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5章 那個人來了

  四九城。

  砰！

  「糊塗啊，荒唐！」

  「怎麼能做這樣的事。」

  陳老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當秘書將資料報告交到面前時，陳老起初的驚訝，然後是不可置信，最後變成了驚駭。

  一件小事，往往能夠反映出真實存在的矛盾。

  他清楚，一個人要撞死需要多大的勇氣。

  而這勇氣同樣說明多大的冤屈。

  他更能想到，當那一袋袋糧食扔在地上時，農民心中是多麼的失望。

  那失去的，何止是一點點糧食，更是，人心啊。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的捶著桌子。

  心頭滿是陰霾，又有些迷茫！

  他不是坐在辦公室里不知人間疾苦的人，甚至鄉下什麼情況他比大部分人都清楚。

  尤其是公餘糧的存在，每到冬天，各地報上來的數據，都刺痛著他的眼睛。

  也就是這些年高產玉米的推廣，讓這數字少了近兩位數，可剩下的依舊讓人心痛。

  然而，國家想要強大，必須發展工業力量。

  國家想要尊嚴，就得走上工業化道路。

  可工業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各種基礎建設需要夯實，工業更要一步一個腳印的發展。

  而發展建設，這些就需要工人，需要物資，就需要有人付出。

  於是，勤勞樸實的農民站出來了，他們用辛苦勞作生產出來的糧食，供應著城裡工人的勞動，提供生活保障。

  甚至還用糧食出口來賺取物資，以此滿足工業發展需要。

  尤其是北方聯盟撤離以後，國內工業陷入低潮，發展需要更多的投入，而這一切，都需要廣大農民的付出。

  但這不是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其辛勞成果的原因。

  更不是肆意妄為，明目張胆，踐踏尊嚴的原因。

  相反的，他們更需要尊重，需要愛護。

  因為沒有他們的付出，革命建設就是沒有土壤的稻草，就是無根之萍。

  談什麼工業化？

  所以他才會發展工業的同時，提高農業的生產力，從而讓更多的百姓過上吃飽飯的日子。

  讓更多的百姓桌上有魚有肉，有菜有湯，讓更多的人又有堅固的房子住，出門時可以穿上厚厚的棉襖…

  可現在，有些人竟然忘掉這一切。

  有些人竟然想要將這一切當成是『本應該』『本就是』『理當如此』。

  竟然只想要成果而忽略了過程，用他們自以為正確的方式，傷害著那些最純樸的感情。

  他們要的只是葫蘆。

  卻忘了培育葫蘆時，是誰在施肥澆水，是誰在拔草除蟲，是誰灌注著心血。

  他們忘了，在他們成功的身後，有無數人用小推車，送著省下來的糧食。

  他們成功時可以享受人民的歡呼，卻沒有人記得那些在背後付出的人。

  他們的命，很頑強，甚至比草還強。

  因為餓極了，可以吃草。

  但他們的命，不應被冷落，被如此的踐踏。

  因為他們同樣是人！

  呼…

  拳頭上傳來的疼痛讓他恢復冷靜，但內心的獨白讓他感覺胸口裡憋著一股氣。

  這氣，就像是鬱結一般，想要發泄出來，卻又不知跟誰說。

  起身，在辦公室里踱步，良久臉上浮現出一抹堅定。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轉身，往外走去！

