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中秋和經農戶

  一九六二年九月十三日。

  星期四。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節。

  一大早，王夢德領著四個孩子打了幾趟拳，然後吃完早飯，就匆匆忙忙的往南鑼鼓巷的副食品店趕去。

  前幾天，他就特意提前給郭胖子說好了，讓幫忙留一些好排骨，今天早上過去拿。

  到了副食品店，才發現，今天的人格外的多。

  想來也是，中秋節到了，就算是再困難的家庭，為了熱鬧和圖個吉利，都會儘可能的買一些好東西。

  除了月餅以外，過節時吃一頓肉，也是大眾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

  這就導致，副食品店裡里外外，都堆滿了人。

  而且，每時每刻，還有人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王夢德看到這一幕，趕緊上前幾步，排在了隊伍後邊。

  副食品店裡，人頭攢動，每個人都躍躍欲試，手裡揮舞著副食本或者各種票。

  郭胖子和另外兩個臨時調過來一起賣肉的同事，一邊用刀割肉、稱秤、收錢，一邊嘴裡大聲的喊道：

  「一個一個的來，排好隊，誰都不准插隊，誰要是插隊，就不賣給誰。」

  他們這話可不是嚇唬人，之前就有人仗著身強力壯，從隊伍後邊擠到了最前面。

  結果，售貨員卻是直接不賣給他，甚至，還威脅了一句，下次再敢插隊，以後就別想買肉了。

  那個人漲紅著臉，敢怒不敢言，只好灰溜溜的重新到隊伍末尾重新排隊了。

  隊伍中間，閻埠貴手裡緊緊的攥著肉票和錢，他墊著腳尖，伸長著脖子，目光透過眼鏡片，死死的打量著肉柜上的竹篾編制的小盤上的肉。

  自從今年初，恢復供應豬肉以後。

  因為豬肉短缺，每天剛開門沒多久，運過來的肉，就被搶購一空。

  這就導致後來的人強烈的不滿，一度還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於是，各個食品公司和副食品店，就動起了腦筋，想到了一個辦法。

  那就是將豬肉分割成二兩五錢一份，以篾編小盤盛起，排隊購買者每人只准買一份。

  能買到肉的人多些了，但只有二兩五錢。而且最後還是有不少人買不著。

  這種情況，食品公司和副食品店也無能為力了，物資匱乏的年代，如果自己還不早起去排隊，活該吃不上肉。

  很快。就輪到了閻埠貴。

  他小眼睛在櫃檯上的幾個竹篾編制的小盤上來迴轉悠。

  然後才在售貨員不耐煩的催促聲大聲的說道：「同志，我要這一盤。

  對了，我家人口多，能不能多買一盤，我有肉票。」

  說著他直接指著後邊的那一盤，然後又揮舞著手裡的豬肉票和錢。

  「每人只能買一盤，而且不能挑，按照順序拿。」

  那個售貨員一臉不耐煩的說道：「要不要，不要趕緊走，別耽誤後邊的人買肉。」

  這時，後邊正在排隊的人聽了這話，也鼓譟起來。

  「前面那個戴眼鏡的，你買不買，不買趕緊滾蛋，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對，搞快點，一會兒回去還要忙呢。」

  「再不走，哥幾個就把你拎出去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威脅道。

  推了推眼鏡框，閻埠貴對旁人的話完全不驚慌，因為他有熟人。

  「小郭，小郭。」

  他大聲的朝著正在悶頭切肉的郭胖子叫道。

  郭胖子聽到有人叫自己，頓時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然後抬起頭來，仔細一看，發現眼前這位有些乾瘦的中年人很眼熟。

