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後一次骨折

  第57章 最後一次骨折

  見柳爺不同意,李勝利也不好多說什麼,給他說按摩、推拿可以做保健醫、康復醫。

  這話別人會信,柳爺不會信的,現在部隊醫院可能有傷殘康復的專職人員,普通醫院裡應該是沒有的。

  對於怒氣勃發的柳爺,李勝利只能退避三舍,權當自己剛剛沒說話。

  定好了大事,眾人開始吃飯,馬鳳蘭做飯的口味一般,遠不如柳爺的醬燜兔肉,只能算是湊合。

  也不是馬鳳蘭的手藝一般,只是如今做菜,一般都是重口,沒有鹹淡味的飯菜,是不受歡迎的。

  兔肉跟魚肉不同,一勺苞米大醬下去,咸兔肉的滋味遠不如鹹魚。

  午飯吃完,還有一個多點的休息時間,李勝利抽空問了一下趙家三兄弟的收穫。

  五隻兔子,三隻野雞,村子附近的土嶺,差不多快枯竭了,下次下套,就要走遠一點了。

  從中午背回來的麻袋裡,選了三本被當做擦屁股紙的民國版醫書殘冊,丟給了三兄弟。

  內容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兄弟要把上面的字讀出來。

  現在的醫書,一水都是繁體字版本的,能讀明白就不易,現在讓他們背誦,還是算了吧。

  民國殘冊,上面帶著紅色的標點間隔,有了句讀三人才能讀的通順,如果上來就丟給他們沒有句讀的醫書。

  只怕趙家三兄弟的學醫之路,就要止於句讀了。

  見三兄弟在老娘馬鳳蘭的監視下,開始磕磕絆絆的讀著書上的字。

  李勝利帶著滿臉的笑意,回到廂房,側躺在床上,開始看一本隨手拿起的醫書。

  聽著屋外偶爾傳來的慘叫聲,李勝利讀書的興致很好,在兒臂粗細的棍棒加持下,想必三兄弟的學業會大有精進的。

  看了一會兒書之後,三兄弟的嚎叫此起彼伏,這樣的狀況下,李勝利也很難沉浸書本,只能提前去自己的醫務室了。

  躺在床上的柳爺,跟李勝利的狀況一樣,兩人一起背著藥箱,就走出了東廂房。

  見馬鳳蘭的大棍子,正往趙老三的屁股上抽著,李勝利就多了句嘴。

  「嫂子,棍子太粗,就別往屁股上招呼了,打斷了股骨不容易好,用條子抽。」

  趙家嫂子馬鳳蘭很聽勸,去柴火垛抽了一根拇指粗的條子,繼續招呼趙老三。

  聽著趙老三已經哭劈叉的聲響,柳爺盯著走在前面的李勝利,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兩人一路走到醫務室,卻並不是第一個來的,一輛板車已經停在了醫務室的門口。

  花花綠綠的被子下面,露出了一張帶著痛苦、絕望的老臉。

  看患者的表情,李勝利心裡咯噔一下,這是骨科的難題來了。

  「早知道就不說打斷股骨了。」

  嘟囔了一句讓柳爺聽的不是很明白的話,李勝利帶著笑容走到了板車近前。

  「大叔,這是怎麼了?」

  看著滿是褶子的老臉,烏黑的頭髮,李勝利知道這人的年歲不大,最多五十出頭。

  但除了髮絲烏黑之外,這位病患的外觀,比柳爺要蒼老的多,如果頭髮是花白的,說他七十也有人信。

  「勝利兄弟,我叫趙滿屯,滿奎的本家四哥,胯骨軸子摔斷了,你給看看?」

  聽趙滿屯說完,柳爺這才恍然大悟,自家這小爺硬是要的,隔著一層被窩,就能看出人傷在哪了。

  「趙四哥,這傷怕是好不了了。」

  把手探進被子下面,李勝利稍微上手,就知道這是股骨末端骨折,近乎絕症一般的存在。

  「小叔,救命啊!

  我爹才五十三,去了城裡的醫院,拍了片子也是這說法。

  我們去了三個大醫院,都是這麼說。

  月初的時候,我爹差點用腰帶勒死自己,您想想法子……」

  面對趙滿屯兒子的哭訴,看著一臉悲戚的一家人,李勝利無奈的搖了搖頭。

  股骨末端骨折,也叫做股骨前端骨折,還有一個比較滲人的叫法:人生最後一次骨折。

  後世的死亡率、致癱率,也是居高不下的,六七十歲的老人,致死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七十歲以上的老人,骨折之後的致死率更高,死亡的時間段一般在一年之內。

  這樣的短期致死率,已經遠超一些癌症的患者了。

  能僥倖存活的,大多是身體素質較好,經歷過手術的。

  一旦癱瘓臥床,一到三年內的死亡率也是極高的,鮮有股骨前端骨折不愈,活過十年以上的。

  人的心理是一大關,許多老年患者,都是慢慢絕食而死。

  像趙滿屯這樣,用腰帶在窗欞或是床上解決自己的也不在少數。

  李勝利搖了頭,趙滿屯的家人們就想下跪,他有些無奈的開口說道:

  「屋裡有床,抬進去我仔細的看一下。

  走村部的院子,那邊的門口寬一些。」

  李勝利的安排,讓身後的柳爺眉頭一皺,心想,這位小爺怕是又要出什麼么蛾子了。

  趙滿屯的家人,除了剛剛比較會說話的那個,還有一個中年婦女,四個青年男女,最小的那個應該跟趙老二差不多大。

  趙滿屯一家轉進村部大院了,柳爺上前疑惑的問道。

  「小爺,您這是唱的哪出?

