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別人都能犧牲，咱們家為什麼不行？
吳父有些心驚膽戰，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院長居然會知道自己將祖傳秘方獻給小鬼子的事情。
這件事情可是機密。
除了妻子之外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即便是兒子吳澤都不知道他們夫妻給小鬼子獻過藥方。
院長是怎麼知道的？
聽他話里的意思不僅僅是三院，就是衛生局的領導也知道這件事情？
事情已經傳出去了。
往後。
他還怎麼在三院混下去？
一狠心。
吳父撲通一聲就給院長跪下了，聲淚俱下說道：「院長，我當時沒辦法，都是小鬼子逼的，我要是不交出藥方，他，那個大佐可能要殺我全家，我們夫妻兩個死了也就算了，可，可我家吳澤還是個孩子，他不能死啊，他要是死了，我們，我們吳家可就完了。不過你放心，我，我沒給他真實的藥方，其中一兩味藥的名稱和用量都做了更改，我，我不會給他完整藥方的！」
吳父說前幾句話的時候院長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那個年代。
誰不是卑微的活著？
吳父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交出藥方也算是個理由。
不過。
最後幾句話卻是惹惱了院長，他的神色有些不對了。
吳父心中「咯噔」一聲，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卻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裡。
院長冷笑著說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也別說些有的沒的糊弄我，實話告訴你，伱交給小鬼子的藥方上級得到了，這個方子和你在獻方活動當中獻出的一模一樣，難道說你不但糊弄了鬼子，連衛生局也糊弄了？」
如果說當時將方子交給鬼子是被迫無奈，現在吳父還和自己說謊就有些不識時務了。
沒有足夠的證據。
自己能開口污衊他的清白嗎？
他將自己當成什麼人了？
吳父目瞪口呆。
他沒有想道院長居然了解的如此清楚，居然連自己獻給鬼子的那張方子具體內容都知道。
突然。
他腦海里浮現出自己被敲詐勒索的事情。
當時敲詐自己的傢伙不是也將自己獻給小鬼子的藥方拿出來了嗎？
莫非。
莫非那傢伙言而無信。
他囑咐自己的事情自己可都做了啊。
還不夠？
他拿了自己的好處居然不守信用，轉臉就將自己舉報了不成？
吳父賭的就是院長等領導不了解具體實情，現在看來卻是沒賭對。
若是曾經敲詐過自己的傢伙舉報了，院長以及衛生局的上級什麼不知道？
吳父沒敢站起來，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道：「我，我真是不敢撒謊，那個鬼子大佐居然敢用人的胎盤做藥物，還是殺了孕婦之後取的，就這樣的傢伙，我敢隱瞞嗎，要是讓他知道我改了藥方，指不定會發生什麼呢，別說我們一家，就是整個醫院的醫生怕是都要倒霉的！」
「所以，你就將真實的藥方告訴鬼子了？」院長冷笑著說道：「你不敢和小鬼子說謊，跟我說起謊話來卻是一套一套的，我要是不了解內情可能就被你騙過去了！」
吳父紅著臉、低著頭說道：「院長，求你，求你看在咱們同事這麼多年的份兒上從輕處理我吧，我，我今後好好表現，我戴罪立功！」
吳父滿懷希望的看著院長，希望能得到對方的諒解，從輕處罰自己，哪怕是破財免災，罰點兒款呢，只要能彌補過失，多出點兒錢沒關係。
「我和副院長、幾個科室主任已經開過會了，像你這種人是不能當中醫科室主任了，工資也應該往下降一降，對你的處分明天或者後天就會下達！」院長冷笑著說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服從，甚至可以從三院離職，你要是選擇留在三院就只能從一般的醫生做起！」
吳父心中一陣冰涼。
院長可真狠！
他這是要拋棄自己嗎？
三院的領導難道有將自己清理出去的意思？
在三院只能做普通醫生，難道到其他小醫院還能做領導不成？
顯然。
他往後是不能再當什麼領導了，任何一家醫院的領導都要通報給衛生局的，要是人家一查檔案知道他曾經做過給小鬼子獻方的事情，肯定通不過！
至於說到私人醫院或者診所去？
現在醫療界公私合營進行的轟轟烈烈，大到同仁堂，小到惠仁堂都在進行公私合營，哪裡還有純粹的私人醫院？
也許過兩年整個行業甚至全行業都要進行公私合營，到時候他還能到什麼地方去工作？
「你還是起來吧，跪我沒用！」三院院長說道：「現在你的名聲臭大街了，咱們醫院哪裡還敢頂風用你當中醫科的科室主任，回家吧，好好想一想今後該怎麼辦，是留在三院還是另謀高就？」
「我，我要求留在三院，我哪裡都不去，我繼續在三院工作！」吳父有些苦澀的說著，急忙給院長表忠心。
不過。
此時的院長卻是不怎麼相信他的話，或者說對他這個人有些不在乎了。