  略一回憶，才想起來，原來是自己好哥們王孟德院裡的鄰居。

  以前經常找王孟德玩，一來二去，也認識了95號院不少人。

  其中他對這位印象非常的深刻。

  「叔，您好。」

  郭胖子打了一聲招呼，然後準備繼續開始切肉。

  今天因為是中秋節，來買肉的人格外的多，上級也考慮到了這一情況，所以，多送來了一倍的豬。

  他和其他兩個同事，從早上四點就開始忙碌了。

  「那個，小郭，你看看，能不能讓我多買一份肉，我給肉票。」

  閻埠貴見他低頭，忙不迭的說道。

  這一次，身後和其他兩個售貨員，見他和郭胖子相熟，倒是沒有再催促了。

  「呵呵，叔，今天過節，大家都來買肉，這豬肉都不一定夠呢，不好意思了哈。」

  郭胖子心裡有些膩歪，要不是人太多，他差點就要當面撇嘴了。

  兩個人以前也沒有多少交集，最多他去王孟德的時候，見面打個照顧罷了。

  而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居然提出這種要求，讓他心裡有些不爽。

  隨意的說了兩句，便假裝忙碌，轉身開始收拾半扇排骨。

  那個被臨時借調過來的售貨員也是人精，看著情形，倆人估計最多也就是點頭之交，沒有太多的交情。

  於是繼續催促道：「快點，買不買。」

  「我買，我買。」

  閻埠貴見郭胖子不在搭理自己，忙把手中的票和錢，仔細的數了三遍，才在後邊人的怒目下，拎著那塊二兩五錢的肉往外擠。

  看著店裡店外的人流，這次再不買，後邊估計連骨頭都買不到了。

  等到王孟德排隊進了副食品店。

  正巧趕上豬肉，賣光了。

  雖然那三年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但造成的影響，不是短時間能消弭的。

  今年就算是市面上物資稍微多了一點，可人口基數放在那裡，平均一分，可就沒多少了。

  就拿農村地區養的豬來說。

  因為不讓社民私自養豬，全靠公社大隊養的那一部分，完全是杯水車薪。

  再加上缺少飼料，不少的野草和野菜，都被人吃光了，這也導致養的豬，貼不上膘，達不成出欄的標準。

  所以，儘管國家已經在盡最大的努力在調配，市面上的豬肉，依然短缺的厲害。

  「豬肉賣光了，都別排隊了。」

  把最後一塊瘦肉放到了竹篾編制的小盤裡，郭胖子大聲的衝著隊伍喊道。

  聽了他的話，後面排起長長隊伍卻又要空手而回的眾人心裡非常的不甘心、不滿意。

  頓時抗議聲不斷。

  各種難聽的話，都冒了出來。

  這時候買不到肉，今天的中秋節，一家人可吃不上葷腥了。

  想到家裡的老人、孩子都在期盼著，不少人甚至罵了起來。

  見排隊的人久久不散，相反，還罵自己。

  站在肉案邊袒胸露背趾高氣揚的郭胖子頓時不高興了，將手中屠刀「咣當」一聲擲於肉案上，大聲嚷嚷起來：

  「你再罵，再罵？再罵老子撕了你的破嘴！」

  「就要罵！肉都到哪裡去了？」

  「肉到哪裡去了？老子吃了！幾頭豬老子一個人吃了！怎麼樣？有本事你跳天去，有本事你罵上頭去！」

  見這邊吵吵起來了，副食品店裡不少買其他東西的人，也都圍了過來。

  可能也知道吵架無濟於事，也明白沒有肉，怪不到郭胖子頭上。

  嗆了幾句後，大部分人都一臉愁容的散去了。

  他們都在心裡琢磨著，該去哪裡去弄到一些葷腥，好過這個中秋節。

  等周圍的人都快走光了，王孟德才慢慢的來到了肉鋪前，他衝著依然氣呼呼的郭胖子道：

  「胖子，彆氣了，不值當。」

  「喲，孟德，你來了。」

  本來還在氣頭上的郭胖子，見到是他，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

  他快速的把脖子上掛著的圍裙脫了下來，胡亂的套了一件衣服，然後小聲的跟另兩個人說了幾句。

  接著衝著王孟德使了一個眼色，便從副食品店的後門走了出去。

  而王孟德也接到了信號，快步走出副食品店，來到了側面的一個小巷子裡等待。

  沒過一分鐘，郭胖子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手裡還拎著一個袋子。

  「孟德，這裡是三斤上好的肋排，我一大早，特意從一頭肥豬上剔下來的，上邊的肉還留了不少呢。」

  「胖子，謝了。」

  王孟德伸手接過袋子，然後隨口說道。

  說完打開袋子，朝裡邊一看，就見上好得肋排，已經被砍成一小段一小段了。

  而且，上邊留著的肉，跟在前世差不多。

  這可是很罕見的事情。

  要知道，這年代排骨上的肉，可是非常的少。

