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都是買賣(上)
李懷德來了之後,見李勝利這個軋鋼廠的子弟坐在桌上,也就明白了這次的局又是這小子湊的。
自打正骨八法上了頭版之後,老李這段時間,很是擴充了一把人脈關係。
認識的人多了,他的眼光也慢慢的高了,以前很在乎的軋鋼廠,在老李看來,也不是那麼緊要了。
上了桌,幾個人很有默契的沒說正事,而是直接開始了涮肉。
「呦……
這酒厲害,哪出的?」
第一口酒入喉,李懷德就喝出了不同之處,原漿酒不經勾兌,嗆口是肯定的,按照傻柱的說法就是殺口足。
真正不經勾兌的原漿酒多半不好喝,辛辣澀是肯定的,但也能證明酒烈,這玩意兒在草原上可比二鍋頭有受眾。
李懷德也是酒桌上的常客,城裡跟區里、鄉里的規矩又有不同,雖說二鍋頭跟西鳳的價格差不多。
但區里、鄉里多用西鳳,城裡的酒局,就要細緻多了,客人不點酒,慣例是上二鍋頭的。
因為西鳳這類,屬於名酒,算是有規格的酒,隨便上,容易惡了客人。
「草原白,廠長,怎麼樣,夠味吧?
那邊就興這樣的烈酒,這酒不經勾兌,在咱們這邊叫做原漿酒。」
酒桌上的李勝利,瞎話也是張嘴就來,多少知道點底細的王前進,偷偷白了他一眼。
他又不是沒在馬店集吃過飯,按照老支書的說法,這是昌平酒廠的光瓶。
「倒是風味獨特,來,咱們正經嘗嘗這草原白。」
原漿酒嗆口,幾個人淺嘗輒止,潦草的吹捧了幾句就算完事。
涮肉吃的差不多了,他們才住了筷子,開始談事。
「老李,勝利打算開始第二階段的宣傳,你這邊怎麼個態度?」
主事人換了謝公子,他說話就比王前進那廝難琢磨了,李懷德也知道這位算是正主。
他沒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做長考狀,給足了謝公子面子。
「廠長,我這邊還是打算以正骨手法溫鍋,前段時間我跟老王去了一趟邢州,經過野戰醫院的實地檢驗,正骨,還是有用處的。」
李懷德做沉思狀,李勝利也給他搭了一下橋,遞給王前進一個眼色,胡吹亂聊,就看這莽貨的了。
「說起這茬,老李,你是不知道老李的本事有多大。
往那一坐,整個陸軍總院的醫療隊,就成了給他打下手的……」
邢州的經歷,王前進也是吹熟了,最近這幾天沒少在圈子裡顯擺。
子弟們能有這個經歷的可不多,這段經歷,也沒少讓王前進在圈子裡露臉。
王前進吹野戰醫院的事,李懷德這邊也就是當故事來聽。
中醫還是西醫,正骨還是手術,對他而言無所謂,他要的只是報導,能上日報的報導,能上頭版最好。
只有報導才能給他拓展關係,至於說報導內容是什麼,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王前進不知道這茬口,但李勝利是清楚的,見李懷德聽的心不在焉,老王這邊停頓的時候,他就插了句話。
「廠長,邢州的事,等那邊的醫療隊回來,還是要做個後續採訪的。
中醫骨傷,這次在那邊起的作用不小,正好跟之前的正骨八法呼應。
這段時間一直在報著的正骨八法後續,就算是為邢州報導上頭版溫鍋了。
我這次去邢州,認識了幾個當地的朋友,那邊遭了災,生活上出了問題,沒了飯轍,這事……」
這茬口一提,李懷德就來精神了,年頭年尾的日報頭版,都算是有份量的。
再上一次頭版,李懷德這邊付出的代價,無非是幾個工作指標的事,這樣一來,之前拉上的關係,就可以再走動一下了。
有了李勝利的提醒,李懷德這邊再聽王前進吹噓也就認真了一些,老王的架子不塌,幾人之間的氣氛算是不錯。
謝公子最近也沒怎麼跟王前進碰頭,老王的性格他清楚,知道雖說有吹噓的成分,但也是大差不差的,因為老王這莽貨不咋會蒙人。
仔細看了一眼溫吞吞的李勝利,謝飛這邊也提起了一些精神。
現在看來,李勝利也不是純粹的投機者,手裡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野戰醫院的事,就跟李勝利說的一樣,醫療隊回來之後,還得細說一番。
如果真如王前進所說,李勝利的本事大到陸軍總院的整個醫療隊都接不住,那這位年紀輕輕的中醫師就值得重視了。
謝公子跟王前進不同,他是進過中醫培訓班的,而且老媽也是中醫大的正管,中醫界的一些表面東西,他算是門清。
謝飛這邊清楚,一個不足二十歲的醫家,將來的路有多寬。
「沒問題,讓人過來吧。」
涉及邢州又涉及到了頭版,李懷德這次倒是沒打官腔,跟邢州有關,那軋鋼廠這邊肯定要做一定的讓步。
工作指標是公事,拓展關係是私事,有謝飛、王前進給他引路,讓李懷德看到了不一樣的圈子。
公私要分明,邢州那邊的事,由頭隨便說說也是端正無比的。
別說幾個工作指標,幾十個也沒問題的,就是去邢州開個三產,對於軋鋼廠而言,也沒多大的難度,無非不是自家口袋裡的錢。
老李應承之後,幾人說了一會兒不痛不癢的話題,這次的飯局就算是結束了。
吃飯只是捎帶的,彼此之間在事前通氣,才是正事所在。
李懷德走了之後,謝飛這邊深看了李勝利一眼,問道:
「老李,這裡面的關係紛繁複雜,你是怎麼釐清的?」
李勝利一步步起來,謝飛就算不是親歷者,也是見證者。
如今的李勝利,在子弟圈的地位,可不比他跟王前進稍差。
雖說李勝利是杜家的女婿,但兩人在子弟圈的位置,還是稍低於杜鵬的,這些全看父輩們的位置。
李勝利這麼一個大雜院出來的小土鱉,能進杜家門,就算是一步登天了。
形勢好不好的,對他而言也是一步登天,再怎麼論,真正能跟普通老百姓聯姻、婚配的子弟可不多。
杜家能看上李勝利,李勝利還敢接杜家的女混子,這在謝飛看來,多少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的。
不聽王前進吹的野戰醫院,謝飛也不管這些,至於他跟窪里的趙彩霞,按家裡老媽的意思,他又不急著結婚……
「這個簡單,當買賣做就好。
我這邊看能不能付的出代價,付的出,這買賣就做的。
現在看來還是不錯的,咱們之間不是能坐在一起吃飯了嗎?