吳父這樣的人留在醫院早晚都是個麻煩，他要是願意走就讓他走吧！
從地上站起來，吳父擦了擦眼睛，眼睛還真的有些紅了，他開口說道：「那，那我回家了。」
院長擺了擺手讓他離開。
從院長家裡出來，吳父一改方才那種任打任罵的模樣，臉色變得陰暗起來。
上級居然知道他當初將祖傳藥方獻給小鬼子的事情，而且還知道的那麼清楚，這對他，對吳家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
現在想想。
他因為積滿了一百面錦旗讓同事領導們過來吃飯、炫耀的事情簡直就是個笑話！
這一百面錦旗當中當然沒有小鬼子給的，可是在院長等領導心裡那小鬼子也應該給他送一面錦旗吧，感謝他獻方之情！
心裡胡亂想著，跌跌撞撞的回家的時候王春燕也從隔壁回來了。
吳母顧不得兒子、兒媳也在場，焦急的問道：「怎麼樣了，院長告訴你究竟是什麼原因了嗎，領導們為什麼不願意來咱們家？」
「完了，全完了，那件事情徹底敗露，東窗事發了！」吳父神情有些呆滯的說道：「我這個三院中醫科科室主任保不住了，甚至，院長的意思還想讓我離開三院，離開三院我，我能到哪裡去，只能在三院當一個普通醫生了！」
「啊。」吳母大喊了一聲著急的問道：「他們，上級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咱們可是一直都沒有往外說，一直保密，連兒子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吳母當然知道丈夫說的是什麼事情，能讓丈夫如此焦慮，能讓吳家一敗塗地的也只有給小鬼子獻方這件事情。
當年。
他們也是情非得已，要是不將祖傳秘方交出去那可是要死人的。
可能死的是她丈夫，也可能是她們夫妻，甚至可能是吳家一家三口。
不交出去的話能行嗎？
「媽，你們說的是什麼事情，別打啞謎，咱們吳家怎麼就完了，我爸做了這麼多年的科室主任，怎麼說不讓做就不讓做了，總要有個理由吧！」吳澤聲嘶力竭的問道：「告訴我，為什麼！」
吳父、吳母相互看了一眼。
這種事情隱瞞不住的。
早晚要傳出去。
她們告訴吳澤總比兒子從外面聽說這件事情要強吧！
吳父用一種低沉的聲音將當年之事說了，總之就是一句話，迫於無奈，他們將祖傳秘方交給了小鬼子。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吳家世代行醫，不說醫者仁心，但總算是書香門第吧？
父母都是讀過私塾，學過《三字經》、《百家姓》的，微言大義，他們什麼道理不懂，怎麼能做出出賣祖宗、背叛民族的事情。
「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吳澤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真希望當時你們沒交出藥方、咱們一家三口就死在小鬼子手裡也能落一個好名聲！」
說著。
吳澤蹲在牆角哭了。
以前。
他總以自己的家世為榮。
吳家祖輩行醫活人無數，積累了多大的功德！
現在看來。
即便是祖上救了再多的人，也敵不過父母將藥方獻給小鬼子這件事情。
他是兒子，沒資格說父母的不是。
可是。
吳澤就是不甘心。
事發之後。
他這一輩子，甚至是他的子孫都要背上罵名的。
王春燕也驚呆了。
對於她來說。
從小到大，住在隔壁的吳家就是人上人，吳家是她心裡高不可攀的存在。
沒有想到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眼見他起高樓。
眼見他樓塌了。
光芒萬丈的吳家就這麼完了。
她才嫁進吳家多久？
還沒有享受夠大雜院兒里的鄰居們吹捧吳家就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遠都不能翻身。
她這一輩是這樣。
她兒子也是這樣。
子子孫孫都是這樣。
王春燕突然覺得自己身子一輕，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語道：「不應該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吳家，吳家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說倒就倒了呢？」
在鄰居們看來。
王春燕是鳳凰一般的存在，她是天之嬌女，以一個大雜院出身、又沒上過多少學的身份嫁給一個醫生世家出身的大學生，她是多麼幸運、多麼勵志！
現在。
王春燕覺得自己也許並沒有多麼幸運。
她結婚這幾個月所受到的奉承、吹捧要用餘生所有的歲月來償還、彌補，也許，將來鄰居們會說她是如何的倒霉，稀里糊塗的就嫁給漢奸、賣國賊的兒子！
「吳澤，大錯鑄成，我就是再解釋也沒什麼用！」吳父說道：「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你心目中所想的那種人，不是什麼大醫，也沒有多少仁心，不過往後我會好好工作，爭取做一個合格的醫生！」
