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哥，你太利害了。」

  屋內。

  李衛東愜意的抽著煙。

  他搞不清孫蘭花是誇獎他什麼厲害。

  不過無論是什麼都無所謂了，反正都很厲害。

  「蘭花，你家的磚窯籌辦得怎麼樣了？」

  聽到李衛東的話，孫蘭花頓時來了精神，站起身來笑著說道：「很順利，我們已經找到了一個磚窯師傅，他是有十多年經驗的老師傅了，肯定能夠燒出優質的磚頭。」

  磚窯師傅

  李衛東微微皺皺眉頭：「你們檢查過他的手藝嗎？」

  「沒有必要吧，我哥哥已經仔細問過了，人家真是老師傅，經驗豐富的很。」

  看著孫蘭花天真的樣子，李衛東苦笑搖搖頭：「是不是老師傅，還是得靠真本事說話。」

  「這樣吧，我現在就跟你一塊。」

  見李衛東堅持意見，孫蘭花雖不明白原因，但是還是很高興。

  畢竟這陣子她一直在忙磚窯的事情，有好幾天沒有跟李衛東在一塊了。

  孫蘭花主動幫李衛東穿好衣服，就帶著他往磚窯廠走去。

  此時孫家的人帶著幾個公社社員，在磚窯廠裡面忙活。

  孫少安陪著那位老師傅到處檢查磚窯廠附近的土質。

  「孫家小子，你瞧瞧，這種土質就是最適合燒磚窯的。」老師傅抓起一把土，向孫少安介紹道。

  孫少安聽得頻頻點頭，心中暗嘆這次真是找到了好師傅，不但技術好，還很負責任，要不然的話，磚窯廠不知道什麼時間才能開起來。

  「哥，李主任來了。」

  聽到遠處傳來呼喚聲，孫少安抬頭看到李衛東站在不遠處，連忙拉了拉老師傅的胳膊。

  「張師傅，別忙了，咱們磚窯廠真正的主人來了。」

  「真正的主人？孫家小子，你不是磚窯廠的主人嗎？」張師傅驚得眼睛瞪大得跟電燈泡似的，手裡的泥土掉落在地上。

  孫少安沒想到他會如此的驚訝，皺皺眉頭說道：「老師傅，現在能夠私人開辦磚窯廠嗎？」

  「不，不能.」

  「那不就得了！」

  張師傅沒有辦法，只能深吸一口氣，跟在孫少安身後，來到李衛東跟前。

  只是一眼，他就意識到面前這人的不好對付，那雙眼睛迸發出來的精光，掃視在人的身上，就像是要把人整個看透了一樣。

  只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硬著頭皮，不停的訕笑。

  孫少安指著他介紹道：「李主任，這是我請來的張師傅，張師傅可是燒了幾十年磚窯的老師傅，技術嫻熟。」

  張師傅這個時候，也笑著說道：「燒磚窯可是一項技術活，無論是火候，選材，還是做工都有嚴格的要求，你們也就是運氣好，找到我，要不然的話，肯定會有大麻煩。」

  「試試。」李衛東冷冰冰的說道。

  「試試？」

  張師傅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好一會，才訕笑道：「李主任，燒一爐磚窯的代價可是不菲的，怎麼能試試呢？」

  孫少安也在旁邊解釋：「是啊，李主任，我算過了，要燒一爐磚窯，成本至少得花一百五十塊錢.」

  李衛東打斷他：「要是磚窯燒壞了，那這一百五十塊不就血本無歸了?」

  孫少安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在原著中，孫少安就是因為燒壞了一爐磚窯，而賠了了底調。

