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酬謝(下)
見大兒子進屋就擺起架子,心裡有本但比較厚道的李老爹就想開口,結果被韓金花一個兇悍的眼神就瞪了回去。
「小李大夫吧……」
李勝利進門就擺譜,端坐在上首的男人就開了口,結果卻是李勝利的無視。
肖家的表姐夫馬作民掃了一眼肖家兄妹,見兩人垂手站在李勝利的身後低眉斂目,就知道做差了事情。
但李家的情況他剛剛了解過,不過四九城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與自己家三個正式工,一個臨時工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作為年輕一線的副所長,馬作民也是識得眉眼高低的,這位小李大夫可不是個好拿捏的。
但高姿態已經做完了,現在回頭多少有些丟份兒,馬作民這邊,也就沒再多說什麼,維持了現狀。
剛剛還想到了棒梗的事,那次李勝利沒有阻止肖虎下死手,一是有傻柱擋著,二是心裡確實有些不忿。
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老娘韓金花那一個窩頭頂三頓的恩情,這要是讓棒梗打在老娘身上,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老娘在四合院裡一貫的硬氣,傻柱一把拉不住十歲的孩子,誰特麼信?
多半是聾老太太跟老易想要打壓老娘的硬氣,跟傻柱說過什麼,所以才有了傻柱的一把抓空。
今天,自己剛給張松施完了針,張家人就來家裡反客為主,這妥妥的就是狗眼看人低了。
解去身上的粗布老對襟,李勝利順手就丟給了肖鳳,這丫頭也是耳聰目明的,妥當的接住了衣服。
也不看大舅媽跟表姐、表姐夫,就是低眉順眼的站在了小叔的身後。
大舅一家她不怎麼來往,但小叔是絕對不能得罪的,老娘那關,別說是她了,就是大舅親自來了,也一樣過不去。
脫去了對襟夾襖,裡面還有一件白色的粗布對襟,這也是李勝利的逼格,再裡面才是正常的軋線棉襖。
脫去外衣,李勝利就站在門口等著妹妹從北屋出來。
北屋的李映紅忙叨叨的出來後,見屋裡的氣氛不對,只能硬著頭皮,想著老娘教的步驟。
見大哥的夾襖在肖鳳的手裡,她先上前換了,又將黑布夾襖放在門口的椅背上,這才開始往臉盆里到熱水,透洗掛在臉盆架上的粗布面巾。
擦了手臉,就著溫水漱了口,李勝利暗嘆一聲姥爺的規矩大,這才敞懷套上了藍布的夾襖。
從旁邊椅背上的黑布夾襖里取了中華煙,給自己點上,深吸了一口之後,他才慢慢的問道:
「你們是……」
見了李勝利的牌面,又見了他手裡的中華煙,馬作民就知道今晚的事情真是做差了。
不等一臉不喜的丈母娘發話,馬作民這邊趕緊接上了李勝利的話茬。
「我是肖鳳的表姐夫,交道口的副所長馬作民,今晚特意來感謝的。
不知道李大夫的診金……」
沒給刻薄的丈母娘開口的機會,馬作民這邊提診金就是沒話找話了。
治癱瘓,不是病家問診金,而是醫家要診金的,要多少就得給多少,不然老丈人也不會一癱就是十年。
「這不是沖你們的,沖你們我也不會出手,診金就算了。
心意我領了,東西帶回去,請吧……」
接了馬作民的話茬,李勝利才不在乎這位馬副所長,明年夏天,這位副所長只怕連個初中的勞動委員也比不上,縮頭的貨而已。
掃了一眼方桌上兩塊一瓶的白酒,這謝禮算是怠慢到家了。
說完,李勝利側身,肖虎那邊也是知機,先是衝著馬作民幾個擺了擺手,就直接開了正門。
大舅媽跟表姐,也是瞎了眼,惹小叔幹什麼,自家妹妹也是,提前不把話說清楚,讓李家的爺奶在家裡吃癟,沖小叔的脾氣,這事兒沒好兒。
見了肖虎的手勢,馬作民的臉色又是一變,拉起一臉不忿的丈母娘,有些灰溜溜的離開了李家。
「伱倆也回吧,這事兒讓他們跟你娘說明白了再來,不清不楚的再來,人我是要打出去的。」
人有千百種,遇上的也不是都能合轍的,對於張家的這幾個人,李勝利是一眼也沒看上,這事兒到這就算是完了。
至於張松如何,無非統哥的報酬已經給了,任務也算完了,跟這樣的人家,最好沒有瓜葛。
「叔兒,我這還有事。」
怯怯的看了一眼擺出正經面孔的小叔,肖鳳這邊有些暗恨自己沒有早點把東西拿出來。
「走吧,出去說。」
看了看有些拘謹的肖鳳,李勝利也沒當著家人的面,讓她說清楚。
領著肖家兄妹,就出了四合院。
「叔兒,這是我大舅給的。」
出了四合院,肖鳳就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布包,李勝利接過壓手的物事,掂了掂之後,又遞給了肖鳳。
「給你娘吧,你大舅家裡的條件不錯,之前就沒接濟過你家?
