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紅星鋼鐵廠。

  楊小濤戴著安全帽，渾身上下汗水浸透，目光卻是盯著前方的轉爐。

  「楊總，這是我們根據研究所給出的設計方案建成的！」

  管志勇同樣抹著汗水，不斷對面前的機器進行解說。

  身旁安仲生點著頭，汗水順著臉頰落到下巴上，隨手一甩，地上就是一片水點子。

  而這裡，只能算是二線了，卻已經這麼熱了，可以想像，在一線的工人有多辛苦。

  「現在產量如何？」

  「現在是初步投產，一天能夠生產半噸左右，等工人熟練了，再加點設備，日產一噸不成問題。」

  安仲生計算著回答，楊小濤對此卻不滿意。

  「還是太少了。」

  「我給你們算一下，現在別的不說，就是機械廠那邊生產空調就需要鋁合金做框架，此外，新型電飯鍋也會用到鋁合金。」

  「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就這一噸的產量，能夠留給機械廠的還不到一千斤，這點有什麼用？」

  「最少產量要翻兩番，照著這個目標來！」

  楊小濤給出最小值，幾人面色凝重。

  見此楊小濤解釋一番，「現在國內生產鋁合金的工廠，咱們算是獨一份。」

  「如今各行各業都需要鋁合金，這兩天，其他的不說，就是咱們一機部里打來的電話都沒停過。」

  「更何況還有其他部門，其中不乏一些特殊部門，我們都沒法拒絕。」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也了解過國內的鋁合金的情況，卻沒想到會這麼急缺。

  「楊總，想要擴大產量，首先要解決原料問題。」

  安仲生開始擺問題，這也是他跟楊小濤在一起共事久了了解對方的脾性。

  有困難說困難，困難解決了，就得完成任務。

  「還有，各個工藝缺乏專業人員，現在研究所的人都是干兩份活，就此，還總是出現差錯。」

  「對，還有這環境，前天就有六人中暑，好在發現及時，沒有出現安全事故。我們現在是三班輪，效率自然提不起來。」

  李磊李俊明等人也在一旁說起來。

  楊小濤走到一旁陰涼處，空氣依舊灼熱，卻也沒了剛才的那種炙烤。

  「原材料怎麼回事，不是聯繫產地了嗎？」

  管志勇拿出煙，幾人點上。

  「楊總，現在咱們收到的原材料都是氧化鋁，這東西咱們要先獲取呂，然後才能使用。」

  「這就多了一道工藝，而且效率低下…」

  「氧化鋁？」

  楊小濤皺眉，先前跟一機部那裡說的要原材料，沒想到還有這事。

  他獲得的鋁合金工藝，用的是鋁，這前置處理卻是沒有。

  「氧化鋁怎麼處理？」

  安仲生上前，「現在通用的國際辦法是用電，用直流電的兩個電極，熔煉電解氧化鋁，然後獲取鋁。」

  「除非用純鋁土礦，否則就只能用這個辦法。」

  「鋁土礦哪裡的？」

  「現在用的是鞏縣的！」

  「那就多要點啊！」

  管志勇聽了，咳嗽一聲，「楊總，現在這鋁土礦產可是歸冶金管的！」

  楊小濤聞言沉默。

  有些事情他知道的不多，但從聯合之星研究所的成立就看得出，一機部黃老他們明顯是要另起爐灶。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不僅是黃老他們，就是二機部也有單獨的冶煉廠。