有些事伱不說,我也大致的知道,無非看看再說而已。
但是,看看就會影響收益,投機的買賣我會做,你們還是差了點。
我付出代價要的是收益,投錯了買賣,我就認賠。
但賠本的買賣我只做一次,這次賠了,下次再想跟我做買賣也不是不成,但需要連本帶息的把上次跟下次的收益付清,我才會接盤。
接盤之後,就是我主動了,買賣成不成的也跟我無關,無非我的收益已經到手了。
我賠一次,對家也要賠一次的,第三次的買賣,才能公平的做一下。
當然,做買賣的前提,還是要儘量不違背大原則的。」
聽了這個說法,謝飛的臉色不是很好看,李勝利的生意經無非是投機、參股而已。
但他跟王前進不同,他們是代表家裡參股的,李勝利口中的生意賠了,他們需要賠上的是身家性命。
而李勝利這邊賠的就寥寥了,一旦不好,躲進犄角旮旯,誰也找不到他。
杜驕陽父母準備出國的事,在圈子裡也不是什麼秘密,杜家跑了,李勝利的投機買賣就算是保本了。
但謝家跟王家卻跑不掉,一旦李勝利撤股,兩家一些後續的保險也就沒了。
「老李,我覺著咱們之間應該好好談談。」
想到李勝利已經穩居不敗之地,自己兩家卻越來越風雨飄搖。
回想李勝利之前說的,謝飛隱隱有些後悔,之前他家裡的老媽,對這位試探的太多了。
老丁頭那邊也差不多,可能是想觀察一下,結果讓杜驕陽的老爹截了胡。
「不必!
我對你們可是誠心誠意的,你們對我麼,呵呵……
別拿你們年輕說事,我比你們還年輕。
下鄉的事,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做完,謝公子,這其實是你自己的退路。
剩下的時間可不多了,到時候被發配邊疆,那就是你自作自受了。
給你明說,你這樣的下去了,短期之內就別想回來,因為你的身份不同,盯著你的人會很多,我也不會憑著我的關係,給你任何幫助的。
因為,那時候的風險跟收益不成正比。
這話之前我也說的明白,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辦的明白,至於你的事,那是你自己沒辦好,怨不得別人。
老杜都準備跑路了,你們,嘿嘿……」
李勝利的撂底兒,讓謝飛的臉色更難看了,話他之前確實說過。
但年前的形勢跟年後不同,誰曾想,一篇社論,就能讓形勢急轉直下?
這些事,王前進看不明白,但謝飛隱約看的明白,加上家裡的不避諱,過年的忙亂之後,他其實很想跟李勝利談談。
至於說下鄉的關係,謝飛基本沒怎麼跑,走的無非是家裡熟悉的關係,拓展新的關係,他不想費力。
如果李勝利把這事交給王前進,那莽貨年前就能辦妥。
交給謝公子,拖沓是肯定的,但這事兒做成做不成,對李勝利的影響真是不大,無非他的關係,已經走到了公社跟區里。
城裡,讓居委會、街道辦慢慢走也成,就是不走也成。
至於杜驕陽跟杜鵬,直接放在村里就好,找不著人,到時候誰也沒招兒不是?
其他人跟杜驕陽姐弟一樣,直接拉村里就好,至於謝公子,他如果真的辦不好下鄉的事。
李勝利也會毫不猶豫的放棄謝家,到時候子弟有的是,再給趙彩霞找一個小白臉就好。
「老謝,這事是你不對。
老李,咱們之間本就不熟,出點岔子,也是應當應分的,補救補救?」
見謝飛的臉色出奇的難看,作為發小的王前進只能幫腔了。
「老王,咱們之間的買賣,你沒賠過吧?
謝公子,我這人膽小,有些事拖沓一次也就夠了。
還是以前說的,大難當頭各自飛,我現在能拉你一把,是你孫子的造化,別不識趣。
你年前應過我的,除了中華煙、茅台酒,你做成了什麼?
而我又做成了什麼?
這筆買賣到現在,我的投入有些看不到回報了,事情比你想的要嚴重。
路我已經給你指了,做不做在你。
咱們之間談的是買賣,還是頭一把買賣,黃了,到時候是不能談情義的,情義是你們這些子弟間的情義,跟我無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