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盈而不溢(上)
杜驕陽進裡屋拿了幾根金條出來,也沒按照李勝利說的只給拿兩根,而是四五根用紙包了起來,最近見的金子太多,多個三兩條,已經不在她的眼裡了。
如今這年月,金首飾也不算流行,只有夏天的時候多少有點市場,對於金銀珠寶,女混子這邊的興趣也委實不多。
從裡屋出來,為了照顧一下馮茜的臉面,杜驕陽也沒直接給她,而是給了弟弟杜鵬。
放下金條之後,杜驕陽這邊狠狠擰了弟弟幾下,等他發出慘叫,才默默的回到了座位上,這就算是給馮茜出氣了。
「你看這氛圍多好,該消氣的消氣,該放鬆的放鬆,有了胃口就多吃一點,這樣的席面,以後可不見得能經常吃。
杜鵬改車的事情抓緊,雖說讓你學技術,但跟廠里的技術人員不要走的太近。
咱們改的車,一個叫便民牌一個叫工農牌,三輪汽車是雜合其他車攢在一起的,就叫團結牌了。
這樣的牌子,就是你在軋鋼廠為人處世的立足點,多跑跑機修那邊。
屋裡有兩打馬店集弄的光瓶酒,回去的時候帶上。
改車要加班加點,伱作為技術負責人,也得全程跟下來的。
活幹完了,就跟工友們喝個大酒解解乏,酒肴就去馬店集的大食堂買,那邊不要票。
光瓶酒烈,喝酒的時候多勸勸工友敞開喝,自己就不要多喝了,傷肝!」
交待完了這些,李勝利也沒起身送兩人,而是打了個眼神,讓杜驕陽帶著肖鳳走了一趟軋鋼廠。
自己剛剛唱完了白臉,還是需要杜驕陽演一下長姐如母的。
送完人回來的杜驕陽,沒有李勝利想像之中的,找上前質問,而是跟前兩天一樣,跟他閒聊。
「喲……不錯!
這兩天跟著鄒姨,心術漸漲啊。
成了,你想問就問,我有問必答。」
避過杜驕陽閒聊的話題,李勝利贊了女混子一句,這就叫做成長了,雖說對她而言稍晚了點,但現在的人普遍單純,國內國外都一樣,晚點雖說是晚點,但也不算太晚。
被李勝利點破了心思,杜驕陽臉上一紅,剛想發作一下,但又忍下了,這點也很不錯,又學會制怒了,雖說只是佯怒,但也算是制怒了。
「馮茜是女的,你總該給她留點體面的,不然顯的咱們過於勢利了。
再有就是,你什麼都給她說,比對鄒姨說的都多,就不怕她反覆?」
在杜驕陽這邊,分人還是以親疏來論的,與謝飛老媽比起來,馮茜只能算個生人。
自家男人上來就跟她交底,按照鄒姨的說法,未免有些交淺言深了。
「你想說我這是交淺言深了?
這話要分對誰說的,如果今天那裡坐的是鄒姨,我只會說車的事,不會說其他的。
因為鄒姨反覆難測,跟她說的太多,容易讓他摸透我的性格,咱們跟鄒姨之間,雖說人走的近,但心隔的遠。
雖說跟馮茜的親疏程度不一樣,但鄒姨總是個外人的。
馮茜就不同了,如今她已經是杜鵬的女人了,事實上就是你的弟妹。
如果將來她給杜鵬生了孩子,那她就是你的弟妹。
杜鵬雖說是個兩面三刀、薄情寡恩的貨色,但他好賴是你弟弟。
從這一節上說,你弟弟雖說不如鄒姨這邊真誠,但總是有血脈關係的,相信將來的杜鵬也不會對咱們大義滅親不是?
所以,親疏只是表象,血脈才更真實,如果將血脈換成了利益,也是差不多的,利益最真實。」
將自己的悖論丟給了杜驕陽,李勝利也在觀察她,這話是不對的,但過上一個月就能對上十年,出國之後,更是行事準則。
就跟李勝利坐診一樣,面對患者他可以仁厚,也可以義診、舍藥,這些在外人看來的德行,對他而言只是小節。
站起身來,為中醫大傳承爭鬥的時候,他可以對著肺結核大拿朱教授,高呼口號,讓他一生的心血付諸東流。
也能跟柳爺說的一樣,滅人滿門捎帶上親朋好友,至於對取締中醫的那幫人,李勝利的毒計早就在進行之中了。
在他看來,道統之爭才是大事,中醫立住了,他才是真正有德行的,中醫立不住,那他就是罪孽深重的。
這也是悖論一條,但又切身相關,人總要找好理由說服自己的,無論是吃苦還是享福,總有難與人言說的苦衷。
趁杜驕陽現在還算是白紙一張,給她種下悖論,以後習慣了,也就少了心裡的糾結,人就能活的自在一些。
都說第一桶金是帶血的,可想要在國外掙的盆滿缽滿,弄不好裝錢的盆缽就是人骨鍛造的,這點承受力,杜驕陽也是該有的,不然,難求心安。
「老李,你特麼真實在。
你又拿捏王芷了吧?
我回家瞧她笑的賤兮兮的,你怕是給她什麼好處了吧?
