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談合作(下)

  第146章 談合作(下)

  李勝利的話,像一把小刀插在了謝飛的胸口。

  之前他也有這種感覺,只是沒有李勝利說的這麼清晰而已。

  「咱們倆合作,不過也是做事而已,你這麼說,到底算是有誠意還是沒誠意?」

  李勝利之前說過的合作方式,謝飛跟老媽說過,老媽那邊自然是贊成的。

  老爹那邊,只是冷哼了一聲,也不知是贊成還是不屑。

  李勝利的話,讓他知道了老爹為什麼厭惡自己,老媽又不用他去討好,事情做不做,就有些無關緊要了。

  「咱們之間的合作不是現在,而是以後。

  現在只不過是老子拉你一把而已,別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你這樣的貨色,如今我是高攀不起,或許有那麼一天,我也能是伱的靠山。

  你在區衛生局能學到什麼東西?

  看到窪里的防空洞了吧?

  你家裡猜的不錯,就是我籌劃的,無論是626指示,還是備戰、備荒,我都敢用一下,你敢嗎?

  這才是你老子讓你跟我合作的原因。

  你老子是怕你以後吃屎也趕不上熱乎的,讓你跟我學本事來了。」

  天冷,李勝利穿的衣服也不少,趟了大半的路程,他就直起了身形。

  看著面帶不忿的謝公子,李勝利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慢慢的平復自己的呼吸。

  路過機井房的時候,李勝利皺眉看了看敞著口的外門,懶漢媳婦倒是熱心,成了老村部的第一道崗哨。

  見李勝利轉頭,謝飛同樣轉頭望向了機井房,那邊可能看清了謝飛的面貌,敞開的門口,很快就合上了。

  到了老村部,李勝利開了正中間的屋門,趙家兄弟將一些小件的家具就放在了這裡。

  藥櫃,兩兄弟搬不動,需要窪里的社員們幫忙,這段時間領導頻頻下來視察,搬運藥櫃的事情,只能延後了。

  進了屋,李勝利也沒關正門,拖來一把圈椅,就坐在了門口。

  「找椅子自己坐,咱們是先聊你衛生局的活兒,還是聊咱們的學習班?」

  見屋裡有些暗,李勝利又打開了內外兩層的前窗,因為前出廈子的原因,即便是上午,屋裡的光線也不怎麼好。

  「先說衛生局吧,你出的主意並不怎麼好,我換了衣服,那邊的人依舊對我敬而遠之。

  拉攏人的手段倒是好使,可拉攏的人不成,你說我是來鍍金的,可那些人卻是在混日子,他們還不如我呢!」

  謝飛的說法,李勝利也認可,一片白地的時候,怎麼做怎麼是。

  等有了秩序,營生就不好幹了,說是官場也好,衙門口也罷,為尊者諱、為上位者遮掩,也是秩序的伴生品。

  沒有大能力、大智慧,沒有謝公子這樣的家世,就只能按部就班、循規蹈矩,這就是謝飛說的混日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事在人為,你們衛生局的管轄範圍、規章制度,你清楚嗎?

  老話說的一瓶不滿知道吧?

  沒學會走就想跑,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兒?

  就跟我學中醫一樣,十樣八樣的絕活兒,我也能拿的出來,還能鎮的住人。

  但真要走中醫這條路,一樣要慢慢攻書的。

  除了身邊的成套典籍,我是書不離身的。」

  說著李勝利就從夾襖的兜里拿出了兩本小冊子,一本是金匱方歌括一本是長砂方歌括。

  這是用塔糖從窪里換來的,長砂方歌括還是老熟人陳修遠編纂的,救丁嵐用的刺穴之法,就是得自他書中所載。

  中醫是吃學識吃經驗的,做大醫沒有捷徑可走,攻書也是一輩子的差事。

  「再者,你弄一身卡其色趟絨的工作服噁心誰呢?

  那玩意比你身上的黑布中山裝都貴,給你配個鴨舌帽,知道是啥嗎?

  小布爾喬亞,那是你該在單位展示出來的精神面貌嗎?

  現在說的兩個四要清理要正氣,可不是開玩笑的,就拿他來要求自己吧。

  工作服就工作服,你要是沒有,我去給你弄軋鋼廠的工作服。

  深色的中山裝儘量少穿,你又不是局長。

  你們局裡有穿著補丁衣服的吧?

  又沒要求你那樣,淺色的中山裝或是工作服,記住嘍……」

  看著沒怎麼吃過苦的謝公子,李勝利也有些撓頭,這就是傳說之中的何不食肉糜。

  對於基層或是底層的生活,謝飛是完全不清楚的。

  比如李家的李老爹,上下班的時候一身衣裳,幹活的時候,又是另一身。

  李老爹幹活的工裝有兩套,哪一套也是一身的補丁,如今是鋼老大鐵老二。

  鐵路上的員工,穿著打補丁的工裝,也是很尋常的。

  能吃好穿好的,除了雙職工、科級以上、搞文藝的,再有就是玩投機倒把的了。

  單職工,不到科長,肖長弓跟張股長不是現成的例子嗎?

  東華門的張科長,也是一身洗到褪色的藍布中山裝。

  不是因為形勢緊張,北新橋倉庫的舊衣服,哪有窪里收破爛兒的份兒?