  畢竟，冶金經過上次鍋爐爆炸事故後，已經傷筋動骨。

  國家沒有大力支持的情況下，想要恢復元氣，可得幾年。

  即便如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這是合金手頭上最後的家當了，肯定得捏在手裡啊！

  「這件事，回頭我去協調！」

  「實在不行，就想想辦法，搞定電解鋁！」

  管志勇點頭。

  「說說人員的事，你們，有沒有想法？」

  楊小濤看著幾人，最後目光定在安仲生身上。

  畢竟，他也算是在冶金煉鋼圈裡混過的人。

  「那個，楊總，冶金那邊肯定人才多。」

  「這些年，冶金大學生畢業後大部分都分到那裡了。」

  楊小濤翻個白眼，「我當然知道了，但，你不知道同行是冤家嗎？何況還是挖人家牆角？」

  安仲生悻悻笑著，「這是最好的辦法，其他的，就只能自己培養了！」

  楊小濤沒再說話。

  培養人才，是需要時間的。

  他們缺的，就是時間。

  眾人話題一轉，看到火熱的工作現場，想要解決環境問題，就要機械廠出工出力了！

  楊小濤才將注意力放在身邊一起過來的劉偉身上。

  眾人看去，瘦瘦高挑的樣子，臉上帶著一點傻笑。

  「劉主任，說說吧！」

  劉偉收起笑容，往前一步。

  自從五車間要組建的消息傳出來，他們這些車間副主任就瞪大眼睛，盯上這塊肥肉。

  以前車間沒有合併的時候，十一個車間，十一個車間主任。

  大家都是平級，也沒啥攀比的。

  頂多就是哪個車間工作優秀，車間主任臉上有點光而已。

  可現在，車間變成了四個，一下子就體現出表現好壞的差距了。

  表現好的車間主任成了正的，一般的就成了副的，不好的更是連主任都沒得當，只能保留工人的鐵飯碗，去車間掄大錘。

  沒看到郭大撇子就一直掄錘子嗎？

  所以車間合併後，幾個主任都不敢跟以前那般糊弄，尤其是機械廠越來越好，大家都清楚水漲船高的道理，沒理由不拼一把。

  他，就是在車間裡表現突出，這才入了楊小濤的眼，在選拔人手的時候，重新提為車間主任。

  主持空調的生產。

  對他來說，這種新興的產業，既是挑戰，又是機遇。

  更是楊小濤對他的信任！

  而他這兩天也專門跟在楊小濤身後了解工作，可以說，楊小濤既是他的上級，又是他的領路人。

  無關乎年齡，單純的達者為先。

  「各位同志，大家好。」

  劉偉穩定心神，畢竟是當過主任的人，大場面也見過，所以很快進入角色。

  「來之前，楊總就考慮過鋼鐵廠的生產環境問題，我們機械廠新成立的空調車間就是來解決問題的！」

  「根據楊總的要求，我們會在特殊區域安裝大型空調，同時，其他區域會建立水冷裝置…」

  劉偉將來之前跟楊小濤討論的事情說了出來，在場的管志勇等人都是滿意點頭。

  他們在機械廠卡車上試過空調，那效果真不錯。

  若是搬到這裡，那肯定能行啊。

  留下劉偉跟管志勇探討安裝空調事宜，楊小濤帶著婁曉娥離開鋼鐵廠，趕回機械廠。

  「小濤！」

  回到辦公室，楊小濤剛喝了兩缸子白開水，就看到劉懷民和楊佑寧一起走進來。

  「老劉，老楊！」

  兩人坐下，問起鋼鐵廠的事。

  關於鋁合金的生產問題，楊小濤簡單做了闡述，對於原材料問題，兩人也是無奈，只能將情況上報一機部，讓黃老他們頭疼去。

  當然，能不能解決他們也沒底，眼下電解鋁還是要搞起來。

  兩手準備吧。

  不過鋼鐵廠用電也是個問題。

  現在國內發電機可不多，大部分都用於工業。

  兩人說了會兒，然後說到正題上。

  關於工作調整問題。

  經過這段時間的商量，人員調整以及任務安排，現如今機械廠的調整也算是敲定了！

  「明天就開會，你這邊還有什麼補充？」

  楊佑寧看著桌上的文件，大體內容都記在心裡，隨即看向楊小濤。