  骨傷,能治就能治,不能治就是不能治。

  這不能治的硬要去治,可別給自己找麻煩。

  咱們在窪里救了張定國,已經打響了名頭。

  這物件要是不能治,趁早讓他走人。」

  李勝利的為難寫在臉上,既然說了不能治,還要再看,柳爺自覺有些前後矛盾。

  怕自家的傳承人破車多攬載,他只能出言提醒。

  「他傷的時間不長,骨傷斷面沒有閉合,有治好的可能。

  但傷在大胯附近,很難保證不動,而且大胯很難固定,這事兒麻煩著呢。

  再有,他是趙滿奎的四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再看看吧……」

  李勝利的回答,顯然不能讓柳爺滿意,他斜瞥了一眼自家的傳承人,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見李勝利已經開門進屋,柳爺無奈,只能跟上。

  進屋之後的李勝利,也不管正在忙活的趙滿屯一家,而是自顧的將藥箱裡面的脈枕、藥瓶拿了出來。

  同時也不忘收拾一下,中午沒有拿走的一些物件。

  趙滿奎家的六個人,將板車停在後門,也開始了忙活。

  對開的後門打開之後,正好可以讓板車通過,但高高的門檻,又擋住了板車的輪子。

  「老二老三,你們倆在後面,一人一根車轅,一定要扶穩了。

  媽、老四、老五,咱們四個在前面,一定得抓住了,千萬不能撒手。」

  聽完趙滿屯家老大的安排,正在收拾醫書的李勝利點了點頭,看著一家人把板車穩穩的抬進屋裡。

  他就開口止住了趙滿屯家人,要將他抬上床的動作。

  「板車進來了,就不用往床上挪了,被子掀開,我看看。」

  趙滿屯家老大掀被子的時候,李勝利拿起了趙滿屯的手腕,稍微試了試脈象,又仔細的看了看他的臉色。

  這才開始慢慢的試探趙滿屯股骨上的斷口。

  「什麼時候傷的?

  怎麼傷的?」

  「我爹……」

  「沒問你,他傷的時候伱見過啊?

  自己說……」

  將趙滿屯家老大的話堵了回去,李勝利看著被按壓之後,疼的吸氣的趙滿屯,讓他回答自己的問診。

  「上月中傷的,老牛拉犁掛上了石頭,我去卸牛,讓牛拽倒了,一下坐在了犁頭上。」

  趙滿屯回答完,趕巧趙滿奎進了醫務室,看著自家四哥,趙滿奎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四哥……」

  「老七,這次怕是要完啊!」

  兩兄弟的對話,李勝利也不關心,只是慢慢的摸索著趙滿屯的傷口。

  他的傷口離著股骨頭,五六厘米,傷處斷面算是齊整,應該沒有碎骨,癒合有望只是固定困難。

  夾板對於大腿肌肉包裹的股骨完全無效,想要手法癒合,除了簡單的繃帶類固定,只能靠意志力儘量保持不動了。

  不然大腿肌肉一個收縮,斷面就會脫離開,根本沒有癒合的希望。

  「勝利,自家的實在親戚,能救可一定要救啊!」

  見李勝利皺眉不語,趙滿奎無奈開了口,四哥趙滿屯的傷他很清楚,協和去了、陸軍總院去了。

  治療辦法只有一個,開刀接骨,而且成功率不高。

  手術不小,費用也不低,村裡的提留不怎麼夠用,再者村裡的提留款,也不能花在他一個人身上。

  雖說有救治的法子,但家裡、村里礙於手術費,就只能放棄治療了。

  「斷茬我能給你接上,但你能不能保證不動?

  你能保證不動,我就能治好你,吃喝拉撒都要一動不動,骨茬才能長好。

  不然我的藥方一開,你喝了之後,骨頭長的快,一旦錯了骨茬,人就癱了。」

  面對股骨前端骨折,李勝利可以接骨,也有秘方,只是他不能保證病人不動,一旦斷口錯位,人也就沒有再站起來的希望了。

  「爺們,我能!

  我也當過兵,保證一動不動。」

  看著面前蒼老的趙滿屯,李勝利點點頭,部隊出來的也不是個個住大院,個個分配在城裡。

  像趙滿奎、趙滿屯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最終還得回歸農村。

  「那就成,但我要把你綁在床上。

  你家的孩子不少,讓他們帶上钁頭去破屋的牆根、菜窖挖土鱉吧,現在土鱉冬眠了,可不好找。

  一天十個,洗淨之後過開水,然後用瓦片焙酥,碾碎之後合黃酒吞服。

  再去買點厚朴,每天煮水喝。

  七天能長好,算你命大,長不好就只有手術接骨了。」

  李勝利說出了土鱉,柳爺跟趙滿奎,雙雙挑起了眉頭,但也沒說什麼。

  打發趙滿屯一家回去,先給他洗漱一下,拉完尿完,就要正經一動不動的臥床七天了。

  「小爺,您這土元我知道用途,厚朴是幹啥用的?」

  對於藥劑,柳爺很熟悉,畢竟從小接觸,土鱉的用法他知道,只是厚朴就不清楚了。

  「厚朴可以鬆弛肌肉,股骨癒合,最怕大腿的肌肉收縮,一旦他控制不住,厚朴熬水可以輔助一下。

  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忙活了半個下午,用繩子、布帶給趙滿屯的傷處復位固定,剩下的李勝利說了也不算了。

  除了趙滿屯的自制力,運氣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七天不可能不眠不休的,一個噩夢之中的抽搐,就會導致功虧一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