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下有對策(中)
馬店集的老支書王勝庭,就是準備鑽這麼一個空子,打著交易舊貨的名義,想在集市上合理合法的做賣估衣的營生。
這買賣,李勝利要是趕著馬車上了集市,不用公社的幹部,也不用派出所出警。
集市上,公家單位的人員,就會第一時間把他按下,
但王勝庭領著大隊社員做了,只能稱為變賣家當。
這也是新人孫五洋同學,在通縣的飯轍,只是他比較倒霉,通縣周邊的集市轉遍了,成了熟面孔,被公家單位的人員敲打,也不難理解。
畢竟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只要餓不死小舅孫五洋,他就得一直養活著那幫人。
「老支書,您看這樣成不成,城南城北、往南往北,我只認你們一家怎麼樣?」
李勝利的話出口,馬店集的老支書王勝庭一愣,他可沒有奪人買賣的意思。
別的不說,單是一條貨源,就能難死他這個馬店集的老支書。
李勝利的話里有深意,王勝庭聽的出來,這麼分利,只怕馬店集這邊扛不住。
「勝利,這買賣大了,咱們的帳頭不好分啊!
底價還照剛才我說的,再得利,對半我們可能會吃虧。
四六吧,我們多留一成,萬一需要上下打點,算我們馬店集跟窪里的。」
李勝利要甩盤子,王勝庭知道什麼原因,他們是城裡人,一是不熟悉下面趕集的日子,二是人頭不熟。
第三麼就是鎮不住場面,馬店集賣估衣,是為了社員的口糧,誰敢在這上面刁難,全村人一起上說不準,但一半人還是敢上去玩命的。
最後一句說馬店集跟窪里,也是在劃清雙方的主體,這就不能跟私人做買賣了,必須是跟馬店集村部交易。
至於窪里那邊,王勝庭看的就不是村部了,而是窪里趙家的海爺,趙四海
李勝利本想一遭甩出去,沒想到老支書會再分一份大利,對此,他也沒有拒絕。
畢竟這生意,貨源才是最關鍵的。
「老支書,要不我留三個,再出一個給海爺?
還有,咱們這生意,做到哪算哪,斷了也就斷了,不好再續的。
再有,這批東西,不能倒流進城,東西進了城,買賣就地算完。」
李勝利這邊謙讓一下還是要的,同時點出了賣估衣的最大缺憾,貨源不受控制。
還有就是最重要的一點,東西是不能再流回四九城的,按張股長的說法,北新橋就幾千包這樣的舊貨。
一旦回流城裡,那邊的需求更大,鴿子市的那些尖貨,不會到大集上來,可東西進了城,就躲不過他們的雙眼了。
貨物回流,也是存在極大風險的。
「勝利,這你放心,零星的進城,誰也管不了,大批量的不可能,十里八鄉,咱們馬店集是大村,人頭熟絡的很。
真要回流到城裡,也只能是布頭。
至於窪里的帳頭,我跟老海算就是了。
這次我們村算是占了你的光了,以後合夥的買賣,就按這個帳頭分帳。」
老支書王勝庭這話,李勝利也相信,幾千包衣服雖然多,具體一下數量,不過幾萬件、十幾萬件。
馬店集千多戶人家,至少三五千人,一人一套再加被褥鋪蓋,有這樣的幾個村子,這些東西也就消耗完了。
「成了,那咱們的買賣就算成了。
老支書,村里還有骨傷的人員嗎?
伱們大隊,假裝腰傷的可不老少啊!」
達成了交易,李勝利就干他的正事,那就是正骨,同時也不忘在老支書的耳邊,低聲說了社員假裝腰傷的狀況。
至於說買賣分成,他沒什麼所謂,到時候馬店集吃虧了他再讓點就是,現在這年月錢有點就夠,存著,按肖家嫂子的意思,白白的長毛而已。
「這是應該的,換我我也裝病,換我我也往祖墳上潑大糞,家門不幸啊!
勝利,這事兒成了,馬店集上下感你的大恩。
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說著,馬店集的老支書王勝庭,也難掩老淚,自家的兒子不做人,賣了全村人的口糧,溜糧站領導的溝子。
他在公社這一層得了個虛名,卻差點讓村里餓死了人。
不是自己的獨生子,不是前兩胎是女娃,不是媳婦肚子裡的孩子沒生下來,王勝庭早就弄死他了。
老家兒的祖墳邊上被潑了大糞,要不是他王勝庭在村里多少有點威望,要不是社員們感念他做過的一些事,兒子早就被弄死了。
「勝利,我也知道你做這事兒有風險。
你放心!
我們村保你。
回頭我會給十個隊長說一說這事兒,要是在城裡漏了,你就往馬店集跑。
管他對面來的是誰,馬店集的青壯,幫你出頭!」
自打兒子上任,馬店集村里剛剛恢復的元氣,已經消耗殆盡了。
現在正是保供應的時候,公糧的上限提了,也不是短時間能降下來的。
這事兒現在已經不是糧所、公社能說了算的,一千多戶的馬店集,提一成公糧就是幾萬斤糧食,這在京郊可是個大數目。
社員們今年過不去年,明年就敢讓大隊的土地撂荒、絕產,在農村過不好不是問題,吃不飽就會出大問題。
正當山窮水盡之時,李勝利伸出了援手,王勝庭嘴上說的可不是空話。
李勝利只不過是投機倒把,出了事真要躲進馬店集,還真沒什麼人能把他從村里逮走,
「老支書,您可別蒙我,真有事你們村的人能上嗎?」
王勝庭敢說狠話,李勝利也一樣敢做橫事,馬店集的耕地差不多能綿延到二環、三環附近,算是離城很近的村子了。
一千多戶,至少有六七百青年,可用!