  一般都會被剔的乾乾淨淨，說一句誇張的話，蒼蠅站上去，都會打滑。

  也就是他倆的關係，郭胖子才會在排骨上留這麼多的肉。

  「孟德，其實我能給你留兩斤的上好的五花肉。」

  郭胖子小聲的說道。

  他以為王孟德沒要五花肉，而是要排骨，是不想讓他難做。

  「哈哈，胖子，五花肉我家裡有，就是最近有些饞排骨了，下次需要肉，再找你。」

  王孟德笑著說道。

  接著，他從自己的兜里，小心的掏出幾瓶『宮廷帝皇丸』來。

  「胖子，這些藥，跟郭叔說一聲，省著點用，再過倆月，我泡的虎骨酒，到時候給你拿幾斤。」

  「虎骨酒？那我可得好好的嘗一嘗。」

  聽說王孟德泡了虎骨酒，郭胖子眼神一亮，連忙說道。

  回到了四合院。

  此時，家家戶戶，都在提前準備今天晚上的飯菜。

  孩子們，也都興高采烈的在院裡、胡同里玩耍，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個兔兒爺。

  「孟德，怎麼買這麼多的排骨，一頓也吃不完呀？」

  看到他拎著一個袋子回來，何勝男打開一看，然後小聲的說道。

  現在的她，對於自家男人時不時拿回來一些好東西，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但現在是九月中旬，天氣還有些熱，豬肉買回來，一天吃不完，有沒有冰箱存放，第二天可就要臭了。

  「一會兒，勝武會過來，我讓他拎一半回去，對了，我前兩天拿回來的月餅，也給他帶著幾塊。」

  王孟德也小聲的說道。

  「一半太多了，我看還是給他拿一斤就行了。」

  何勝男有些心疼的說道。

  這排骨，和平時一般人家買的可不一樣，上邊留的肉非常的多。

  「沒事兒，那邊人口也多，分一半給他們解解饞。」

  「行吧，那我提前分好。」

  見王孟德堅持，何勝男也就答應了下來。

  她拿著一個小竹籃，把排骨分了一半，用油紙包好，然後又從櫥櫃裡掏出幾塊月餅，放到了一起。

  這點東西別看起來不多，但誰要是拿著去送禮，就算是處對象送給未來的丈母娘家，也絕對會大受歡迎。

  晚上。

  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以及月餅、五毒餅、玫瑰花餅，讓幾個孩子吃的是滿嘴流油、肚子滾圓。

  不僅是王孟德家，京城大部分人家，在今天，都儘可能的吃好吃飽。

  有些人家，甚至提前兩三個月準備，為了能多吃幾塊肉，肉票都攢著到這現在才用。

  第二天。

  剛到中醫研究院，就被通知，上級領導要來，一會兒去會議室開會。

  王孟德心中有些奇怪，不知道這時候領導過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他這幾天，也沒聽說研究院裡發生了什麼大事，而自己，除了前段時間研究除了治療蝴蝶瘡這種病的辦法以外，也沒有其他新的成果。

  會議室里。

  等人到齊了之後。

  上級領導特意看了王孟德一眼，然後才笑眯眯的說道：

  「各位同志，這次我過來，主要是來研究院走訪調研，順便找大家座談一下。」

  「歡迎領導能來我們研究院指導工作。」

  魯院長笑著接話道。

  聊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茶水已經喝了兩杯，領導在詢問了大家的工作和困難之後，才結束這次調研。

  出了會議室。

  此時，領導的身邊，只有幾位院長和副院長，以及王孟德陪著。

  「這次過來呢，還有一件事，就是給大家通報一個好消息。

  你們也知道，王孟德同志研製出來的『宮廷帝皇丸』，在國外非常的暢銷。

  可因為原材料的問題，產量一直上不去。

  三年前，經過上級的協調，不少傳統的中藥種植地區，都加大了經農戶的比例。

  到了今年夏天，原材料短缺的問題，終於算是解決了很大一部分。

  這個月，雖然才剛過去三分之一，但『宮廷帝皇丸』的銷售額，已經快跟上個月齊平了。」

  上級領導高興的說道。

  其實，這才是他這次來的主要目的。

  這年代。

  農村中的農民，被稱之為『農業戶』，城鎮戶口的居民，被稱之為『供應戶』。

  而農村中的經濟作物地區，因為不產糧食，他們的口糧也需要到糧站購買，會發一張不同與城鎮戶的供應卡。

  就別稱之為『經農戶』。

  『經農戶』比『農業戶』事實上又高了半格，多了一些保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