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局!
當在鏡頭裡看到陳中浦拿出冒著淡藍色光芒的手電筒時。
李愛國和周文忠兩人都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震驚。
陳東升一邊調整鏡頭聚焦,一邊小聲問道:「李司機,周同志,這手電筒咋冒藍光呢?」
李愛國壓低聲音說道:「這把手電筒是自製的紫外線燈!」
「紫外線我當年在吳漢大學物理系進修過,紫外線好像沒顏色吧?」陳東升扶了扶眼鏡框。
好傢夥,這貨還是個大學生不過想想也正常,人家可是高級攝影記者,屬於高級別人材了。
「紫外線確實是不可見光,但是光波是連續,邊緣光波呈現藍光。」李愛國道。
「確實是這樣,藍光的廣播」
這邊兩人討論得越來越高深,周文忠聽得目瞪口呆。
不是說好了李司機只是個中專生嗎,咋懂那麼多?
李愛國道:「現在紫外線燈大部分用在醫院裡面,外面買不到,陳中浦應該是趁著工作期間,用廢料作出了這盞燈。這貨是個人才啊。」
「可是紫外線燈有啥用?」陳東升追問。
「等會你就知道了,看,陳中浦行動了。」
李愛國拍拍陳東升的肩膀,讓他趕緊用鏡頭追蹤陳中浦。
鏡頭中。
只見陳中浦拿著紫外線手電筒在屋子裡轉悠了一下。
光束掃在桌子上,椅子上,上面浮現出一個個手掌印。
「他是在查看痕跡!」
陳東升想起紫外線的特性,忍不住吞咽口水:「這傢伙太狡猾了!」
先是頭髮,後來還有白石灰腳印,現在竟然動用了紫外線燈這傢伙的警惕性遠超一般迪特。
紫外線在屋內晃過,陳中浦似乎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不過這還不算完,他拿著手電筒徑直來到裡屋門前,蹲下了身。
紫外線光束灑落在那枚大鐵鎖上!!
奇怪的是,鐵鎖的鎖身上沒有任何指紋痕跡,只有鎖鼻上有一枚指紋。
「這,這也太奇怪了,陳中浦自己不開門嗎?他一旦開門,就會在鎖身上留下指紋。」
陳東升想追問,看到陳中浦再次行動了,連忙把這個疑惑壓在心底。
隔壁屋內,陳中浦看著鐵鎖上的痕跡,總算是鬆了口氣,懸在喉嚨眼的心臟落了地。
不知為何,他這兩天總感覺在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緊盯著他。
那種目光如影隨形,卻又無法被發現。
陳中浦曾經數次按照老美教官的教導的辦法,採取了反偵察策略,但是都沒能找出跟蹤他的人。
「看來是自己多心了,我壓根就沒有展開行動,那幫人就算是再厲害也不可能察覺。」
陳中浦卸下了心中的負擔,將手電筒放回抽屜里,隨手拉亮燈繩。
昏黃的燈光碟機散黑暗,充斥整間屋子。
陳中浦先是倒了一杯茶,做了幾件正常的事兒。
隨後,他又做出一件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兒。
陳中浦似乎休息好了,從衣帽架子上取出一條毛巾,裹在大鐵鎖上,隨後從兜里摸出一把鑰匙捅開了大鐵鎖。
啪嗒,清脆的開鎖聲,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有點刺耳。
陳中浦打開鎖之後,拿開了毛巾,突然舉起大拇指在鎖鼻上按了一下。
那動作看起來很慎重,就跟按指壓一樣。
按壓完指壓後,陳中浦仔細看了看,確定指紋印在了上面,他才打開門進到了裡屋中。
目標轉移了位置,陳東升在李愛國和周文忠的幫助下,快速把三眼攝影機轉移到裡屋。
一邊忙活著,陳東升一邊想著剛才發生的奇怪事兒。
隔壁屋內那一幕幕就像是一個個畫面,在他的腦海里閃過。
為何陳中浦對那個大鐵鎖如此慎重呢?他為什麼要用毛巾裹著呢?
陳東升腦海里划過一道靈光,猛地明白過來了。
「那把大鐵鎖並不是為了阻攔別人打開裡屋的門,而是一個陷阱!
