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初晴？」

  當聽到這個名字之後，菲力神父的神色顯得有些異樣。

  他不是傻子，對於這個曾經的學生他以前的印象很好，對方還幫他拉來了一個大商人，在教堂里修建了一個鐘樓。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在鐘樓下面藏了東西，並且還隱藏了多年，等於說，自己這個東堂的神父一直在給對方看守東西。

  雖然如今東堂分出去了一大半，但那也是他自己同意的，因為身份的緣故，這邊的人對他的態度還是挺不錯的，尤其是在糧食方面更是從來沒有過短缺，要不然他也沒有那麼多糧食去捐贈給附近的孤兒院。

  從本心來講，菲力神父的確有那種憐憫之心，但再怎麼著，他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尤其是在這片土地上居住了多年，思想多多少少也會受到一些改變。

  但這不代表，他喜歡被人欺騙。

  所以當時李衛東從鐘樓搜出東西後，他雖然沒有去打聽那裡藏著什麼東西，甚至也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從未去過鐘樓下面的地下室。

  但是對梅初晴未嘗沒有怨言。

  直到不久前，對方趁著小老太出去買菜的時候，來拜訪自己，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對方回來了。

  菲力神父直接告訴對方，鐘樓下面藏著的東西已經被人取走了，他仍舊記得，當時梅初晴的神情有些異樣。

  隨後，梅初晴對他表示了歉意，說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

  至於有沒有相信，恐怕只有菲力神父自己知道。

  原本，菲力神父以為此事就此了結，畢竟東西又不是他拿走的，但誰也沒想到，這才隔了沒多久，便有人找上門來，正是曾經將東西帶走的人，並且為的還是梅初晴。

  很顯然，對方也知道梅初晴回來了，並且還順藤摸瓜找到了自己。

  「對，據我們得到的消息，梅初晴已經回來了，我想，她應該來找過您吧？」

  李衛東看著菲力神父的反應，心中瞭然，更是確定了之前心中的猜測。

  如此，一切就能聯繫起來了。

  「她的確來看望過我，但我現在並不知道她在哪裡。」

  菲力神父沉默了幾秒鐘，才回答。

  入鄉隨俗這麼多年，他對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戰爭，也是一清二楚。

  所以也能猜到梅初晴代表著什麼。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不想摻和進來。

  可惜，事與願違。

  「什麼時間？」

  「應該有十來天了吧？我說的都是真的。」

  菲力神父最後還著重說明了一下。

  「我相信菲力神父您說的話，而且您能告訴我梅初晴回來，已經夠了，另外，我想請您辨別一下，這張照片上的女人，是梅初晴嗎？」

  這時，李衛東拿出當初在桂少寧第一個密室中找到的黑白照片。

  這張照片李衛東一直保留著，並且從未主動拿出來過。

  不過眼下，為了早點把梅初晴抓住，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至於事後怎麼解釋這張照片的來歷，那也是之後的事情。

  「是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菲力神父一眼就認出了上面穿著旗袍的女子。

  畢竟當初梅初晴在他這邊當學生的時候，也還年輕，可謂是印象深刻。

  「那她現在的樣子有什麼改變？」

  李衛東繼續問道。

  實際上，以時間來推斷，照片上的梅初晴也就三十歲左右，如今十多年過去，對方四十多歲，作為女人來說，也步入了中年。

  「更成熟了，短髮，穿著倒是跟街上的女人差不多。」

  菲力神父總結道。

  面對李衛東的詢問，他還是選擇了交代，並沒有玩什麼不知道，我不想說之類的把戲。

  其實，這也正常。

  哪怕梅初晴是他當初的學生，但從他沒錢就把對方贈送給他的畫賣掉，就知道他所謂的『感情深厚』是什麼樣子了。

  而且，菲力神父還知道，自從鐘樓下面的東西被帶走後，隔壁小學就換了一位新老師，偶爾也會來教堂這邊寫生，似乎很喜歡教堂的建築風格。

  對此，菲力神父當做沒看見。

  這也是他老實交代的另外一個原因。

  甚至在他看來，李衛東這麼快找過來，就是隔壁那位新老師在通風報信。

  偏偏，李衛東並不清楚這點。

  當初自己不願意插手鐘樓下面的東西，所以避之不及，把事情全部交給甄敬亭以後，就沒有再關注這邊，倒是還說明了菲力教父並不知情的事情。

  那麼，這麼做的，只能是另有其人。

  或許是甄敬亭，也或許是別的部門，對方並沒有輕舉妄動，反而把菲力神父當成一個監視目標，在這邊守株待兔，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

