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白月光啊

  低矮破舊的小樓房,周圍是一片片的平房和棚屋。

  那些平房大多歪歪斜斜,瓦片這裡缺一塊,那裡少半截,用其他塑料、磚頭、土塊之類彌補上。

  老式樓房僅有三層,十分破舊,所有的房屋和街道都是毫無規則地歪斜。

  甚至連生活在這裡的人,也都是穿著破舊,走路歪歪斜斜,半點沒有正形。

  在這樣的環境中,一個身條板正、年輕英俊,乾淨利落的警察,簡直就是格格不入,令人自慚形穢,躲躲閃閃,不敢靠近。

  有些窮困人家的姑娘看著這樣的人,竟忍不住多看兩眼。

  這是,有正經工作的,充滿朝氣和希望的人啊。

  正是貧民區這裡所欠缺的。

  海昆以警察的身份巡邏一圈之後,在這附近混個臉熟,並沒急著去認識金基宇一家。

  金基宇的好友加前輩敏赫哥,已經準備出國留學,說不定金基宇最近幾天就可能去朴先生家任教。

  到了傍晚時候,海昆正準備開車離去,一個渾身酒氣的傢伙經過他身邊,沿著歪歪斜斜的小路,走到一個角落,解開褲子開始放水。

  海昆提著警棍站在一旁:「餵。」

  醉酒的傢伙轉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走!」

  海昆上去就是幾棍,打的這傢伙抱頭鼠竄,連褲子都來不及提好。

  這傢伙跑了之後,海昆正準備走,忽然聽到腳底下有人喊好。

  腳步一停,低頭看下去,一股髒污垃圾的味道從下面傳來。

  腳下面,是一個地下室的半截窗子。

  透過這半截窗子,海昆能看到一家四口對他露出討好的笑容,豎著大拇指,稱讚他打走醉漢的行動。

  這一家四口面前擺著劣質啤酒。

  本來就不怎麼好聞的味道,帶著這股酒氣,就更加難聞了。

  透過這半截窗子,海昆對他們微笑點點頭。

  「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助,可以找我。」

  「我最近會在這附近巡邏。」

  「好的,警官!」一家四口回答。

  「我叫海昆,你們家怎麼稱呼?」海昆問道。

  金基澤有些搞笑地挺起身體,大聲說道:「報告海警官,我叫金基澤!」

  他兒子也有樣學樣:「報告海警官,我叫金基宇!」

  畢竟海警官屬於外面的男人,忠淑和金基婷作為女性還保持著基本的矜持,帶著笑意對海昆點點頭,就算是認識了。

  「你們好,金先生一家!」海昆笑了笑,揮揮手,轉身走了。

  當海昆走了之後,金基澤笑呵呵拍了拍桌子:「今天有三件好事!」

  「第一件事,披薩店疊紙盒的錢,發下來了,可以說是發薪日!」

  忠淑、金基宇、金基婷都無動於衷。

  那微薄到可憐的收入,有什麼好慶祝的?

  「第二件事,鄰居的網絡本來斷開,現在又能用了,我們又可以快樂的看手機啦!」

  金基澤宣布道。

  金基宇、金基婷倒是點點頭,的確,刷視頻的快樂又有了……

  忠淑依舊面無表情。

  除了疊披薩盒子,就是疊披薩盒子,那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第三件事,正義的海警官出現,把整天對著我們家窗戶尿尿的可惡傢伙打跑了!」

  金基宇不以為然:「這也算是好事?」

  金基婷倒是很積極地拍手:「這的確算是好事!如果海警官不出現,那個可惡傢伙還不知道尿到什麼時候。」

  「喂,你該不會看上了海警官吧?」金基宇笑著說道。

  整個家裡,就只有金基婷拍手最積極,比剛才明顯更加來勁。

  金基婷對金基宇翻個白眼:「他年輕又好看,還幫助我們家,剛才還跟我們家互相說了姓名,是個很不錯的人啊!」

  「的確是個很不錯的人。」忠淑說道。

  金基澤點點頭:「真的很不錯——如果我們家蛋糕店不破產,基婷可以上藝術學校,跟這個海警官談戀愛,說不定會很般配啊。」

  這一句話,仿佛開了沉默光環。

  金基婷站起身來,一口氣把劣質啤酒灌進肚子裡面。

  然後拿起手機坐在屋子的一角開始刷視頻。

  忠淑和金基宇也都默默無語。

  包括金基澤,自己也默不作聲地低頭喝酒,後悔說錯了話。

  本來苦中作樂的三件事,哪有比較原來可能的幸福生活更扎心?