有些事雖說我不管你,但你也得有點底線,咱倆睡過的地方,你不能抱著別的女人亂滾。」
回頭瞧了瞧兩人的被褥,沒發現什麼不妥的杜驕陽,也難掩心裡的落寞。
雖說嘴上接受了王芷,但在行動上,她還是接受不了的。
「我還沒你想的那麼齷齪,陳叔給介紹了東城供銷社的關係,我讓王前進去進點貨,金子不多了,我就找她要點。
她讓我叫她小名,我就叫了,她的小名叫白芷,你也可以叫一下的,興許她還能給你幾處藏金點。
咱們這間屋裡,還有三個藏金的罈子,大概百來斤,最近這段時間,儘量花完,等過段時間,怕是沒地兒去花了。」
李勝利說的沒地兒花錢,杜驕陽根本沒聽進去,只是對於自家男人拿捏王芷的法子覺著奇異,一個小名,就能讓她樂成那樣?
「你特麼真不是人,這麼拿捏人,還不如直接睡了人家呢!
她也是塊臭肉,就由著你這麼欺負她,聽著我就來氣,什麼玩意兒,你們倆都一樣!」
心裡擔憂自家男人當面找小的,小的有了,見李勝利這麼欺負王芷,杜驕陽也是一肚子氣,就氣她行屍走肉一般的逆來順受。
「按馬大隊的說法,你懂個六啊!
跟著我,以後可不是風刀霜劍,很可能就是真刀實槍的出去打混。
我得勢還好,我若失勢,你是杜家女有杜家的牌子保護,王芷娘倆可就慘了。
換成是肖鳳,我還忍心,她畢竟是武行人,自打學了藝,就知道會有打打殺殺的一節。
但王芷不同,她的以前算是悽慘,以後就不能這樣了,睡她也就招招手的事,保不住她,咋辦?
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待在馬店集,給她個念想也就夠了,真要帶出去,你這樣的子弟傷了她,我是要滅人滿門的,這不純純的出門找死嗎?」
說起不可知的將來,李勝利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許多事莫測難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許多事跟李勝利說的一樣,真惹出了事端,出來頂缸的只能是他這個杜家女婿,杜驕陽姐弟如果惹了麻煩,可能也就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大不了送部隊了事,上次收拾孫強的事,如果漏了馬腳,李勝利大概可以享受跟杜家姐弟差不多的待遇,不是被送到部隊,就會被送到大三線的。
「你……
唉……」
自家男人的說辭,多少有些悲觀,杜驕陽想勸,但又不知道怎麼勸,只能一聲嘆息了事。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這是老話。
但大事當前,老杜都跑了,咱們留下就得做足了準備。
我在做的、你跟鄒姨在做的、王前進在做的、馬店集、窪里、山上在做的,都是這種準備。
我想要一個盈而不溢、滿而不虧的準備結果,但那是理想狀態下的。
杜鵬這邊現在差不多準備充足了,馮茜的出現,時機很不錯,話是必須要跟她說明白的。
因為她是杜鵬的技術支持,沒了技術層面的支持,杜鵬容易露馬腳的。
好了,這些事你就別去想了,過段時間,會有很多時間去想的。」
準備,李勝利覺著還差了不少,但隨著天氣漸暖,許多事都不怎麼好操作了。
這倒不是形勢的原因,而是許多人都開始動了起來,比如馬店集這邊,一個小小的竹芯板技術,已經來了兩撥人了。
明天或許還有,這段時間或許更多,春江水暖鴨先知,這些動起來的人,或許不知道,他們所想的水暖會是一大鍋開水吧?
第二天一早,剛剛晨練完的李勝利,就被一臉惺忪睡意的王前進攪了興致。
這貨早晨不睡覺,多半又是來當夜貓子,一早見到他准沒好事。
「老李,昨晚我乾娘找我了,說是讓你保持好火力,今天那份解表藥的報導,就會送到日報那邊。
她說:除了後續之外,最近一月半月,還得要有相當份量的報導。
這事你看著辦,最好別讓她找上門,我就帶的這話,這是一早又打電話催過的。
給我找個地方,我得睡覺。」
聽王前進倒完了豆子,正在擦洗的李勝利皺了皺眉,這事遇上了勁松,算是利大於弊的,看來自己這邊也得抓緊時間了。
「白芷,把老王帶客房去,帶去就好,甭管他……」
李勝利當著眾人面的一聲白芷,讓正在做著五禽戲的王芷喜出望外,輕飄飄的帶著王前進就去了客房。
「看把她美的,就倆字,骨頭都輕了,什麼玩意兒?」
看著容易滿足的王芷,腳不沾地的飄了過去,正在跟肖鳳練散手的杜驕陽,也沒摟著,直接就出言諷刺,當然這是在兩人走遠之後。
聽了這話,肖家女兵也略帶幽怨的瞅了李勝利一眼,被狠狠瞪回來之後,只能吐了下舌頭,繼續教著小嬸操練防身的散手。
換洗好了,李勝利安排肖鳳跟王芷去衛生所看家,自己則是坐在王家老宅的正堂中,沉著臉喝起了茶飲。
「老李,勁松找來了,會不會有麻煩?」
看著不去上班的男人,杜驕陽也有些擔憂,勁松那可不是一般人,像老杜他們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現在讓二愣子乾兒找上門來,杜驕陽也覺著沒好事兒。
「禍兮福之所伏,麻煩肯定會有,但沒多大。
只是打亂了我的節奏,我需要捋一下。
不然倒出的東西太多,容易溢出杯子的。
驕陽,今天進城,先找到董師,告訴他按照解表藥的報導,再來一份針灸的傳法書。
方法我已經給董師說了,這次讓中醫院的白肅山執筆。
同時讓他們聯繫滬上的醫家,讓他們幫忙給做一做後續的報導支撐,這是好事,打個電話就差不多。
切記,給董師說的時候,讓他們只提技術跟626的青年下鄉,過多的不要涉及。
還有,最近幾天你需要的各種東西,也得採買了,照著十年八年的量來,咱們有的是錢,不怕花的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