  不過既然甄敬亭沒有主動說起這件事情，那麼只能說明，並不是他安排的人。

  「好的，麻煩您了，回頭會有畫像師過來，還希望菲力神父能夠配合一下。」

  李衛東點點頭，然後把照片交給甄敬亭。

  找畫像師畫出的梅初晴如今的模樣，自然得甄敬亭去找人。

  甄敬亭認真看著手裡的黑白照片，上面一男一女。

  男的他自然一眼就認出來，正是桂少寧。

  當初追查這批神秘物資的時候，他沒少看桂少寧的資料，上面也是有桂少寧照片的。

  至於桂少寧旁邊的女人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可剛剛李衛東跟菲力神父確認過了，上面的正是梅初晴。

  這個女人雖然不算多漂亮，但身上卻有股知性，有股江南女子的婉約。

  「好。」

  菲力神父點點頭。

  李衛東倒是沒有繼續糾纏，說完後就轉身離開。

  「就這麼走了？」

  等上車以後，甄敬亭忍不住問道。

  「要不然呢？咱們這趟過來主要就是投石問路，有敵人不可能，哪怕敵人藏在黑暗中，怕的是連敵人是誰都摸不清，不過既然知道是這個女人回來了，也就容易對付了。」

  李衛東開口說道。

  他有過猜測，但是真沒想到，梅初晴居然會正大光明的來見菲力神父。

  她是以為自己查不到菲力神父的頭上，聯想不到她？

  還是離開太久了，所以想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看看，睹物思人？

  對此，李衛東只能搖頭，有些摸不准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

  「也對，就怕沒有線索，至於這個女人，你放心，只要露面了，我就不信她還能逃掉。」

  甄敬亭臉上露出一絲冷厲。

  對方這次把他們的臉打的不輕，連老大都怒了，公然將看押的影子滅口，這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了，如此猖狂，那還了得？

  「對了，剛剛隔壁學校里，有人悄悄觀察咱們，看樣子應該是個老師，男的，三十歲左右，雖然沒有什麼敵意，不過你回頭讓人查查看。」

  李衛東似乎想起什麼，又說道。

  「學校的老師？」

  甄敬亭愣了一下，「是這個梅初晴留下的人？」

  「應該不是。」

  李衛東搖了搖頭。

  梅初晴既然已經在外面留了人觀察，也就沒有必要再在學校里安插什麼人，更關鍵的是，他在對方身上並未感覺到敵意。

  如果是梅初晴的人，看到他們，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敵意？

  除非，是自己人。

  相比而言，李衛東更傾向於後者。

  所以只是讓甄敬亭查查，別到時候半路被人摘了桃子。

  這種可能並非沒有，反而很多。

  如果對方也知道梅初晴的消息，肯定不會錯過這個立功的機會。

  「那應該就是那些傢伙了，當初我把那批神秘物資帶走，他們就曾上門，想要接過這件案子，不過我沒同意，看來他們也沒死心，派了人在這邊守著，倒是聰明。」

  甄敬亭瞬間瞭然。

  李衛東卻沒有去問，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這些部門之間，別看偶爾也會合作，但裡面往往藏著不少齷齪，這是永遠無法避免的事情，尤其是如今，很多部門的職責不清晰，界限模糊。

