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顫動，額頭上青筋暴起。
丁青坐在汽車內，看著手上的資料，一臉痛苦神色。
紅客的行動很快，直接攻破棒子國的最高資料系統，查出了所有臥底。
於是，丁青就看到了自己的生死兄弟李子成的資料。
從警校畢業，到臥底北師門派，再到成為金門集團的理事。
丁青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為李子成和他的兄弟感情，完全是過命的交情。
原來在北師門派，同為幫派底層的混混，李子成和他就是一起行動的生死兄弟。
李子成救過他不止一次命。
丁青這輩子沒有父母兄弟，也沒有妻子兒女，唯一的親人，就是自己的生死兄弟李子成。
因為李子成的妻子被人挾持，丁青願意挾整個北師門派和對方開戰；因為李子成的妻子流產，丁青對姜科長的殺意隱藏在心中，這一筆血仇，他早晚要報復回來。
但是，李子成是警察臥底……
是要把他丁青最終抓去坐牢的人。
這種猝不及防的背後一刀，才是丁青最為痛苦的原因。
「要行動，就要儘快。」陪伴著丁青的，是他的智囊楊律師，「把這些臥底一網打盡，搜查局就不可能再對你形成威脅了。」
丁青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李子成的號碼，一下子變得熱情關切：「喂，兄弟！秀晶現在好些了嗎？」
李子成回答：「身體基本沒有問題，但是心情非常差。」
「嗯，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她。」
「我知道的。」
「對了，今天晚上，港口碼頭三號倉庫，到時候有事。」丁青提了一句。
李子成答應下來：「嗯，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丁青打電話給剩餘的三個老棒子。
老棒子也不討價還價，給錢就能殺人、抓人，至於被李仲久手下劉生財殺死的那個老棒子，他們也不悲傷。
畢竟都是出國殺人，早就經歷過世界上的殘酷，就是最需要錢的底層亡命徒。
出國之前，他們就已經安排好家人，沒多大牽掛。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把圍棋教師李信雨的住址告訴他們，讓他們抓人。
然後丁青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手下最新崛起的一個小頭目趙小龍——趙小龍同樣是華人，同樣敢打敢拼，身手不錯，丁青讓他今天晚上也去港口碼頭三號倉庫。
等丁青打完電話，楊律師微笑著說道：「提拔手下？替代李子成？」
丁青舔舔嘴唇，雙眼無神地看向窗外，沒有回答。
入夜時分，三個老棒子那邊傳來消息，圍棋教室李信雨家裡沒人。
難道說，姜科長讓他們撤退了？
丁青有些緊張，打電話問了一下李子成、石武。
奇怪的是，李子成，石武，都沒有離去；只是一個李信雨離去了。
應該只是偶然。
晚上九點，妻子韓秀晶在醫院睡著之後，李子成乘車到了三號倉庫。一進倉庫門，就看到丁青正在端詳著一個地上的人。
「什麼事？」李子成快步走來，對丁青問道。
丁青手裡拿著一個鐵鍬，笑了笑，示意他上前過來看。
李子成毫無戒備，上前一看，三個老棒子站在一旁，賊眉鼠眼頗為可笑。
但是他們面前的，卻並不可笑，那是一個面目全非的女人屍體。
「知道她是誰嗎，兄弟！」
丁青的手掌緊了緊，握緊了鐵鍬。
此時此刻，只要揮動鐵鍬，從背後砸李子成的腦袋，以丁青多年街鬥打殺的經驗，李子成必死無疑。
但是，丁青的手掌握緊了，又緩緩鬆開。
李子成奇怪地回頭看向丁青：「她是誰啊？」
「就是你的圍棋老師，他媽的，居然是個臥底！」丁青情緒亢奮地揮舞著鐵鍬，「你能想到嗎？你每周一次學習下圍棋，這他媽是個臥底！」