  「其他事情沒問題。但安全保衛工作，我需要跟梁隊確認一下。」

  「尤其是二分廠那邊。」

  劉懷民和楊佑寧對視一眼，明顯看出楊小濤對二廠的重視。

  楊小濤見兩人狐疑，沒有明說。

  上次離開時候老人家的交代，其實就是讓他利用「職權」在必要時候，保住一些人。

  且不說怎麼保住，起碼要遠離漩渦吧。

  只有這樣，才能照顧好。

  所以，二廠那邊至關重要。

  「行，你跟梁隊自己拿主意就行，這邊，我們全力支持。」

  劉懷民說了句，就跟楊佑寧離開，楊小濤坐了一會兒，這才對婁曉娥說道，「曉娥，你去二車間看看工具機改進狀況！」

  婁曉娥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點頭應了聲好的，然後離開辦公室，並且將門帶上。

  楊小濤點了一支煙，然後看看時間，上午十一點。

  西北二廠。

  眾人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烈日還沒升起，溫度已經攀高到讓人難受的程度。

  不過，對於已經習慣這種天氣的眾人，這點也不算啥了。

  「老王，今中午吃啥？」

  行走的工人中，閻解放衝著推車出去採購的櫥子老王喊道。

  周圍同組的幾人都是熱鬧喊著，只有跟在後面的劉海中拖拖拉拉，一副睡不醒不情願的樣子。

  來到這裡，劉海中原本堪比賈張氏的體型極速縮水，尤其是吃的少，好的多了，上了年紀後，更是堅持不住。

  如今，在小組裡已經淪為了二流。

  若不是七級鍛工的本事在那，就他這積極性，早就去旁邊開墾荒地了！

  這也是洪廠長到任後的決策，工廠家屬人員集中起來開墾荒地，雖然這裡的土地不肥沃，但洪廠長搞來的抗鹽鹼玉米卻是長的不錯，緩解糧食壓力。

  「閻解放你這傢伙，就屬你心急！」

  老王坐在馬車上，手裡拿著菸袋鍋子，見了閻解放樂呵笑著。

  這小年輕，善於交際，能說會道，關鍵也是肯乾的種，西北這邊不少人托人說關係，想要將女兒嫁過去。

  聽說跟機械廠的大人物住一個院子，說不得過幾年就回四九城了。

  到時候…

  「豬肉燉土豆！買肉去了！」

  老王喊了一嗓子，周圍工人立馬沸騰起來。

  因為，中午有豬肉吃了！

  自從洪廠長到任一來，機械廠的福利這裡一點沒少，雖然運輸不便，但錢票卻是給的充足。

  加上二分廠生產的拖拉機三輪車還有發動機亂七八糟的，在這西北已經算是首屈一指的企業了。

  如今，想要進來當工人的可是擠破頭了。

  就是那剛合併過來的煉鋼廠跟化工廠也是大把的人想進。

  要不是洪廠長嚴格把關，現在二分廠人員至少能翻一翻。

  「要不說，咱們洪廠長有本事呢！」

  幾個人笑呵呵的走向工廠。

  「走了，幹起來！」

  「建設革命，從我做起！」

  閻解放吆喝一嗓子，身後立馬傳來昂揚的鬥志聲。

  此刻，辦公室中。

  洪廠長一個人坐在椅子前，手上拿著電話。

  「事情如此嚴重了嗎？」

  電話那頭，楊小濤嗯了一聲。

  「你不在四九城不清楚，現在我下班回家的時候，從小學開始，還有那些初中生…」

  越聽，洪廠長眉頭越緊，手指抓著桌上的鉛筆，指頭節都有些發白。

  「老洪，首長的原話就是這樣。」

  「眼下，你們那裡，是最後的出路。」

  「我能信任的，也就是您了！」

  楊小濤的聲音低沉卻充好了肯定。

  一時間，洪廠長有種被信任的感動。

  回想自己的遭遇，卻是沒有碰到楊小濤，也許，他現在還在某個村子裡放牛養驢呢。

  「楊總，你放心，這裡，我給你看好了！」

  聽到洪廠長的保證，電話那頭楊小濤笑了起來，隨即兩人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