只要有人開門,手指肯定會在鎖上留下痕跡,紫外線燈能夠發現這種痕跡。
所以陳中浦才會在開鎖的時候墊上毛巾,避免自己的指紋留在上面。」
話音落了。
屋內陷入寂靜中,只能聽到攝影機內部轉盤轉動的聲響。
片刻之後,周文忠皺眉頭問道:「我們行動的時候擦掉指紋是紀律。一旦我們擦拭了指紋,陳中浦費盡心力設下的陷阱,豈不是全都沒用了嗎?」
陳東升眯了眯眼睛,沉聲說道:「這正是陳中浦的高明之處。
你忘記了嗎,剛才他特意在鎖鼻上按上了指紋。
你擦拭指紋的時候,肯定會把鎖鼻上的指紋也順便擦掉。
陳中浦在用紫外線燈檢查的時候,看到鎖鼻上沒有指紋,同樣能夠發現有人潛入了屋內。」
「嘶此人太狡猾了,竟然設置了雙保險,缸壇店裡賣缽頭,一套又一套的。」
周文忠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鏡頭裡陳中浦的眼神更加警惕幾分。
他也算是科班出身。
曾在京城氣象站培訓過半年,又經歷過無數次實戰,熟悉各種反偵察手段。
但是像陳中浦門鎖這種複雜的手段,還是第一次見到。
周文忠心中一陣後怕。
「幸虧李司機剛才沒有打開那把鎖,要不然咱們這次還真栽了!」
陳東升正沉浸在自己分析出陳中浦詭計的興奮中,勐的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扭過頭看向正盯著鏡頭看的李愛國問道:「李司機,你剛才是怎麼發現了陳中浦在門鎖上設下了連環套?」
他清晰的記得,李愛國明明有機會用鐵絲捅開門鎖,卻沒有採取行動。
李愛國正準備回答,對面屋內的陳中浦突然又行動了。
「敵人有動靜了,大家專心點,趕緊拍下來。」
拍攝真人秀的最大難點,就是沒有劇本,「演員」不受控制,隨時可能發生意外情況。
此時膠片用完了一盤,李愛國提醒陳東升換掉膠片。
陳東升嫻熟的更換了膠片,陳中浦在裡屋換了一套衣服,來到了堂屋裡。
李愛國抱著攝影機隨之轉移。
這玩意足有幾十斤重,平日裡都是放在支架上的,現在咱李愛國只能擔任人肉支架了。
鏡頭重新對準陳中浦。
只見陳中浦走到破舊的煤炭爐子前,似乎開始忙乎起晚飯。
吳漢這邊的煤炭爐子跟京城煤爐子不同。
這爐子有木架子,中間是爐膛,兩邊是湯罐。
爐子使用是坨坨炭。爐子每天晚飯弄完了,一般封起來。
下面有個封門,上面用碎炭末加水調成濕糊在爐面上,要留一個小孔,不能封死。
這樣,爐子裡火的溫度就把湯罐的水溫熱了,晚上洗臉洗腳就有熱水。
一般來說,像這種爐子使用起來比較囉嗦。
很多上班的工人都懶得用,只有那些精明的老住戶們才會使用。
陳中浦打開爐子之後,推開門走出了屋子,跟鄰居閒扯兩句,從牆頭上取下筲箕。
筲箕里裝的是昨天的剩米飯。
這年月沒有冰箱,在夏天,剩飯還是吃不完,怎麼辦?
住戶們會把剩飯平攤在筲箕里,第二天迎著太陽曬乾。
那個餿味就聞不出來了,把曬乾的飯再回鍋炒枯,一樣還是可以吃。
剩飯跟從修理店帶回來的剩菜統統倒進鍋里一煮,陳中浦就算是解決了晚飯。
看著專心致志做剩飯的陳中浦,周文忠眯起眼睛,小聲說道:「這貨也太會過日子了吧。這哪裡像是個迪特啊。」
陳東升也忍不住說道:「要不是你們已經盯上了他,我還以為這傢伙就是個普通的工人。」
一般來說,迪特都是腦袋系在腰帶上過日子的主兒。
過了今天沒有明天的,哪裡會吃昨天的剩飯?
也許正是這樣的生活方式,才會讓陳中浦歷經數次盤查,而沒有被人注意到。
誰能想到這麼摳門的傢伙,是個迪特呢?
李愛國此時也對陳中浦產生了興趣。
夕陽西落。
夜幕逐漸籠罩了整個大院。
大雜院內也熱鬧了起來,老婆子小媳婦們吵吵嚷嚷,孩子們嬉笑玩耍,空氣中充滿了祥和的氣氛。
李愛國他們的工作也進入了關鍵時刻。
吃完飯之後,陳中浦看了一會無線電修理方面的書籍,泡了腳,還跟幾個串門的鄰居閒扯了幾句。
在談話中,他甚至還吐槽了街道供銷社售貨員的態度差,前陣子賣給了他幾個壞雞蛋。
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的自然。
這個時候的陳中浦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這個大院裡,這座城市之中。
只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
李愛國悠閒的抽著煙,慢慢的等待。
過兩天陳中浦就會結婚了,他如果要行動的話,必然會趕在結婚前。
等到看到外面全黑了下來,陳中浦這才站起身關上了門。
他拉好窗簾子,臉色陡然一變,剛才那個老實巴交的工人不見了,一雙眼睛中迸發出陰狠的光芒。
昏黃的燈光下,陳中浦走進了裡屋,從床下取出了一個皮箱子。
皮箱子的表面被磨得明晃晃的,手提把已經斷裂,現在用紅色線縫上了。
「快拍下來,這就是陳紅妹曾經提到過的那個箱子了!」李愛國的精神抖擻起來。
要是都跟剛才一樣,李愛國還以為自己真要觀看一場無聊的真人秀。
好戲終於要上場了,
箱子打開,陳中浦背對著鏡頭,李愛國看不清楚箱子裡面有什麼。
片刻之後,陳東升將一台跟收音機外觀相似,但是明顯大了好幾倍的機器從箱子裡抱了出來,放在書桌上。
這機器應該是攢成的。
有很多零件和線路都是從別的機器上拆下來的,並不配套,電線裸露在外面,有些不得不用醫用膠帶擰在一塊。
「這玩意是幹什麼的」
周文忠話音未落,看到陳中浦從箱子裡取出兩根天線裝在鐵箱子上,頓時說不出話了。
就算是再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得出,這玩意是一部電台。
電台的出現讓屋內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所有人都激動的攥起了拳頭。
抓到了你!