  連國營廠的保衛科都有辦案的權利，監獄那邊都能直接抓人，而甄敬亭這個部門，真正的職責也不是辦案，抓敵人。

  但因為當初甄敬亭插手比較早，愣是把這個案子攬到自家身上，誰也沒辦法。

  不過這些問題不歸李衛東管，事實也證明，隨著不斷的發展，這些問題都慢慢得到了解決，就如同摸著石頭過河，總得積攢了經驗，才能改正，走上正軌。

  「你說，他們是不是已經盯上了這個叫梅初晴的女人？還有，這個梅初晴大大咧咧的跑去見菲力神父，是不是有點……」

  甄敬亭想了想問道。

  總之，他想不明白梅初晴為什麼會主動暴露。

  「有點傻？應該是信息差的緣故，這個梅初晴很狡猾，從未正面出現過，而且她跟桂少寧的關係也沒有暴露，甚至很難找出她曾經的照片，這點我上次就問過菲力神父，教堂中雖然留下了不少當初的照片，但卻唯獨沒有這個叫梅初晴的，可見她一直很謹慎。

  當初她之所以待在桂少寧身邊，目的還不明確，甚至她早早就離開了這邊，恐怕誰也不會聯想到她的身上。

  不過她也挺小心的，在來找菲力神父之前，應該並不知道神秘物資已經取走，等意識到不妙後，已經晚了。

  所以她才找到你們那邊，然後發現了影子被你們關押著。

  隨後想辦法查看神秘物資的檔案，以及有關影子的審訊記錄，對方原本應該是想解救影子，但可惜，影子透露了不該透露的，讓她留下了一點蛛絲馬跡。

  所以才想著殺人滅口，並且清除自己留下的痕跡。

  畢竟殺人滅口，可比救人容易多了。

  不過對方也不傻，還知道在外面派人監視這邊，估計就是想確認自己有沒有暴露。」

  李衛東慢慢的分析著梅初晴的心理。

  雖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也應該有大半對得上。

  隨著李衛東幾次出手，對方在這邊可是損失慘重，在情報方面，難免有些缺失，捉襟見肘。

  加上梅初晴剛來，身邊也沒有太多可用之人，自己又不願意被人發現隱藏在鐘樓下面的秘密，所以只能自己親自來確認。

  這麼做，分明是想留一手，估計也不信任身邊的人。

  否則她明明知道神秘物資藏在哪裡，可偏偏卻沒有說出來，既是想保護桂少寧，也有別的緣故。

  因此，她只能自己來確認神秘物資。

  結果菲力神父把事情跟她說了，這才意識到不妙。

  李衛東這一番推測，雖然不敢保證百分百，但機率卻很大，如此也能解釋，對方為什麼一來就衝著甄敬亭所在單位出手。

  並且從時間點，也完全對得上。

  「嗯，剛剛外面監視的那人，你的人已經跟上去了？」

  甄敬亭點點頭，也認可了李衛東的話。

  要怪，只能怪對方運氣不好，偏偏碰上了李衛東。

  「對，所以咱們回去等消息好了。」

  李衛東微微一笑。

  這次投石問路的效果明顯比一開始想像的要好的多。

  回頭，等甄敬亭找來畫像師，畫出梅初晴現在的模樣，再針對性的查找，無疑會更容易。

  而李衛東想要的，就是把對方一網打盡。

  要不然留著這樣一個女人，會讓他寢食不安。

  梅初晴可是桂少寧相好的。

  從桂少寧到死也不肯暴露梅初晴，以及梅初晴為了保護桂少寧，一直沒有說出神秘物資的下落，就能知道兩人的感情之深了。

  一個死了摯愛的女人，還是有能力的女人，一旦報復起來，無疑是很可怕的。

  這也是李衛東急著把對方找出來，並且提前派人保護好自己家人以及周曉白的緣故。

  「行，反正這次都聽你的。」

  甄敬亭沒有反駁。

  事到如今，他已經很滿足了，從他去把李衛東找來，到鎖定目標，過去了還不到半天。

  這效率實在令人咋舌。

  而在這之前，他們內部大部分人都把目光鎖定在影子身上，認為對方就是為了影子而來，就是想要滅口。

  如果沒有李衛東，他們按照這條線索查下去，恐怕只會越查越遠。

  李衛東跟甄敬亭匆匆趕回，剛到門口，就看到等在那裡的陳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