  紅旗村。

  丁家院子裡。

  一口棺材停在門口，王嬸正跟一群婦女圍著幫忙。

  大堂里，三個孩子頂著白布跪在兩旁，在他們旁邊還有幾個本家的子侄。

  冉秋葉陪在王嬸身邊，自從楊小濤離開後，她就跟楊家莊大隊部打電話，知道事情後，心裡掛念著，就騎著自行車過來。

  只是了解事情後，心裡難免悲痛。

  這便來到家裡幫忙。

  院子外！

  楊小濤幾人將人抬回來後，丁家本家人便接手後事，屋子裡張羅起來，用這種方式，表達內心的尊重。

  來的時候，乾乾淨淨。

  走的時候，風風光光。

  而知道丁胖子的事情後，整個村里都陷入悲痛中。

  然後是，憤怒。

  或許是物傷其類，或許是真心難受，前來的人，總是帶著淡淡的壓抑。

  「胖子的事情，你要幫忙周旋！」

  「不能讓他走的不安寧！」

  當著紅旗村的一眾村長老人，楊太爺認真的說著。

  不管如何，丁胖子這些年都為農莊做了許多事。

  於情於理，他的後事，必須要蓋棺定論！

  楊小濤點頭，「您放心，這件事我會看著，上級若是真要這樣判，我就是找領導，找首長！」

  楊太爺點頭，並沒有覺得楊小濤說的錯。

  因為他們自己都不覺得丁德亮做的錯。

  「還有，胖子的幾個孩子，不能受影響！」

  楊太爺說完，周圍人神色一凜。

  這年頭，出身，名聲尤其重要。

  要是出身不好，做了什麼惡事，留下不好的名聲，死了的人可以不管不顧，但後人可就跟著遭殃了。

  尤其是孩子，輕了就是抬不起頭，重點的一輩子都走不出隱影。

  楊小濤深知個中厲害，也清楚要是以當前事實來評判的話，對丁胖子一家很不利。

  而太爺說的這些，就是要告訴楊小濤，即便真不能替胖子周旋，也要保住孩子的成長。

  只是不等楊小濤開口，一旁的紅旗村村長突然說道，「老楊，這件事不用你多說，俺們村能照顧好他們娘幾個！」

  「對對，俺們紅旗村的爺們都是有種的，這種事要是做不好，那不是被人戳脊梁骨嘛！」

  「不過是一人一口飯，大家這些年跟在胖子後面，也沾了不少光。」

  「胖子的事，我們不覺得丟人。」

  村長說完，眾人立馬喊著，這種事要是還讓外村人幫忙，他們整個村子大老爺們的臉往哪放？

  左右鄉里鄉親的怎麼看他們村？

  以後村里小伙子大姑娘的還怎麼嫁娶？

  於情於理，眾人都不能退縮。

  村長見眾人這般說團結，心裡也是欣慰，

  拍著胸口認真說著，「這事就這麼定了，遠親不如近鄰，她們家在這裡，紅旗村就是他們的家！」

  隨後村長又看向楊小濤，「你們放心，今後誰要敢說這閒言碎語，我們絕不饒。」

  「等孩子大了，小楊，你是個有本事的，到時候，你再幫忙！」

  楊小濤看了眼楊太爺，對方點頭。

  顯然對這村裡的人很是了解，村長應該是個實誠人。

  「好，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那就按照您說的辦！」

  楊小濤點頭應下，「至於孩子的問題，到年齡了，就去楊家莊小學上學，吃穿用住的，全免了，等他們長大，我替他們安排工作！」

  得到楊小濤的保證，周圍村民都是露出笑容。

  在他們看來，既然楊小濤這樣說，那肯定是說到做到。

  就在幾人商量著今後的事情，村子外突然出現一輛吉普車。

  顛簸的道路上，車子不時起伏，卻走的迅速。

  童小龍一邊開著車，一邊警惕著周圍。

  這次出來，只有他隨同保護。

  原本他要多帶幾個人的，可首長說了，他是以私人身份來的，帶那麼多人，像什麼話。

  童小龍知道首長的脾性，既然這樣說了，那肯定是不會改變。

  後排上。

  清瘦老人臉上的皺紋又多了幾道，眉梢的灰白也多了不少。

  隨著車子的顛簸，不時咳嗽兩聲。

  在他身旁，陳老聽著咳嗽聲臉上就閃過一抹擔憂。

  「這次我來就行了，你這身體就別出來了！」

  「要不然回去讓大姐知道了，不得說我！」

  陳老看似抱怨，實則關心。

  清瘦老人搖搖頭，「老毛病了，到了這冬天就這樣。」

  「一冷一熱的，熬過去就好了！」

  「況且，這關於我們的信譽，一個處理不好，就是一次信任危機啊。」

  說完，目光看向車外，「說起來，我這管家，當的很不稱職啊！」

  「這裡離四九城這麼近，我都沒來看過。是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庸臣啊！」

  陳老搖頭，然後笑著，「你要是庸臣的話，那我成啥了！」

  說完兩人都笑起來。

  陳老感受著道路的顛簸，卻是心中一動，「不過這路，倒是得修了，不然等天熱下雨了，那就沒法走人了！」

  「嗯，說的對，修路是溝通的重要手段，這項目你們可以提上日程。」

  「嗯，我們本來有這個計劃的。現在化工廠那邊產量增加不少，化工下來的瀝青正好拿來鋪路，等明年暖和了，就開始動手。」

  陳老想到交通那邊的計劃，便說了出來，「計劃從四九城往外延伸，先到各個鄉鎮，後續逐步擴展到村子，改善當地的交通環境。」

  「這樣很好，不僅要四九城這裡要搞，其他地方大城市，有能力的鄉鎮也要搞起來。」

  「不能讓道路成為百姓出行的難題嘛！」

  「再說了，國家工業建設有了成果，也要反饋給農民啊，這樣才能兩條腿站起來，站得穩。」

  陳老點頭，「我們已經有這方面的建設，尤其是紅星機械廠研發的農具，如今在全國已經推廣開，我們的機械化，正在逐年增加。」

  「嗯，我也聽說過，同志們做的不錯」

  隨後兩人將目光放在當下情況，從修路到農業上，但農民的生活上。

  兩人的時間都是被安排好的，平常見面的時間也不多，所以這一次出來正好交流一番。

  「首長，到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車子突然停下，童小龍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兩人對視一眼，隨後點頭，從車子裡下來。

  兩人看了眼村子周圍，隨後往村子裡走去。

  村口，有人看到吉普車過來，立馬就跑向村子裡。

  楊小濤幾人還在說著今後的事情，就聽到有人說外面來了個吉普車，下來三個人往這邊走。

  幾人對視一眼，知道可能是解決這事的人來了。

  隨即，在村長的帶領下，一群人往外走去。

  在他們心裡，若是來講理的，那還有的說。

  可若是來鬧事的，他們也不是好相與的。

  就在眾人走了一半，就看到三人往前走著。

  村長帶人停下，看著靠近的三人，尤其是看著領頭的那位，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相比起村長村民的猶豫，楊小濤卻是一眼就認出是誰。

  對著一旁的楊太爺耳語一聲，楊太爺拿著煙杆的手一抖，臉上浮現出錯愕，再看向前方時，不由得揉著眼睛，然後一臉的驚喜。

  楊小濤說完後迅速走出人群，來到兩人跟前，一臉的嚴肅，「兩位首長好！」

  而後又對這童小龍點頭。

  看到兩人到來，楊小濤立馬就明白了對方的來意。

  也明白，隨著兩人的到來，這件事就迎來了轉機。

  甚至在這人出現的時候，已經證明了他的態度。

  而這，也是彌補裂痕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