  要不是運氣好，有幾個好朋友幫助他，他恐怕只能找根繩子，將自個吊在樹上了。

  李衛東接著說道：「再說了，咱們可以不燒一整爐磚窯，只要燒一些樣品就可以了。」

  張師傅聽到這話，嚇得臉色有些發青，他剛想出聲制止。

  孫蘭花走上前說道：「就是，咱們只燒樣品就可以了。」

  她雖然不懂得燒磚窯的事情，可是卻知道，只要李衛東說的話，那肯定就是正確的。

  孫蘭花平日裡在孫家很少發表意見，但是一旦開了口，孫家的人都會很尊重她的決定。

  再說了，磚窯廠名義上是雙水村的，實際上卻屬於軋鋼廠，李衛東作為軋鋼廠的代表，擁有實際決定權。

  最後決定先燒制一爐磚窯。

  得知要燒磚窯。

  雙水村的社員們比孫蘭花還要感到高興。

  因為按照李衛東定下的規矩，他們平日裡在磚窯里勞動，每天能得到兩斤小麥，這些糧食只是夠他們全家吃飽肚子。

  但是，磚窯一旦燒火，那麼社員們的勞動量就會增多，按照規定每天可以拿到四斤小麥。

  四斤小麥除了夠全家吃一天，還能剩下不少。

  積贊起來，可以用來應付荒年，也可以用來娶兒媳婦兒。

  就拿那位正搬著一塊磚坯飛奔的中年人來說，他的名叫孫大牛，是孫玉厚的遠房親戚，今年五十多歲，每天卻跟壯小伙一樣，在窯廠裡面幹活。

  全是因為他有一個身體單薄的兒子。

  那兒子雖然今年已經三十歲了，但是因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長得就跟麻杆棍似的，風一吹就要倒下。

  在農村，一個大老爺們如果不能幹活，就會被女人嫌棄。

  所以這些年，孫大牛找了不少媒婆，幫兒子相了不少姑娘，但是都那些姑娘一見到孫大牛，扭頭就走，連杯茶水都不喝。

  前陣子，隔壁村有個媒婆找上門，表示只要二十斤糧食，就能幫孫大牛的兒子娶到媳婦兒。

  孫大牛可不是傻子，當時就問清楚了情況，那女人今年將近三十歲了，因為長相醜陋，所以一直沒有嫁出去。

  但是。

  那女人卻長得膀大腰圓的，干起活來，就跟小牛犢子似的，是公社裡的頭排，每天能跟男人一樣拿到十五工分。

  正因為如此，她的父母也一直不著急把她嫁出去，只是年紀越來越大了，這才開始著急起來。

  孫大牛的兒子雖然比較孱弱，干起活來，也不行，但是孫大牛卻很能幹活。

  所以才會同意。

  再說了，二十斤糧食的價格可不低，這年月有很多逃荒逃的這邊的女人，只要能夠吃飽肚子，就會留下來。

  孫大牛也覺得也看中了女方能夠幹活，這才會想辦法籌集糧食。

  現在聽說要燒窯，他豈能不高興？

  其他的社員情況也差不多，這年月在農村，最金貴的就是糧食，有了糧食就有了一切。

  現場頓時熱鬧了起來。

  孫玉厚，孫少安和孫蘭花都站在磚窯前，看著老窯工張師傅。

  張師傅的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抬起袖子不停的擦拭。

  孫少安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催促道：「張師傅，李主任還在等著，你快點啊。」

  「啊對，對.」張師傅實在沒有辦法，只能開始準備燒制磚窯的事情。

  李衛東站在那裡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不得不說，張師傅確實燒過磚窯，在他的指點下，整個過程顯得異常順利。

  一塊塊的磚坯被社員們製作出來，用小推車推進磚窯裡面，張師傅又像一個老師傅一樣，親自指點燒制磚窯的社員，注意什麼時間燒火，溫度怎麼掌控。

  待一切就緒後，張師傅就跟獻寶似的，跑過來，舔著臉笑道：「李主任，您是京城來的大領導，這爐磚窯應該您來點火。」

  李衛東擺擺手：「算了，這事兒還是你自己來吧？」

  張師傅沒有想到李衛東竟然會拒絕這項殊榮。

  他心中一跳，難道這個京城人發現了什麼異常？

  不應該啊，他確實是燒過磚窯的，只不過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燒制磚窯的細節早就模糊了。

  算了，還是趕緊點上火之後，想辦法逃跑吧。

  雖然沒能拿到工錢，但是也混了幾天飽飯，這次雙水村之行，也算是圓滿成功了。

  至於那些燒壞的磚坯，也怪不到他身上，誰讓雙水村的人太傻呢？！

  將沾染了煤油的火把，扔在木柴上，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張師傅得意的眯了眯眼睛。

  因為今天開始燒磚窯，所以孫玉厚的媳婦兒特意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社員們啃著大餅，喝著綠豆湯，還是有美味的菜餚，生活就像是來到了天堂。