吳澤依舊在哭泣。
仿佛是沒有聽到父親說話一般。
哭了很久。
沒有在家裡吃晚飯，帶著王春燕騎自行車回六院了。
路上。
他想了很多。
也許。
吳家的那張祖傳秘方並不算是什麼稀世名方，可那也是祖宗們傳下來的，屬於華夏的東西。
抗戰時期。
為了保住一張藥方不外流犧牲的醫生還少嗎？
別人都行。
吳家為什麼不行？
倘若吳家一家三口都死了，豈不是比父親乃至祖上幾代積累的那些錦旗更讓人尊重？
工作日的時候李平安見到了外科的其他同事，吳澤在場的時候沒人說什麼，私下裡好幾個醫生都和他說了吳家的事情，都說吳家可能出什麼事兒了，吳父設下宴席請客的時候上級領導一個都沒有到場。
李平安對此卻沒發表任何的意見，吳家的事情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管那些事情做什麼？
吳父果真被免職了。
不過。
李平安等人卻不知道這個消息，等他們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家醜不可外揚，吳澤和王春燕夫妻兩個自然也不會將吳父被免職的事情輕易往外說。
華北藥廠第一期工程完工了。
青黴素生產車間。
鏈黴素生產車間。
醫用澱粉生產車間。
還有一個玻璃試劑瓶生產線全部完工。
青黴素最大生產基地從魔都轉移到了石家莊，之後，產量越來越大，基本上可以滿足國內的需求，不需要在從蘇國進口。
鏈黴素生產出來以後就在附近醫院進行臨床實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鏈黴素可以抑制革蘭氏陽性菌和一些革蘭氏陰性菌的生長，可用於治療呼吸道感染、喉嚨感染、中耳炎、皮膚感染和尿路感染等，對結核桿菌效果良好，可以做為首選藥物。
由於是引用的蘇國生產線，質量和蘇米等國差不多。
鏈黴素應用於醫療之後很快就成了治療結核病的特效藥，這種疾病在國內得到了良好的控制。
此時。
國內擁有青黴素、磺胺類藥物和鏈黴素三種抗生素，幾乎所有的細菌性傳染病都能得到抑制。
華北製藥廠第一期工程完工，鏈黴素通過臨床實驗以後蘇國生化專家列夫就要回國了。
離開華夏之前還特意到六院找了李平安。
李平安試驗出了製造青黴素所用的新型培養基，在生化方面也是很有成就的，列夫認為兩人會有共同語言。
特別是。
李平安還研製出了止痛靈這種藥物，並且將這種藥物和蘇國人做了交易，換取了新的煉鋼技術和設備。
他在化學方面也是有很高造詣的，而且屬於對蘇國很有好感的那種人。
至少青黴素和止痛靈兩種藥物的生產技術都交給了蘇國人，雖然是有條件的。
此次列夫前來並沒有讓醫大的楚山教授陪同，甚至來六院的蘇國人也很少，只是帶了兩個翻譯而已。
列夫也是個工作狂。
他和李平安沒談論別的，只是說了一些生化方面的事情。
他的興致很高。
李平安卻是有些敷衍，對這個時代的生化水平並不是特別了解是其一，還有就是有些東西是不能多說的，能在李平安腦海里留下印象的都是十分珍貴的，比如他就知道糖丸和糖丸鍋，這些都是不能和列夫說的。
列夫和他說的李平安沒多大興趣，不過他也有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李平安直言自己對當代的生化水平不是太了解，讓列夫給自己介紹蘇國人在醫藥和生物、特別是微生物製品方面的成就，最主要的是探聽一下現在蘇國已經量產的化學試劑，將來他可能用的上。
李平安詢問這些事情的時候列夫並不疑惑。
他也是了解過李平安的。
李平安學歷不高，只是上過兩年醫校而已，他自然對生化實驗室里常用的試劑和化學物品不太熟悉，和一般的受過系統的高等教育的研究員是不一樣的。
可正因為李平安只是醫校畢業。
他能通過大量的實驗在實驗室里做出成就才顯得更為珍貴。
好為人師。
列夫一一解答了李平安的困惑，讓他對當下的生化水平有了一個很清楚的認識。
甚至。
列夫還說他看過李平安發表的那篇關於用顯微鏡鑑定病毒的方法，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列夫認為。
單純一種病毒侵害人體的可能性不是太大，想要在人體代謝物當中找到典型的受某種病毒侵害的細胞或者組織很難，這種技術很難實現。
李平安當然知道這種情況，他提出的方法只是一種理論而已。
不過。
在後世那種繼發感染多如牛毛的時代可能不行，在這個時代未必就不行。
李平安沒有和列夫爭辯，而是嘆息了一聲說道：「如果能有一種比光學顯微鏡更好的儀器就好了，那樣的話就能直接檢驗出病毒，對某些疾病的研究是很有幫助的！」
其實。
李平安是意有所指的。
他在暗示電子顯微鏡。
三十年代的時候電子顯微鏡就被製造出來了，不過，電子顯微鏡還是一種新鮮玩意兒，主要用在科研上，用於醫療的電子顯微鏡很少。
電子顯微鏡是可以用於核物理研究的。
李平安很想了解蘇國電子顯微鏡的發展情況。
然而。
列夫卻是沒有在意李平安的試探，他根本就沒有接話茬。
這讓李平安很是鬱悶。
之後。
直到列夫離開，李平安談話的時候都沒什麼積極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