬茬的辦,帳也要一筆筆的算,有些事作下了,還留有明顯的證據,說跑就跑,天下間哪有那麼容易的好事兒?
如今許多上位,還沒到戰略轉移的時候,都在城裡冷眼旁觀呢!
誰沒個三親六故,吃了虧,就得說話,有帳到了年底的時候,就得算算帳的。
不過自打姜民跑了,事態還是有所緩和的,那邊也出了一些成果,丁勇帶著一連人,進過一次城,稍微展示了一下近期的小結,總的來說,眼睛能看到的結果還是不錯的。
至於杜嬌陽這邊,近期則是有些水漲船高的意思,各種進口的商品大包小裹的往回拿不說,臉上也帶了自信、陽光的笑容。
這與之前色厲內荏的女混子氣質,還是大有不同的。
這段時間,李勝利之前讓人畫的十幾份圖紙的故事講完了,如今又到了女混子討債的時候了。
「老李,你說的那組合衣櫃,是不是該給我了?
還有那加了輪子的皮箱,輪子怎麼加啊?
進出口公司那邊可是下了血本,你再不給,我都不好意思往回拿東西了。」
聽著女混子的央告,李勝利面帶笑容,只是多少有些猥瑣。
「你滾哈!
有閒著的不用,非得嚯嚯我啊?
前兩天我去看我婆婆了,她可是說了,不能讓你盡著嚯嚯我,不然身子要走形的。」
李勝利不讓女混子去四合院,杜嬌陽也有別的法子見李家老媽,孩子的事兒,她也解釋清楚了。
如今的李家夫婦,也真騰不出手帶孩子,只能拿著雙胞胎的照片消愁解悶。
眼見著要出國的女混子,把從隔壁鄒姨那學來的手藝,用到了李家老媽的身上,不僅各色小物件不斷,婆媳兩人還約了接頭的地點,家裡用的心機法術,近期的杜嬌陽也是玩的賊溜。
「這段時間沒少掙吧?
我看你拿回來的東西里,金表這類玩意兒都有了,這些個物件,惠而不實的,不如讓領導給你寫幾幅字了。
真跡、手稿,才是真正能傳家的玩意兒,金子之類,對你而言,將來也就跟土坷垃差不多,丟街上,都不值當去想該不該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