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是不是你打的?

  易雲平不等高雲光罵完就直接打斷了他:

  「有這叫喚勁兒,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說著話,他跳下炕,丟下手裡的掃把開門去院子外放開嗓子吆喝了幾聲:

  「小偷,有小偷,大伙兒快來抓小偷兒!」

  「村子裡進賊了,大伙兒快來抓賊啊……」

  易雲平沒有表情,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扯開嗓子喊了兩句之後,很快就有了回應。

  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一隊隊長劉樹帶著一隊幾個青壯年打著一個手電筒來了。

  「在哪兒呢?小偷在哪兒呢?」

  劉樹非常著急,今年冬天的糧食本來就不夠吃,要是村子裡真進了賊把餘下那點也偷了,那一隊今年肯定有人熬不過去。

  「隊長,小偷在我屋子裡呢!」

  易雲平一邊說著話,一邊把人往院子裡引,劉樹看了易雲平一眼,見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心裡頭頓時明白了幾分。

  幾個人跟著進了屋子,就見地上蜷縮著一個人,腦袋上還流著血,有點兒嚇人。

  「高雲光?」

  劉樹用手電筒照了照對方的臉,又聽見人哼哼著就知道沒什麼大事兒,縮在地上不起來,估計是想訛易雲平。

  畢竟,村子裡人都知道,易雲平有了個在城裡當工人的叔叔,肯定給他帶不少好東西了。

  別的不說,一進屋子他可就看見炕上那床鋪蓋了,比他結婚時候媳婦陪嫁的新鋪蓋都厚。

  跟著劉樹進來的幾人也不傻,一見地上的高雲光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看著那小子臊眉耷眼的樣子,心裡不由感到一絲痛快。

  高雲光這小子平日裡不學無術,偷偷摸摸地禍害別人家自留地里的蔬菜,比如洋柿子,茄子,玉米棒子,南瓜,四季豆等等。

  趁著大伙兒晚上睡覺,他看見什麼就禍禍什麼,這會兒雖然不讓做飯,但隨便找個僻靜地方點個火堆,東西往裡一扔,半生不熟的就能吃,總比餓肚子強!

  偏偏,被禍禍的那些人家有苦說不出,畢竟自留地都是偷偷種的,村幹部雖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果事情真鬧大了肯定種不成了。

  幹這事兒的不只有高雲光,還有他那個光棍大伯高閏才,高閏才不只帶著侄子禍禍別人家自留地,還偷看村子裡大姑娘、小媳婦擦洗身子,甚至還聽牆根。

  遇到這種事情,受害者往往是憋在肚子裡難受,說出來丟人,村子裡的大姑娘小媳婦,每次擦洗身子的時候,對這兩人那叫一個嚴防死守。

  高雲光這會兒縮在地上,一來是真有點慫,雖然平常他沒少欺負易雲平,但那都是私底下的事情。

  像如今這樣,被這麼多人當場抓住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二來,他是真起不來,腦袋昏昏沉沉的不說,腰眼疼得就跟針扎一樣,別說站起來,就算大喘氣都費勁兒。

  「先把頭上的傷口包住,可別出事兒了。」

  劉樹皺著眉頭說了一句,身後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去院子裡抓了一把土,進來按在高雲光的傷口上,又從他衣襟上扯了一塊布條,粗暴地把傷口包住了。

  高雲光疼得渾身直哆嗦,但愣是不敢哼哼一聲。

  「雲光,雲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就在這時,院子外面響起一道焦急的叫喊聲,隨即門再次被推開了。

  來人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婆,身後還跟著一個快四十歲的中年婦女。

  這兩人,正是高雲光的奶奶和母親。

  高雲光走的時候家裡頭是知道的,不過也沒怎麼管,反正也不會出什麼事情。

  誰知道,過了一會兒人沒回來不說,還聽易雲平那小畜生在外面呦喝著讓抓小偷。

  高二才和高閏才頓時就知道肯定要驚動村里人,兄弟兩個商量了一番,就讓高老太帶著兒媳婦先過來看看具體情況。

  劉樹見高家的男人一個沒來,臉色有些難看。

  高老太和高母一見孫子(兒子)頭上流血,縮在地上直哼哼,頓時心疼壞了。

  「哎呦,我的大孫子誒,你這是怎麼了啊,這是哪個遭了瘟的王八蛋把你打成這樣的啊?」

  老太太一邊彎下腰去扶自己大孫子,一邊伸手抹眼淚。

  該說不說,這句話罵得還是很有水平的,劉樹等一隊幾個人臉色全都變得非常難看。

  高家這老太婆在村子裡是出了名的胡攪蠻纏,一把年紀了眾人也不敢把真把她怎麼樣,萬一有個好歹,誰負責?

  高二才媳婦也抹著眼淚,蹲在兒子身邊一個勁兒地心疼,嘴裡也是嘀嘀咕咕個不停:

  「我的兒,你這好端端的怎麼被人打成這樣?我苦命的兒啊,你可是娘的命根子,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娘後半輩子怎麼活啊?」

  得,老太太難纏,兒媳婦也不是個好相處的!

  易雲平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麼,卻聽到外面又有腳步聲傳來,大隊長人還沒露面,聲音就先傳進來了:

  「這麼冷的天,大晚上的不睡覺鬧騰什麼?」

  眾人齊齊扭頭往外面看,只見頭髮花白的大隊長劉原背著手從外面進來,身後跟著二隊隊長高旺才和其他幾個老爺們。

  高二才媳婦一見大隊長進來,趕緊從兒子旁邊站起來直接朝大隊長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開始訴苦:

  「大隊長,您可算是來了,您要再晚來一會兒,我們家雲光都要被人打死了,您可要給我們家雲光做主啊!」

  易雲平扯了扯嘴角,餘光瞥見劉樹幾個人的眉頭直抽抽,估計這會兒膈應得不行,可又拉不下臉跟一個老娘們逼逼賴。

  劉原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高二才媳婦,稍微往後退了幾步皺著眉頭開口:

  「行了,有什麼事站起來說,我老頭子年紀大了,也沒幾年好活,你給我跪下我也不怕。可我身後跟著這些小輩兒,你朝他們跪著,是不是想折他們的壽?」

  易雲平一聽這話,不由感嘆一聲:薑還是老的辣!

  不愧是能當上大隊長的人,一句話就讓高二才媳婦面色難看,趕緊站起來,二隊的幾個人也都皺起了眉頭。

  農村人最講究這個,不管什麼原因,你老得給小的跪,就是在折人家的壽。

  易雲平注意到,抱著自家大孫子的高老太,身體也僵了僵,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劉原扭頭看向易雲平,面無表情地問:

  「雲平,人是不是你打的?」

  易雲平抬頭看了一眼劉原,心說不愧是當大隊長的,果然是只老狐狸。

  「大隊長,人確實是我打的,不用你們抓我,我現在就去公社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眾人一時間有點愣神,沒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情況,但是劉樹身為一隊的大隊長,明顯比尋常人反應快。

  後進來的二隊隊長高旺才也瞥了大隊長一眼,心裡暗自感嘆了一聲:

  「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