  就在一家人沉默的時候,窗前又傳來腳步聲。

  「基宇!」

  「基宇!」

  金基宇抬頭一看,連忙跑出地下室:「啊,敏赫哥!」

  兩人到了小賣部門口,要了小菜和燒酒,慢慢說話。

  過了兩個多小時,金基宇抱著一塊石頭,回了地下室。

  「敏赫哥要出國留學了!」

  「真不愧是大學生,真厲害啊!」一家人都在刷著手機,金基澤頭也不抬地說道,「一定需要很多錢吧?」

  「手上抱的是什麼?」

  忠淑問道。

  「敏赫哥說是欣賞用的石頭,好像是可以帶來富貴!」金基宇說道。

  金基婷不屑地「哼」了一聲。

  「敏赫哥給我介紹了一個工作。」金基宇說道。

  這一下,一家人都感興趣了:「什麼工作?」

  「給別墅區一家富豪的女兒補習!」金基宇說道,「不過我需要假裝是延世大學的大學生才行。」

  「敏赫哥說,那家人非常好糊弄,有點天真。」

  「這個好辦,交給我!」金基婷舉手說道,「這工作,能拿到多少錢?」

  金基宇搖搖頭:「敏赫哥沒說,但是這個錢,應該是很多。」

  「那就來吧!」金基婷來了幹勁。

  第二天,金基婷買來了假證樣式,自己用刀子刻延世大學的印章,偽造出金基宇上延世大學的證件。

  忠淑把金基宇僅有的得體衣服仔細洗了洗,就等待一兩天後,去富豪朴先生家裡當家教。

  但是,就在這天下午,海昆來到了他們家窗戶前。

  敲了敲窗戶玻璃,跟他們打了聲招呼。

  然後目光看向房間一角,刻出來的延世大學印章。

  「那個是什麼?」

  海昆問道。

  金基婷連忙一翻手,把那個印章給藏起來。

  「沒什麼,就是一個小玩具!」

  「你們家,在刻印章?」海昆臉色一冷,「刻的不是某些公用印章吧?不是要做壞事吧?」

  金基澤、金基宇、金基婷、忠淑一家人都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搖頭。

  「出來,拿著你們家刻的印章出來。」海昆說道,「順便跟我說說,你們家要幹什麼。」

  在他的催促下,金基澤一家四口,如同被趕出老鼠洞的一家老鼠,跌跌撞撞地跑出來,站在原來醉漢撒尿的地方,舉著手表示不反抗。

  「印章,交出來。」

  海昆說道。

  金基婷手掌微微哆嗦著,把自己剛刻好的延世大學印章交給海昆。

  「延世大學?金基宇?」

  「你要上延世大學聽課嗎?」

  金基宇下意識地搖搖頭,金基澤著急地小聲說:「是!」

  金基宇這才明白過來,立刻點頭:「是!」

  假冒證件,去延世大學聽課,還算是情有可原,不算是多大的害處;假冒證件去找工作,那可就跟詐騙差不多了,那是謀取利益啊!

  海昆笑了笑,沒有拆穿他們:「復讀幾年了?沒有上大學?」

  「復讀四年了。」金基宇低頭說道。

  「已經沒有上延世大學的可能了吧?」海昆說道,「一定要上延世大學?上個普通大學,或者早點找工作,也不至於一家人繼續住在這樣的地方啊。」

  金基宇默然無語。

  家裡這樣的情況,上普通大學的學費根本湊不出來,早點找工作,也全是特別幸苦、錢又少的工作。

  「印章是誰刻的?」海昆又問。

  金基婷默默舉手。

  「有這樣的藝術天分,繼續學習繪畫,或者從事繪畫方面的工作,也不至於刻印章、做違法的事情吧?」海昆說道。

  金基婷低著頭:「沒錢,連畫具都買不起。」

  金基澤和忠淑羞慚地低下頭,兒子和女兒,本來至少不用跟著他們淪落,但是歸根到底家裡沒錢,成了一切的源頭。

  「吃飯了嗎?」海昆看著他們一家四口,問道。

  一家四口齊刷刷地搖頭。

  晚上準備吃什麼?

