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送月餅

  第372章 送月餅

  下午三點鐘的四九城,艷陽高照。

  太陽挺大,高懸在湛藍無雲的天空之中。

  徐慶推車出了大院,站在胡同邁腿跨過黑漆面橫樑,騎上車一出胡同,就朝大街上拐。

  今天中秋,整個四九城都沉寂在節日的熱鬧氣氛當中。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一個個精神奕奕,出門拜訪親朋好友,單位領導,不能說全都是,可也差不多。

  在這年月里,沒有人能掙到大錢,除了努力工作,每個月能拿到固定工資之外,再也沒其他來錢的門道。

  但人情味濃,所有人也都沒一門心思地奔著錢而奮鬥。

  一顆紅心,向G命事業。

  這便是這年頭的風氣。

  徐慶騎著自行車剛出自家大院沒二十分鐘,五分廠保衛科科長馮文軍,拎著兩盒從國營商店買的五仁月餅,走進了徐慶家所在大院的胡同。

  今兒前來,自然是趁著過節,給徐慶送的。

  兩盒月餅,他自己一盒,另外一盒則是代表孫德友,送給徐慶的。

  徐慶是五分廠的正廠長,馮文軍作為下屬,聊表心意的同時,更是想保全他的科長位置。

  只是前院裡的閻埠貴正捏著三大媽剛烙的月餅在院裡逗著孫女,瞧見馮文軍這個陌生人,頓時直起身子,一臉警惕道:

  「這位同志,您找誰?」

  「大爺,您好!」馮文軍表現的很有禮貌,面帶笑意地掏出一根煙,遞向閻埠貴道:「我是紅星第五軋鋼廠的保衛科科長馮文軍,請問您院裡是不是住著我們廠的徐廠長?」

  「哦,找小慶的啊,對,沒錯,他是我們大院的,就住在後院。」

  閻埠貴對馮文軍說道,伸手接過遞到眼前的煙,頓時心中對這個素未謀面的來人,印象頗為不錯。

  馮文軍道謝一聲,拎著右手中的兩盒月餅,就直徑朝後院走去。

  後院裡,二大爺劉海中站在屋門口,一邊抽菸,一邊吃著二兒媳婦剛遞給他的熱乎月餅。

  突然瞧見馮文軍,眉頭一鎖,眼神直勾勾地瞅著進了徐慶家,才意識到,來人估計是給徐慶送禮的。

  頓時心頭有些羨慕。

  而這時,劉光天捏著月餅,一邊嚼一邊從自個爸媽的屋裡掀開門帘走出,站在劉海中身邊道:

  「爸,剛才去徐慶家的那人誰啊?怎麼以前沒在咱們院見過?」

  劉海中眼神朝自個二兒子一瞥,搖頭道:

  「我也沒見過,不過那人手裡拿著月餅,像是專門過來給徐慶送的。」

  劉光天哼哧一聲,「徐慶那小子才剛當廠長沒幾個月,這就有人攆上門給送禮,架子真夠大的。」

  劉海中對兒子的話沒理睬,心中默然,這哪是徐慶架子大,這是人家有本事!

  剛三十出頭,就成了一廠之長,今兒八月十五。有人前來給送禮,這不是正常的事?

  再看眼前自個兒子,簡直就是爛泥糊不上牆,沒一點能力也就算了,還不知道加把勁,好好努力,就知道成天從他這個當老子的身上掏騰,沒一丁點出息。

  劉海中頓覺心頭堵得慌,手裡的月餅,更沒心思再吃。

  徐慶家,馮文軍沒瞧見他心裡念叨的徐廠長,不禁有些失望。

  不過他在五分廠見過時常找王民生副廠長的徐愛國,知道是徐慶弟弟,更知道是在總廠工作,忙笑著道:

  「愛國同志,我是五分廠的科長馮文軍,今兒不八月節嘛,我們分廠的孫主任讓我帶兩盒月餅,給我們徐廠長送來。

  馮文軍說完,把兩盒月餅遞給徐愛國,然後忙從身上掏出煙,向徐愛國遞了一根。

  愛國不抽菸,擺著手道:

  「馮科長,我不好這口,你自己抽吧。」

  而那兩盒月餅,愛國則也沒著急收下。

  這是馮文軍送給自個大哥的,他不好做主,便給大嫂靜紅說了一聲。

  馬靜紅聞言,停下手裡的活兒,走出廚房,讓愛國給馮文軍沏茶,面朝馮文軍道:

  「馮科長,你來的不湊巧,你廠長他出去了,要不伱坐會兒,等等?」

  馮文軍嗯了一聲,坐在炕沿上,接過徐愛國沏的茶,又接過馬靜紅讓小姑子徐曉雅端出來的月餅。

  有些受寵若驚。

  他是來送禮的,結果卻受到徐廠長一家人熱情招待,趕緊站起身,連忙道謝。

  而這會兒,二麻子騎著自行車,與周平泰和王德全三人結伴,也來了徐慶家。

  三人各自都拎著自家烙的月餅。

  徐慶縱然人不在紅星第三軋鋼廠了,但二麻子三人,心裡還記著。

  不管怎麼說,徐慶當年進廠上班,就是在三廠,就是跟他們一個車間。

  而如今,徐慶成了五分廠的一把手,他們三個自不會斷了跟徐慶的來往。

  往後要是有啥事,還想著找已經飛黃騰達的昔日工友幫幫忙。

  雖說徐慶去了五分廠當廠長,可他們在三廠有啥事,徐慶打通電話,還是能幫忙解決的。

  誰讓三廠和五分廠屬於總廠下設的兩個兄弟單位。

  但二麻子三人前腳剛進到徐慶家,剛跟馮文軍打了聲招呼,相互認識了一下。

  結果,曾與徐慶同為三廠乾部,同在一個辦公室工作多年的魏勝利,錢兵,田中清,陳國棟,四人陸續也騎著車,拿著月餅,前來找徐慶了。

  一下子,大院湧進不少人。

  院裡眾人看到來人一個個騎車全都去了後院,全都是找徐慶的,震驚不已,眼紅不已。

  除了馮文軍外,其餘三廠過來的,大院裡的人算是都認識。

  畢竟徐慶結婚,給兒子過滿月,二麻子和錢兵他們都曾來過大院。

  閻埠貴站在前院院裡,伸手扶著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朝中院過來的易中海道:

  「老易,瞧見沒,小慶今天家裡真夠熱鬧的,他管的五分廠有人來,你們三廠更是來了不少人。」

  易中海身穿灰色半袖,胳膊曬得黝黑,叼著菸捲,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因為事實確實是如此,住在中院,二麻子和錢兵幾人,從中院經過進的後院,又不是沒瞧見。

  不光他看到了,中院的其他人,也看到了。

  但能說什麼?

  徐慶是院裡頂有本事的人,他跟大院眾人可都有目共睹。

  只不過這會兒,徐慶家裡人一多,使得馬靜紅和徐曉雅烙的月餅,幾乎全都用來招待來人了。

  二麻子是一點不見外,抓起一枚剛烙熟就被端出來的月餅,也不顧燙手,坐在炕沿上直接大口地吃了起來。

  他最開始跟徐慶在三車間是稱兄道弟摟肩膀的,壓根沒覺得徐慶當了五分廠的廠長,就不能繼續如此。

  在二麻子眼中,徐慶甭說當了分廠的廠長,就是當了總廠的廠長,那也是他哥們兒。

  而徐慶家,他來的次數不少,每年都來,即便是徐慶當年還單身,沒娶馬靜紅之前,他都帶著兒子和媳婦來過。

  至於愛國和豐銘還有曉雅,他和陳小娟結婚的時候,徐慶還帶著他們,上過他家,參加了他的婚禮。

  十幾年的交往下來,在二麻子心中,他和徐慶的關係,早已鐵的沒話說。

  再者,愛國也在三車間待過,他也熟悉。

  二麻子咬了一口月餅,嗯嗯道:「靜紅,您這月餅做的忒好吃了,我媳婦那手藝可比不上你的,她搞得,唉.幸虧有我媽幫襯,不然我都不好意思給你和慶子拿來。」

  王德全眼神瞥了二麻子一眼,以為二麻子是在恭維。

  將剛才愛國遞的月餅,嘗了一口,眼前猛然一亮,用胳膊戳了一下周平泰道:

  「小周你嘗嘗,靜紅的手藝,真是不錯。」

  而此時,二麻子已經吃完手裡的最後一口月餅,把掉落在手心裡的碎屑,也塞進嘴裡,一邊嚼著,一邊扭頭看向一旁有些拘謹的馮文軍,心中不由地萌生出了一絲優越感。

  覺得馮文軍在五分廠當科長怎麼了?他就算是乾部身份,可慶子跟他的關係,肯定沒跟自己鐵。

  頓時愈發的有些得意,伸手掏出沒把的八分錢經濟煙,遞給徐豐銘一根,閒聊道:

  「豐銘,你最近在你單位怎麼樣?」

  徐豐銘接過二麻子的煙,直接含在嘴角,笑嘻嘻道:

  「還行,快升科長了。」

  二麻子一聽這話,瞬間就愣住了,手中劃著名的火柴忘記點叼在嘴角的煙,吃驚道:

  「豐銘,今兒是八月十五,但你可別拿哥哥我逗悶子,你這才工作幾年,這就要升科長?」

  徐豐銘點著頭,「是真的,不信待會我大哥回來,你問他。」

  二麻子心中瞬間驚濤駭浪,右手的火柴燙了手指,忙撂在地上,甩著手,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徐豐銘。

  瞧見豐銘真不是開玩笑,頓時哎呦一聲,用手撓著頭髮,翹起二郎腿,重新從火柴盒裡掏出火柴,劃著名點菸道:

  「嘿,豐銘,你小子可以啊,在你單位這升遷速度,都快趕上你大哥慶子了。」

  王德全和周平泰二人點著頭,一致同意二麻子的話。

  錢兵和田中清,魏勝利,陳國棟,則因為比起二麻子他們,來徐慶家的次數少,對豐銘和愛國以及曉雅並不很熟絡。

  就沒說話,但心中也著實驚了一跳。

  而馮文軍,今天是頭一次來,則更不熟悉,一臉茫然,可瞧見其他幾人臉上的吃驚之情,也被驚嚇到了。

  很顯然,這位徐廠長的三弟,不比在總廠的愛國差。

  而與此同時。

  徐慶才騎車來到老丈人家,對於自家屋裡來了不少人,渾然不知。

  馬國華見女婿來了,臉上露出笑容,忙掀開門帘讓進屋,招呼在廚房的馬解放給徐慶沏茶。

  馬解放今兒在家幫母親和媳婦吳月梅一塊做月餅,從廚房探出頭,朝徐慶呲牙一笑道:

  「姐夫,我就知道你今兒會來。」

  徐慶望了一眼小舅子,把自行車上摘下的月餅,放在了茶几上。

  馬國華給徐慶一根煙,沒問閨女靜紅怎麼沒跟著來,卻問道:

  「我外孫子你怎麼不帶來。」

  徐慶道:「我待會還得去我師父家那邊送月餅,就沒讓跟著。」

  馬國華頷首坐在沙發上,讓徐慶也坐下,然後道:

  「那正好,小慶你待會去看你師父,幫我把這五副中藥順便給帶過去,你師父身體最近不舒服。」

  馬國華說著,抬手從一個小柜子里拿出五包牛皮紙包裹的藥材,放在徐慶面前。

  「爸,這什麼時候的事?我師父他生病了?嚴重嗎?」

  徐慶臉上露出一絲焦急。

  馬國華擺手道:「不是生病,我跟你師父認識了快一輩子,他幾十年來,幾乎沒生過病,就連感冒都很少,只是最近這段時間,天氣太熱,廠里最近不是整頓,上周在車間大中午忙著趕工,中暑了,我托人給配了這幾包藥,本來打算明兒到廠里交給他,既然你今天去他那邊,就給帶去吧。」

  徐慶聞言,點了點頭,將那五包藥拎在手中,稍坐了一小會兒,就趕緊騎車去師父家。

  儘管徐慶如今當了廠長,可在他心中,老張永遠是自己師父。

  別說只跟著學了大半年徒,哪怕是一個月,那也是師父。

  徐慶自行車蹬的飛快,平時半個多小時才能到師父老張家,今天沒十五分鐘就到了。

  一進大院,徐慶把自行車往師父家的屋門口一停,將自行車車把上的月餅和那五包中藥,直接一拎,掀開門帘,朝師父家進去。

  「師父。」

  徐慶一進屋就朝老張喊道。

  老張坐在炕沿上正抽菸,見徐慶來了,忙起身下炕,強打起精神,臉上擠出笑容,笑呵呵道:

  「臭小子,我剛才剛跟你師娘念叨你,你這就來了。」

  徐慶憨笑一聲,「師父,今兒中秋嘛,我哪能不來。」

  老張手背在身後,聽見徐慶的話,心裡很是高興。

  他知道只要是逢年過節,自己這個關門弟子,絕對會來家看自己。

  拉著徐慶坐在炕上,老張轉身朝在廚房忙碌的老婆子喊道:

  「小慶來了,別忙著烙月餅了,先給我徒弟倒水!」

  老張說完,回過頭看著徐慶,渾濁的雙眼打量一番,見徐慶精神頭十足,笑著道:

  「臭小子,我可聽說了,你在五分廠剛上任一個月,就乾的很不錯,從總廠給五分廠弄了不少好東西。」

  徐慶憨笑地撓頭道:「師父,我這不是沒法子,五分廠我接手了,總不能就用原來的爛攤子將就不是。」

  老張嘬了一口煙,頷首道:「是這麼個理兒,你好好干,當了廠長,別心浮氣躁,不管幹啥事都沉下性子,慢慢來,千萬別給師父我丟臉,抹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