「把嗎去掉,只要敢惹你,到了馬店集的地盤,上面查下來,我兒子頭一個給你頂罪!
我老漢第二個,我家門裡的人死絕了,這事兒算完!」
硬嗆嗆丟下這麼一句話,馬店集的老支書王勝庭也挺直了脊樑。
八百多戶吃不飽,家裡的兒子這是造了大孽,李勝利的搭手之恩,只能以命來還了。
跟老支書談好之後,幾個人進了村部,跟窪里一樣,馬店集村裡的糧庫,也在村部的院裡。
只不過又延伸出了一個院子,裡面的糧庫好幾座。
村裡的糧庫,一是可以存放社員們的糧食,二是可以存公糧,如今每到麥收的季節,多半有洪澇災害,這就是村里糧食的避難所。
至於糧庫的建築,就是普通的房子而已,現在還不是建造儲備糧庫的時候,沒那麼誇張。
老支書去了糧庫,而李勝利則是在馬鳳霞的帶領下,進了馬店集的衛生所。
「艹,手藝差,家什補啊?」
上次訛走了馬店集的一套降龍木藥櫃全套,可轉眼間,人家又弄一套,看上去比上次那套做工還好。
李勝利跟馬鳳霞也算半個冤家,說話,也就沒什麼顧慮。
「你這人,就是嘴上不饒人,心還是挺好的。」
因為是醫專畢業回到村里,老支書王勝庭格外重視馬鳳霞這個高材生。
村裡的大事小情都帶著她,知道了李勝利的秘密,馬鳳霞對他的態度倒是有所改觀。
「下去通知吧,只要是骨傷的就可以來,別的病我不看。
診金,記著送去窪里,看你們心意。」
聽馬鳳霞的語氣不對,李勝利果斷與她拉開了距離,現在的大姑娘、小媳婦可不經逗,你給她說個段子,說不定就會被訛上。
李勝利到馬店集坐診,也是有規矩的,那就是診金,雖說不計多寡,但也是規矩。
怕的是以後揚名,別的村請託的人太多,近十年,他的主業還是攻書精進,其他的都是副業。
窪里就足夠他用的了,馬店集這樣的千戶大村,對他來說太大,瑣事太多,一旦風不調雨不順,只怕會常年沉浸在各色病患之中。
沒有基礎的死纏爛打,到最後,也逃不開庸醫的稱呼。
馬鳳霞在馬店集的權限不小,沒一會兒大喇叭上就傳來了她的聲音,有了大喇叭召喚,千戶大村裡的骨傷患者,也就紛至沓來了。
來的最快的還是老頭老太,青壯年是要上工的,而且馬店集的傷患,也去過窪里兩次。
骨傷也是有比例的,百八十患者,對一個大村而言就不少了,如果再多,就證明這個村子的飲水、飲食、居住環境可能出現問題了。
能留在村裡的骨傷,多半都是聚筋跟腰傷,錯位斷骨的患者,極少有硬挺的,硬挺著疼不說,還沒什麼必要。
中醫手法的骨傷復位,現在也花不多少錢,絕大部分人還是可以承受的。
糧庫那邊的賣估衣,要一一點數,需要的時間不短,不等那邊完事兒,李勝利這邊就完事了。
「簡單的脫臼、移位,你也可以上手試試了,人家太疼,你就得注意點了。
大胯、頸部、腰部的脫臼、移位,就不要輕易上手了,那玩意弄不好就致殘,頸部容易死人,千萬要注意!」
馬店集的傷患收拾完了,李勝利給身邊觀摩的馬鳳霞也提了建議。
手指、手腕這樣的脫臼、移位,學點手法就可以上手,不致死也不致殘,正好可以練手。
馬鳳霞這個村部的衛生員,比赤腳醫生還低了一級,短期之內上級衛生局也不會對她進行培訓。
想要學正骨,就只能依靠自己多看書,多練習了。
至於李勝利教她,不是不行,而是正骨也不是短期內就能出師的,想要學會只能一步步來。
拿著患者硬試,也是一種捷徑,但凡有點上進心,鬼哭狼嚎的患者,就是對他們最好的鞭策。
「李勝利,我以後能不能去窪里跟你學習?」
李勝利心好嘴壞還重利,在馬鳳霞看來,屬於為人不咋地的貨色。
但他正骨的手藝確實不錯,骨傷也是困擾社員們的一大傷患,馬鳳霞還是想學會的。
「可以,只要我在那邊,你隨時可以去。
你這套藥櫃,放在這可惜了,給我送過去吧!
我那邊有套一半藥格都打不開的破藥櫃,跟你換一換。」
百年降龍木的藥櫃,李勝利也真是喜歡,厚重不說還規整,屬於不可多得的好貨。
「你這人怎麼這樣,你手藝好,就要使喚好藥櫃啊?」
對此,馬鳳霞也有些不忿,村里一共這麼幾套藥櫃,已經被他訛去一套了,這人太不知足。
「頭髮長見識短了吧?
馬店集什麼狀況?
窮的都吃不上飯了,你用這麼好的藥櫃給誰看啊?
弄個破的,上面領導來了,你就去拉那些個拉不開的藥屜,早晚給你換了。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老支書這是把你當馬店集的當家人培養呢,別不識好歹。」
教訓完了馬鳳霞,李勝利見趙老大他們從糧庫出來了,背起藥箱就出了衛生所。
「勝利,如果還有,趁著今天再來幾車?」
李勝利剛坐上馬車,老支書就從糧庫追了過來,顯然胃口不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