  「啤酒,泡菜吧……」忠淑說道。

  海昆拿起手機點了五份披薩。

  過了沒多久,五份披薩送到,帶著鮮紅的辣醬。

  海昆示意他們四個跟自己到警車跟前,把披薩遞給他們。

  金基澤一家四口目瞪口呆地看著海昆,猶猶豫豫不敢相信。

  「吃吧,邊吃邊說,也不是多麼好的東西。」

  海昆說著,自己拿起披薩吃了起來。

  金基澤一家四口也跟著吃起來,

  五個人圍著警車吃著飯,海昆還打開車門,讓他們坐在車座位上吃。

  「非常感謝你,海警官!」忠淑低著頭說道,「我們家雖然每天都疊披薩盒子,但是吃披薩這件事,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金基宇拿起披薩盒子,對金基婷示意:「這個盒子,是我疊的吧,你看這裡……」

  金基婷哼了一聲,不明白他有什麼可得意的。

  「你們家這樣子下去,不是辦法。」海昆說道,「想過如何改變嗎?」

  「如果考不上大學,刻印章去聽課,也不會有任何作用,當務之急還是考上一個大學,或者找到工作。」

  「你們四個人,都是有勞動能力的成年人,一個工作都找不到嗎?」

  「老闆們特別奸詐,累死累活,也不過是比披薩盒子多一點。」金基澤說道,「我們找過工作,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是非常失敗。」

  「貧民區的工作,收入低,特別累。」

  「出了貧民區之外,我們並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工作。」

  「哦,這樣……」海昆點點頭,「需要我幫助一下你們嗎?」

  金基澤、忠淑聽了這話,頓時都吃驚不已。

  連忙放下手中的披薩,鄭重表示感謝:「非常感謝您的一片心意!」

  金基宇和金基婷也都跟著連忙表示感謝。

  海警官發現了他們做不好的事情,卻還是請他們家吃披薩,並且還幫助他們家想出路。

  這是他們家從未遇上過的好人,值得他們家鄭重感謝。

  「海警官,我們可以找到工作嗎?」

  海昆微微點頭:「當然可以,金基澤,你開車怎麼樣?」

  金基澤立刻挺起胸脯:「以前蛋糕店送貨,買材料,都是我開車,又快又穩,連蛋糕都不會被碰壞!客人們都稱讚!」

  「去建築工地開車,或者去一些商店、酒吧,運送酒水,對你來說不難吧?」海昆說道。

  「但是……我已經很久沒碰過車了,那些人是要問我工作經歷的。」金基澤尷尬地說道,「如果沒有近期工作經歷,工作只會越來越難找。」

  「沒關係,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幫你做個介紹。」海昆說道。

  金基澤頓時眼含熱淚,再度鄭重對海昆感謝連連。

  我可以工作了!終於可以工作了!

  海昆又看向忠淑:「以前開蛋糕店?做糕點之類很輕鬆吧?做飯菜也可以吧?」

  忠淑點點頭:「是的,我這方面沒有問題!」

  「找個後廚的工作,專門做糕點,應該也可以工作。」海昆說道。

  忠淑十分沮喪:「我找過很多,但是太難了,到處都不需要人。」

  海昆點點頭,心說:看來他們一家,如果沒有人幫助,不搞歪門邪道,還真得是很難擺脫目前的怪圈。

  「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幫你問一問,說不定可以解決。」

  對於海昆的話,忠淑比金基澤明顯更加冷靜一些。

  或許也是找工作的困難,讓她早已經對這件事不再抱有太大希望。

  「你們夫妻兩個,有了工作之後,就應該做兩件事。」

  「換一個好一點的工作環境,還有幫助兩個孩子上學,沒必要上延世大學這樣的學校,上普通大學,找普通工作,也是一樣可以養家餬口的。」

  海昆說到這裡,看著金基澤一家人都在看著自己,笑了笑:「吃披薩吧,明天我幫你們問問工作的事情。」

  金基澤一家人點點頭,滿懷感激地吃著披薩。

  對他們一家人來說,海昆此時此刻,就是他們家充滿希望的白月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