  除了長衫就是西裝、呢子大衣,這種貨物,別說是明年了,現在就犯忌諱,即使再清庫,這些東西,北新橋那邊也是不敢當商品賣的。

  與公家利益相比,有些時候,自身的安危還是更重要一些的。

  「這事兒算我做的不對,以後我就聽你的了。

  學習班怎麼弄?」

  衣服那是家裡老媽給弄的,謝飛也無話可說,這毛病李勝利挑的在理。

  單位的事,自己確實也做的不細緻,與其讓李勝利把他當兒子訓,謝公子就主動轉移了話題。

  「這個不急,現在我已經找了幾個學徒,也就是學習班的學員。

  窪里村有四個,我家裡也有三四個,七八個人,差不多就成。

  多關注一下南方那邊,現在咱們就小打小鬧好了。

  有件事還得讓你幫忙,跑一跑區里跟公社定點下鄉的路子。

  青年下鄉,是要服從安排的,自己找地方,不怎麼合規矩。

  這事兒,你得把上下的關節打通了,最好能做到隨意安排人員,這對我無所謂,對你可能很重要。

  你是衛生局的,要個帶隊的位子不難,明年農忙之前弄完就好。」

  下鄉,可不是自己隨便找個地方就算的,這要有城裡、居委會、區里、公社、大隊,至少五方的認可。

  正經的做法就是服從安排,讓去哪就去哪,到時候,從居委會領一份上車證、派遣證就好。

  自己去跑,李勝利除了能解決窪里大隊跟南鑼居委會之外,剩下的一個也解決不了。

  現在他有了臨時行醫證,區里跟公社算是解決了,但城裡的關係,還是沒有釐清的。

  疏通關係,李勝利不成,但謝公子沒問題,現在也正是時候。

  下鄉做知青,如果能分在生產建設兵團,那算是燒了高香,那邊不僅工作環境好,物資供應也充足。

  除了需要幹活之外,那邊的物質跟精神生活,都不比城裡差。

  真要分到了農村大隊,對於男孩而言還能將就,對女孩而言就很艱苦了。

  窪里這邊條件算是不錯,起碼村里一半是磚瓦房,有跳蚤、虱子的人家也不多。

  真要是分到了全是土胚房,一炕跳蚤、虱子、老鼠的地界,艱苦的條件逼瘋一個半大孩子,真是沒什麼難度。

  李勝利心裡想的,跟謝飛心裡想的差不多,一聽要讓他帶隊下鄉,謝公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李勝利,我也要下鄉?」

  嬌生慣養的謝飛、丁嵐都是差不多的貨色,潔癖或許不會有,但農村的生活條件,這些人確實很難接受。

  一個旱廁,就會讓他們望而卻步。

  小時候,這些人或許吃過粗糧,但之後應該是沒什麼機會的。

  這些貨的憶苦思甜,都是往麩子裡兌點白面做窩頭,這特麼在後世叫全麥。

  不說別的地方,窪里就有用帶著棒子芯的粗棒子麵做成的窩頭。

  那玩意兒別說是李勝利了,就是窪里的社員吃起來都得抻著脖往下咽。

  高粱穗連秸帶殼碾成高粱面,做出來的黑窩頭,也差不多,又硬又難以下咽。

  吃這樣的窩頭,有經驗的都是小口細嚼,一大口下去,真會噎死人的。

  這樣的窩頭還不能多吃,吃多了拉不出來更難受。

  條件就是這麼個條件,謝飛能接受才怪呢。

  「試試吧,農忙無非要等到明年的六七月,到時候不適應再回區里就是。

  有了下鄉的青年,有了學習班,總要有個人跟城裡、區里、公社聯絡吧?

  你下來的時間無所謂,但程序必須提前走,年前做不了,年後也得趕緊的打上。

  窪里已經出名了,別再讓其他孫子搶了先。」

  掃了一眼謝公子的臉色,李勝利知道這事兒到這就差不多成了。

  謝家父母屬於活泛的,毫不介意拉一把兒子,這樣的人肯定是為人四海、交遊廣闊的。

  這比講原則的老丁強了不少,這樣的人雖說會被波及,但交友廣泛的總會受到一定的照顧。

  活泛的人,也不會樹敵太多,衝擊或許會有,但悽慘應該是不至於的。

  兩人說了個差不多,趙有方就帶著張定邦來了,看到兩人過來,李勝利的臉色一沉,對謝飛說道:

  「謝公子,缺不缺個聽喝的,上次招待你們的張家兒子是個有眼色的,能不能給他弄城裡的衛生局做個打雜的臨時工?」

  李勝利說起招待,謝飛就想到了滿是小石子的大碴子粥,看著跟他們起過衝突的張定邦,謝公子的臉色有些陰沉。

  李勝利、肖虎這樣的狠人他惹不起,張定邦這樣的土鱉,拿捏一下也不是不成。

  「這個簡單,一句話的事兒。

  怎麼,要提前安插人手了?」

  嘮起子弟圈的磕,謝公子就是熟門熟路了,李勝利的安排,就跟他和王前進一樣。

  除了他們兩個,剩下的就是聽喝,下來之後自成小團體,也不怕坐地虎的欺負。

  「那是個壞種兒,讓他娘給教壞了,好的不學,下三濫的東西知道不少。

  以後說不準可以用一下,你們這些人家的老爺子不是好下棋布局嗎?

  咱們也學一下?」

  子弟,自小就在臨摹父輩們的過往,李勝利的話算是搔到了謝飛的癢處,看著還算順眼的張定邦,他的心裡也帶上了好奇。

  「無非一個臨時工,那咱們就試試,玩砸了就弄他回來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