真要是治癱瘓,沖你大舅家的家底,五根大黃魚不夠,回吧,肖虎記得明早過來。」
打發走了肖家兄妹,李勝利依舊是輕輕一嘆回了家。
跟西醫的明碼標價不同,遇上張松這樣有家底的,就是劫富濟貧的時候。
這次李勝利違反了醫不扣門的規矩,真要是馬作民來請他,不訛到他提不上褲子,張松的病情也不會有好轉。
進了家門,老娘的疑問也就來了。
「勝利,人家好歹進門是客,攆客,傳出去不好聽的。
人家丈母娘是個股長,女婿是個副所長,該敬著的。」
聽到老娘的話,李勝利皺了皺眉,張家人多半不知道李家老爹、老娘的敬意來自哪裡。
李勝利卻是知道的,既是官職也不是官職,沒有這些當官的,老百姓就過不上好日子。
這些貨色,把老百姓對好日子的敬意,當做了是給他們的,也該著歷經風雨。
「媽,就他家這活,請我上門,少了十根大黃魚,讓我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你兒子的正骨手法,現在可不一般,真要是上門請我的,至少一根大黃魚,還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以後對這路貨,不用敬著,等我的,讓他們去門外街上等著。
四仰八叉的坐屋裡,給他們臉了。」
李勝利這話可就跟柳爺對齊了,真要是遇上能拿出一根大黃魚請他的貨色,他也不會客氣。
至於窪里的社員、軋鋼廠的工友,還是以前那樣,手法免費。
有了統哥給的透穴針法之後,李勝利自忖是腰傷的頂級大拿了。
腰傷,這種病跟牙疼差不多,不算病但很折磨人,稍微複雜一點的腰傷,別說是現在了,以後也屬於疑難雜症的一種。
治腰傷,大半可以痊癒,小半就是純憑運氣,運氣好自己可能就好了,運氣不好,手法、手術、影像、磁共振全來一套,也是一樣治不好的頑疾。
像張松這種狀況,不是遇上統哥預付款,李勝利也拿著沒招兒,他就屬於運氣好的那種人。
腿腳能動了,只要復健跟上,站起來應該沒多大問題。
軋鋼廠的互助醫療點,還不算正式開業,等正式開業了,李鬼手的名號,用不上半年就能響徹四九城。
對於名聲,李勝利還是很有自信的,他見的傷患太多了,九成的骨傷,他差不多都能治。
至於剩下的一成,多半都是沒法治的。
「勝利,你……」
大兒子這話,韓金花明顯是不願意聽的,這跟柳爺就沒兩樣了。
柳爺的名聲為什麼差,就是看人下菜碟,李老爹的那副藥,不是藥鋪買不到,不是止疼片不好使,打死韓金花都不會去買的。
粟米、粟殼,她不是不認識,也不是不知道害處,但是沒招兒,總不能讓李老爹疼的直不起腰吧?
歇了李老爹,一家人就要喝風,底層的工人就是這樣,拿命混飯轍。
經歷過因病致貧的韓金花,對於柳爺這樣的深惡痛絕,自然不想大兒子也變的一樣。
「媽,現在能拿出一根大黃魚的能是什麼好人?
能拿出一根,就能拿出十根。
舍藥義診總要有本的,這是中醫的傳統,殺富濟貧,醫家通用的手段而已。
不想多花錢,可以另找別人。」
重活一次,李勝利也在做出調整,苦幹、死乾沒法出頭,醫術是手藝,是手藝就該耍起來的。
義診施藥是耍手藝,當面訛錢也是差不多的,要的多,段位自然高,總有些不識貨的玩意兒,會上杆子送錢的。
「你心裡有數就好,千萬可別學成了那個柳爺。
劫富濟貧也要有度,要人十根大黃魚,是要結仇的。」
聽了老娘的告誡,李勝利點了點頭,但並不認同。
有些人你不要他錢,他反而不信你,你要他個傾家蕩產,他反而篤信,這沒招兒……
「媽,您拾掇一下,明兒一早就去通縣吧,我估摸明天也要回窪里了。
這是錢,大爺跟大舅家,一家三百,映紅的房子三百,這兩百您留著家用。
要是大爺跟大舅家的子女,跟今天來的這家一樣,您回來得給我說一下。」
一千一給了老娘,李勝利留了四百,想著馬店集的賣估衣買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去收帳。
看著面前的幾沓鈔票,李老爹跟韓金花都有些瞪眼,這才幾天,大錢一筆筆的往外扔,大兒子這錢掙的比搶的都快。
「勝利,出門在外穩當點。」
知道自己的話語權不多,按照老婆韓金花的吩咐,收了三百塊錢,李老爹也給大兒子提了醒。
「爸,我知道了,您在廠里,還是跟以前一樣就好,沒事兒就在倒座房攢個酒局,攢五次,咱家最多出兩次酒,最好是一次。」
給了老爹囑咐,李勝利就回北屋了,看了看擺在屋裡的大柜子,他也給弟弟妹妹提了醒,別不當玩意兒隨意破壞了,這可是以後的家底兒。
「哥,人家上門送禮,你為什麼把人趕出去?」
聽著妹妹李映紅的問題,李勝利笑了笑說道:
「沒有誠意,帶著金條上門的,也是施捨給你的,那是把你當要飯的了。
有誠意,帶著把草上門,咱們也能引火不是?
老話說待人以誠,也要看人家如何待你的。
他把你當叫花子,你就別把他當人看了,不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