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想起這個人了,當時在醫館,師兄教她施針的第三天,他來就醫。
「這東西我不能收,要感謝也是感謝我師兄,是他教我下針的。」宋春雪將袋子推了回去,「何況我們就是開醫館的,治病救人是應當的。」
「可是,頭痛的毛病折磨了我幾十年,替我扎針的人是你,你若是不收,我就去醫館裡送,天天送,直到你收下為止。」
宋春蓮湊到她耳邊,「他比你還有錢,是韓集那邊有名的富人,收下吧。」
宋春雪雙手接過,「那就多謝你了。」
眼前的男子神情猶豫,似乎有話要說。
他看著四十歲左右,皮膚黝黑,可是眼神是乾淨的。
「還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宋春雪笑道,「不過我學藝不精,治病救人的事,還是要找雷郎中和道長。」
男子視線低垂,「聽說你守寡多年,不知可想過再嫁?」
嗯?
宋春雪愣了,原來他要問的是這個。
一旁的宋春蓮咬了口雞肉,拼命抑制著笑意。
「沒有,我沒想過,以後也不會想,多謝你的好意。」她溫聲回絕,「不管你想撮合我跟誰,我都不會考慮,要不然我也不會走上學醫學道的路。」
宋春雪向他行禮,「辛苦你這麼遠跑一趟。」
男子笑了,「不辛苦不辛苦,那你們忙,我就不打攪了,再會。」
說完,他後退兩步轉身離去,身後的兩個隨從也很快跟上。
一轉眼,他們三個人已經走出老遠。
宋春蓮笑出了聲,「你信不信他是給自己問的?」
「問也是白問,」說著,宋春雪翻開袋子看了一眼,「嚯,都是銀子。」
原來,師兄說的來財,不只是那些來買招財符的。
還有這個千里迢迢來送銀子的。
宋春蓮好奇往裡面看了一眼,「不少,快數數。」
五十兩,十個銀錠子,一個五兩,沉甸甸的。
宋春雪不禁感嘆,「真是大方,我記得當時治病只收了他三十文。」
若是她曾經艱難度日的時候,收到這五十兩,一定開心的跳起來。
可是,那個時候,她沒有理由收到這麼多銀子。
她整日裡面朝黃土背朝天,大字不識幾個,不會扎針也很難遇到這樣的機緣。
所以,心境變了,一切都會變。
自從她願意信任道長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悄然改變。
「見者有份,這十兩給你。」
宋春蓮推拒,「又當散財童子,攢起來。」
「攢起來幹嘛?」宋春雪笑道,「棺材本早就攢夠了,我總不能學人家建個墓吧?沒必要。」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若是讓四姐好過一點,我也心安不少。」宋春雪將銀子塞到她懷中,「我們五個一人十兩,大姐的那份給二哥,剛剛好。」
宋春蓮無奈,「我們現在過得挺好,總拿你的東西……」
「你是我親姐姐,不給你我給誰?」宋春雪說著舔了舔嘴唇,「燒雞好吃,但不如雞血面好吃,吃姐姐一隻雞不過分吧?」
宋春蓮笑了,「走,現在回家殺雞去,等阿來回來剛好能吃上雞血面。」
「哈哈,我給四姐打下手,雞血面就是我的心頭好啊。」
「我倒是覺得雞血面腥氣重,還不如白面。」
「不是有雞湯嗎,那麼香的雞湯一澆,哪裡還能聞到腥氣。而且雞血面更加勁道,那個香味,我想想就饞得慌。不過我見過用洋芋臊子澆雞血面的,那味道我也覺得腥,還是雞湯配最合適。」
說著說著,宋春雪覺得手上的燒雞一點兒也不香了。
「你喜歡吃就好。」
宋春蓮在菜園子裡摘了些騷蔥甜蔥,還摘了兩朵南瓜花做飯面。
宋春蓮的動作很快,殺雞拔毛,開膛破肚將內臟全都掏出去,洗乾淨就剁成塊下鍋。
放料的活兒交給了宋春雪,四姐也覺得她熬的雞湯最好喝。
晚上阿來回來,宋春雪真切體會到,啥叫改頭換面。
他跟前世她見到的阿來相比,仿佛換了個人,臉上洋溢著堅定自然的光芒,個頭也高了許多。
「五姨母,你變好看了,看來道長沒騙我,修行能讓人容光煥發。」阿來看向宋春蓮,「你比我娘看著至少年輕十歲。」
宋春蓮沒好氣道,「臭小子,你嫌我老了?」
「不敢不敢,」阿來往外看了看,「道長怎麼沒來?」
「道長過幾日就來,快坐下吃肉,今晚這桌上都是好吃的。」
阿來有些失落,「也好。」
吃過飯,宋春雪跟四姐在廚房裡洗碗,聊東聊西,仿佛要將這兩年沒說的話,一股腦兒說完。
阿來去睡覺了,她們點上油燈,拿出布在身上比了比。
宋春蓮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布包,裡面是一件黑色的披風,只有兩顆扣子,春秋都能穿,男女皆宜,料子考究。
宋春雪愛不釋手,「多謝四姐,我還沒穿過披風呢。」
「你生了五個孩子,天一涼肯定怕冷,冷了就穿上,別的好東西你都有。」宋春蓮打了個哈欠,「都快亥時了,快睡。」
宋春雪蓋上被子,「嗯。」
怕打坐嚇到四姐,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遊走了兩個周天,這才沉沉睡去。
可是睡到半夜,她忽然醒了過來。
周圍一片寂靜。
這個莊子就兩戶人家,更顯寂寥。
她披上披風來到院子裡,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人,後腦勺瞬間發麻。
該不會是鬼吧?
「你醒了,想不想學御劍飛行?」
「啊?」宋春雪無奈至極,「你大半夜的忽然出現,就是為了教我這個?」
「師兄不是在給人辦事嗎,怎麼來這裡了?」
話雖這麼說,她還是跟在師兄身後,被他輕輕一拽躍出院牆。
「這山頂上沒有人煙,是個學御劍的好地方,晚上也不用擔心嚇著誰,既然你想學,我教你兩招,說不定以後用得著。」
宋春雪湊到他面前,「師兄,你情緒不對,出什麼事了?」
道長溫柔一笑,「沒有,就是忙得太晚睡不著,想著來教你兩招。」
「不對,師兄是不是要出遠門,你要去見師父,還是見別的師兄弟?」宋春雪戳穿他,「要麼就是你得到了重要之人的消息,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道長沉默,來到杏樹林中,隨便坐在歪脖子樹幹上。
「該不會,師兄要回家吧?」
她小心試探道,「還不知道師兄的老家在哪,姓甚名誰呢,好歹師兄弟一場,總不能臨到分別,都不知道師兄俗世的名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