李子成嘴唇一哆嗦，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冷汗。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女人屍體。
雖然她面目全非，看不清楚，但的確是穿著李信雨平時穿著的衣裙。
李信雨就這麼死了？
那我……我應該怎麼辦？我算不算是臥底？丁青會不會懷疑我？
死亡的恐懼瞬間襲來，李子成一時間居然顧不上哀悼自己的臥底同事，只剩下對自己的命運的恐懼。
怎麼辦！應該怎麼辦，才能夠洗清自己的嫌疑？
李子成心裏面想著，還沒反應過來，丁青對他身後的石武招招手。
「你也過來看看，這個人認識不認識？」
石武上前，探頭：「這個——」
話還沒說完，丁青咬著牙，鐵鍬砸下去。
石武一聲不吭栽倒在地，丁青不斷揮舞鐵鍬，一下又一下，神色猙獰。
鮮血濺射，汗水流淌，最後丁青喘著氣鬆開了鐵鍬，扔到一旁。
抬起臉來，看著已經嚇呆了的李子成，丁青說道：「兄弟，你想不到吧，你的最親近手下，石武這小子，也是臥底！」
李子成的確是震驚到懵了。
石武居然是臥底！這小子可是我親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居然也是臥底！
隨後，李子成的心情又驚懼又憤怒，還有著難以置信的失望。
驚懼，是因為李子成擔心丁青也對自己下手，把自己也殺掉。
憤怒和失望，是因為自己手下被姜科長安排了臥底——我出生入死十年，每年都申請返回警隊，你他媽的每年都不批准，一開始是騙我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現在還罵我不配當警察，說我一身幫派脾氣。
結果，你還暗中埋伏臥底，觀察我，暗算我？
作為一個忠心耿耿，一直試圖返回警隊，返回陽光底下的臥底，李子成是當然是憤怒和失望。
再想到，海昆曾經強調過，他妻子不能被別人威脅、給予壓力，否則就會流產；結果就是姜科長，親自逼迫他妻子韓秀晶導致流產。
李子成在這一瞬間，不想死，並且想殺了姜科長！
「兄弟，你想到了什麼？」
丁青抹去手上的血跡，吐了一口唾沫，審視著李子成。
李子成咬著牙，實話實說：「我想殺了那個姜科長。」
丁青驚喜且意外地看著他。
「那可是搜查局的科長。」
「秀晶流產，是他幹的；這兩個臥底，也是他安排的。」李子成神情變得有些木然，「我要殺了他。」
丁青聽明白了，兄弟雖然是臥底，但是現在已經被徹底激怒，要和姜科長徹底翻臉了。
沒有什麼，比兄弟迷途知返，失而復得，更加讓丁青歡喜。
揮手示意三個老棒子處理掉屍體，丁青摟著李子成脖子，笑哈哈地向外走去：「兄弟，石武那傢伙是臥底，活該去死。」
「我給你安排一個可靠的人。」
「趙小龍！過來！」
趙小龍領著兩個小弟過來，向丁青、李子成問好。
李子成也沒多少心情，點點頭，正式讓趙小龍成為自己的手下親信，取代剛剛死去的石武位置。
丁青的心情很不錯，因為李子成的決定，這個臥底要永遠留下來，成為他的兄弟，這當然是最好不過的消息。
因為李子成的決定，他再也不用痛苦糾結，從今之後，只需要繼續對兄弟付出真正的感情，那就好了。
第二天，李子成前往醫院看自己妻子韓秀晶，趙小龍帶著小弟跟隨。
韓秀晶是姜科長動用私人關係發展的線人，而不是正式的警察編制，因此屬於線人，而不是臥底。
所以即便是丁青查出了所有臥底資料，也不會想到韓秀晶曾經也是姜科長安排的人。
當然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韓秀晶失去孩子之後，就不可能再為姜科長效力了。
當天，金門集團大廈總部，地下停車場。
丁青正準備乘車離去，李仲久的在虎派心腹手下一下子全部冒出來，圍殺丁青。
丁青且打且退，到被兩個小弟到了電梯位置。
電梯打開，九個李仲久的心腹，伸手把丁青拽進去。
電梯門關閉，裡面傳出激烈的廝殺打鬥聲音。
幾分鐘後，電梯門緩緩打開，丁青渾身是傷，靠著電梯艱難戰力。
面前九個人，全都成了屍體。
李子成得到消息的時候，丁青已經被緊急送往醫院急救。
搶救了幾個小時之後，丁青終於醒過來，能勉強說話，見到了李子成。