  燒制磚窯是一項費時費力的事情，大火需要持續三天三夜。

  這幾天李衛東也不像往日那樣在雙水村閒逛，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磚窯廠附近。

  第三天的凌晨，兩三點鐘的樣子，社員們勞累了一整天，都躺在地上睡覺，窯洞裡熱氣蒸騰，睡在這裡不會感到寒冷。

  現場一片靜謐，突然，本來熟睡的張師傅突然睜開眼睛。

  他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側著耳朵傾聽片刻。

  當聽到周圍扯鼾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時，張師傅這才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爬起來，跑到隔壁的小倉庫里，背上早就準備好的包裹，躡手躡腳的往外面走去。

  就在昨天，他以家裡急需錢為理由，跟孫玉厚借了五塊錢，然後又以各種理由，向在磚窯廠工作的社員們總共借了六塊錢。

  有了這十一塊錢，他就能找個地方，好好過一陣子好日子，然後等有機會，再進行下一次行騙。

  這次要不是李衛東的介入，他已經拿到半年的工錢了，也不會僅僅只拿到十一塊錢。

  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再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張師傅走出窯洞，看著天空中璀璨的星星，長出了一口氣，抬腳就準備往遠處走去。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

  「張師傅，這麼晚了，你要去幹什麼？」

  這聲音就像是一道雷電，從張師傅的耳邊劈了下來，震得他腦瓜子嗡嗡作響。

  那種緊張與恐懼仍然占據了他整個腦海，腦中一片空白。

  張師傅的兩腳微曲，不停的發抖，整個身體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沒有力氣來支撐，差點摔倒在地上。

  片刻之後，他終於反應了過來，強忍住恐慌，深深吸一口氣，扭過頭去。

  當看到李衛東，孫少安，孫蘭花就站在他不遠處的時候。

  他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我，我要去方便。」

  說著話，張師傅逐漸放鬆下來，從兜里摸出一根煙插進嘴巴里，劃著名火柴點上，深吸一口煙。

  走到李衛東跟前，淡淡的說道：「我雖然是拿了你們工錢，來到這裡幫你們燒爐窯的，但是總有方便的自由吧?」

  好傢夥，這貨看來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

  李衛東冷眼看著他：「去方便為什麼要攜帶行李呢？你不會是要逃跑吧！」

  此話一出，張師傅的臉色驟變，他看看肩膀上的包裹，再看看李衛東，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孫少安的眼睛瞬間紅了，衝上去一把揪住張師傅的衣領子：「你這個混蛋，虧得我像伺候父親一樣伺候你，你竟然敢騙我！」

  剛才孫少安被孫蘭花從睡夢中下來，當得知是要來抓張師傅，他壓根就不相信。

  張師傅是他親自請來的大師傅，技術高超，並且自從張師傅來到雙水村之後，孫少安就以最好的條件來對待張師傅。

  每天早晨給張師傅煮一個雞蛋，還拿出家裡為數不多的糧食，為張師傅做了窩窩頭。

  可以說，就算孫玉厚前陣子生病住院，也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

  孫少安本以為，憑藉自己的熱情，肯定能感動張師傅，讓他在燒磚窯的時候，更加盡心盡力。

  怎麼可能會想到這人會連夜逃跑呢?

  張師傅被揪住衣領，清楚事情已經敗露，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此時，外面的動靜也驚動了睡在窯洞旁邊的社員們，

  社員們紛紛跑出來，當看到張師傅的時候，都驚得嘴巴合不攏了。

  「這不是張師傅嗎？」

  「帶著行李準備去哪裡？」

  「哎吆，他不會是準備逃走吧。」

  「昨天他剛借了我五毛錢，是我準備給孩子交學費的。」

  「我也是，被他借走了三毛錢，那筆錢是我準備給媳婦兒看病的。」

  「他是個大騙子！」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社員瞬間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紛紛圍了上來，把張師傅擠在了一起。

  張師傅看著那些人，非但不害怕，反而大笑起來：「你們都誤會了，我只是暫時保管你們的錢，都到來年，我肯定回來加倍還給你們的。」

  他來到雙水村多天了，感覺到這裡的社員都比較老實。

  只是沒有想到，那些社員之所以會老實，是因為有孫家站在他背後。

  現在孫家明顯已經不會再管他了。

  那些社員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