真人秀的主角陳中浦,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被別人拍了下來。
他有條不紊的將電台組裝好,各個線頭擰好,頻率調整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安裝過程。
足足十分鐘,陳中浦總算是插上了電源,電台上的指針晃動了幾下。
「這也許是我這個月發布的最後一條電報了,應該跟上峰要點什麼東西呢?
結婚需要買一台收音機,要兩百塊錢不過分吧?
還有,結了婚之後,花銷也會大許多,再要兩根小黃魚不多吧?」
陳中浦小聲嘀咕幾句,從帆布包中取出一張稿紙,然後攤在了桌子上。
看著那張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稿紙,周文忠的精神陡然緊張起來。
「李司機,清報,這貨要把搞到的清報發給對面,咱們得攔著他!」
嘩啦,抽出手槍。
周文忠將子彈上膛,就要推開門衝出去。
卻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攥住了胳膊。
「冷靜點!」
他扭過頭,看到李愛國一臉嚴肅的盯著他,感到十分難以理解,皺著眉頭說道:「迪特現在要把清報送出去,你讓我冷靜?
李司機,你忘記了嗎,咱們這些人的職責,不正是阻攔敵人把清報偷走嗎?」
「我反對現在抓人!」李愛國壓低聲音。
兩人面對面而戰,四目相對。
屋頂的白熾燈泡滋滋閃爍兩下,燈光灑落在他們臉上,映襯出冰冷的神采,屋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陳東升見兩人起了爭執,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
李愛國看了陳東升一眼,道:「老陳,繼續盯著陳中浦,把他所有的犯案手法都記錄下來。」
「是!」
不知為何,接到李愛國的命令,陳東升心中鬆口氣。
總算是不用選邊站隊了。
他慌忙將鏡頭重新對準正準備發電報的陳中浦。
見李愛國不讓開路,周文忠此時臉色陰沉得能夠滴下墨水,脖頸青筋暴動,緊握著手槍的手有些顫抖。
他沒有想到李愛國會阻攔他抓迪特。
「李司機,你這是在犯錯誤!」周文忠想要將李愛國拿下。
他的胳膊被李愛國攥住,就像是被鐵鉗子夾住了一樣,壓根沒有辦法動彈。
周文忠這才意識到了,站在他對面的這個火車司機,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李愛國的手緊緊攥住他的胳膊,能感覺到他的肌肉緊繃起來,緩了口氣道:「老周,咱們的任務是什麼?」
「根據農夫的指示,將迪特的犯案全過程拍下來.」
周文忠意識到不對,辯駁道:「但是,咱也不能讓迪特把寶貴的清報偷走。」
「你怎麼知道是寶貴的清報呢?」李愛國淡淡的說道。
「我」周文忠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歪著腦袋說道:「你是說陳中浦的清報都是無關緊要的?」
「這不是我說的,而是農夫說的。」
李愛國鬆開手,順勢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要是陳中浦真能搞到重要清報的話,你覺得農夫會冒險讓我們拍電影嗎?」
農夫的心思縝密,警惕性高是出了名的。
大特武康澤宴請先生,農夫毀掉底片,保護了先生,不讓敵人有任何可乘之機。
在雙清別墅中發現炸彈,農夫認為漏洞極可能出現在寺廟中,於是命令大家突擊檢查。
最終抓到了企圖實施暗殺計劃的兩個尼姑。
先生曾經講過【農夫一人比一個軍都厲害,沒有他,我們的歷史可能會改寫!】
對於這些特殊戰線上的同志來說,農夫是當之無愧的【紅色特工之王】。
農夫這個名字一出,周文忠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他將手槍重新插了回去。
李愛國也鬆開了手,屋內的氣氛緩和了下來。
「接著拍攝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