讓其他人都離去，丁青對李子成問道：「兄弟，你說的是真話吧？殺了姜科長，再也不當臥底了？」
李子成渾身一震，這才明白丁青原來已經知道自己是臥底。
猶豫了一下之後，李子成沉重地點點頭：「嗯，搜查局，已經不允許我再回去了，他們把我也看成了幫派分子。」
「我只能留在這裡。」
丁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好了，他媽的……李仲久那個臭小子報復我，通知老棒子，把他幹掉。」
「還有，讓大夫趕緊來救我，快疼死我了，兄弟！」
因為李子成的選擇，明確不再當臥底，而是他的兄弟，丁青並未有自己重傷待死就不救了、給李子成讓路這種消極想法。
反而積極地等待治療，煥發出了生機。
李子成點點頭，叫來醫生，讓他們繼續盡全力拯救丁青。
坐在等候室內，李子成轉動著打火機，不斷沉思。
做出了決定，跟姜科長那邊一刀兩斷，專心成為幫派分子，還有丁青的信任，李子成終於不用受內心的煎熬，而是可以迅速冷靜地分析起來。
動用老棒子殺死李仲久，不是不可以；但是李仲久現在在搜查局的手裡面，直接去殺他，容易爆發直接的衝突。
新帝日派的海昆，也在搜查局的手裡面；他為人相當不錯，對韓秀晶也挺好的。
當初他要求擊殺張秀基，這件事雖然也應該辦，但是現在並不急著辦——等海昆離開搜查局的時候，再辦這件事也不晚。
姜科長這個人，李子成當然想要殺了他。
但是，現在同樣不容易，他應該會有一些警惕心。
畢竟他搞沒了李子成的孩子。
李子成思來想去，要幫助丁青登上金門集團會長的位置，李仲久是必殺的；張秀基順手殺掉，團結海昆，也是不錯的選擇。
至於姜科長，在這方面的影響應沒有多大。
如果要殺死他……
李子成猶豫了片刻，撥打了一個平常不會撥打的電話。
原本，他都是聯繫圍棋老師李信雨，昨天丁青告訴他殺死了李信雨，他只能動用這個原本緊急聯絡用的號碼。
電話響了一通，無人接聽，李子成耐心等待著。
過了五分鐘，手機微微震動，姜科長換了另一個號碼打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再打電話給我。」
李子成默然，隨後匯報情報：「李仲久的手下，把丁青差點砍死，現在丁青正在搶救。」
「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統合北師門派力量，等待時機。」姜科長說道，「到時候具體怎麼做，我會通知你。」
「我什麼時候才能回搜查局？」李子成明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並且做出了選擇，但為了迷惑姜科長，還是這樣問道。
果不其然，聽到李子成的想法，姜科長對他立刻放心不少。
他還是願意回來的——雖然，姜科長根本就不準備讓他回來。
按照新世界計劃，傀儡張秀基也未必靠譜，必須是李子成作為張秀基的副會長，張秀基、李子成、石武、李信雨、韓秀晶這些人全部是姜科長掌握，金門集團才算是完全被掌控，到時候就只能完全聽從高局長和姜科長的命令。
但是正因為李子成願意回來，他有弱點，這才容易掌控。
這就是姜科長要挾他的條件之一。
「李子成，你還需要繼續服從命令。」姜科長說道。
電話這頭的李子成，已經露出了無聲冷笑。
還是要讓我服從命令！真以為我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嗎？
「還有，你孩子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跟你道歉了，李子成。」姜科長又對李子成說道。
李子成沒有說「沒關係」也沒有表示憤怒惱火，而是對著電話發出了哭泣的聲音。
這倒是更讓姜科長放心，且有點稍微內疚。
掛斷電話之後，李子成的臉色冷漠無比——終於讓他相信了，後天廢棄工廠見面，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