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樹看到了門口閃過的衣角,急忙道,「宋姐你配得上,你們這算是兩情相悅,這很難得,你……」
宋春雪抬手將手指放在唇邊,「噓,別讓人家聽到了,我心意已定,就算是兩情相悅又如何,我一個人挺好。」
「你不知道,真要兩個人過日子太難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那點子心動又算得了什麼?」
她嘆了口氣,「謝大人當初成婚才幾年,我是實實在在生了五個娃……何況謝大人前程無量,他四處漂泊,我這人一旦動了心思,免不了勞心牽掛,身邊還有幾個不省心的孩子,謝大人聽了肯定頭疼。」
「你可千萬別再擅作主張提這事兒,謝大人這麼多年孑然一身,肯定是有原因的。他遇到沒牽掛沒孩子的女俠肯定也不少,他若真的想跟我過日子,肯定不少人會笑話他不是。」
「悄悄兒的,千萬別讓大人知道你提過這事,知道嗎?」
劉春樹還想說什麼。
「這肉醃得差不多了,我先切成丁,你去泡茶。」
劉春樹無奈,「好,我這就去。」
他跨出了廚房,宋春雪鬆了口氣。
捫心自問,謝大人這樣的人物,她豈能心無波瀾?
但是波瀾過後呢?
活過兩輩子的人,她豈能拉著謝大人跳進泥坑?
謝大人應該是不討厭她的。
他那樣純粹的人,若是盡力撩撥一番,依舊會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
剛才她不過是握住他的手指,他耳朵紅得跟燒過的一樣。
蜂蜜是甜的,是稀罕物。
但蜂蜜性寒,胃寒的人無福消受。
能忍住不吃,饞一饞也就不那麼饞了。
但若是心志不堅定貪吃了,到頭來身心俱傷,反而得不償失。
她苦澀一笑,看來她這顆道心,是經得起考驗的。
……
臊子麵出鍋了,道長卻提前有事離開了。
劉春樹堅持要去廚房吃,說他還有別的事忙。
前堂主屋,飯桌上只有宋春雪跟謝大人。
四個小菜都是她做的。
「這面很好吃,也不知道春樹學會了沒。」謝大人撈起麵條催促她,「快吃吧,還有兩碗,別坨了。」
「嗯。」宋春雪覺得氣氛有些僵硬,埋頭吃麵。
兩碗紮實的臊子麵下肚,她覺得有點撐。
吃過面,宋春雪便起身告辭。
「我送你吧。」謝征也沒有挽留,起身跟在她身後,「你明日就要回去了,也不知下次見面是何時。」
到嘴邊的話終是難以吐出,宋春雪算是默認了。
他們緩緩走出小巷,路邊有一棵盤根錯節的老杏樹,花瓣落了一地,紅白相間的殘花,有些悽美。
傍晚的風捲起殘花,黃土裹著花瓣卷了卷,終是被擋在牆角跟下。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們兩年多未見,本官實在難以將你跟當年在李家莊子上,為了跟亭長抗衡不惜挨打的那名婦人聯繫在一起。」
「如今的你,修行修性,從大字不識幾個到能記藥方,若是天底下的人都能像你這般肯花心思,少沉溺於權勢酒色,或許這天地將會煥然一新。」
宋春雪笑了,「大人過獎了,我不過是不想跟從前一樣,稀里糊塗的活著。」
「何況,若非老天眷顧,我也不能有這麼大的改變。」她看向謝大人的眼睛,「大人的眼神也比兩年前堅毅,多了些靈氣,想必大人在為民做事的同時,也在修身養性。」
謝征點頭,「你或許不信,從前想不通的事,容易深陷煩惱,自從遇到你之後就不再為難自己,我讀了兩遍易經,每次都有不同的收穫。」
「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鑑,可以明得失,我從你跟道長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宋春雪淺笑,「是我的榮幸,也是大人明心見性,心智非凡。」
「自從謝大人來到我們這西北苦寒之地,這兩年能聽到很多老百姓時常談起你的豐功偉績,大人能設身處地為老百姓做事,不為權貴折腰,堅持本心,令人敬佩。」
說到這兒,宋春雪心頭一酸,「這一路肯定不容易,吃了不少苦頭。」
「與大人相識,成為友人,是我的榮幸。可是這兩年,我沒幫到你什麼。」說著,宋春雪從懷中摸出一個紅色的錦囊。
「這裡面裝著幾張符紙,大人肯定認得是什麼,你回頭帶在身上,招財辟邪保平安的都有。」
謝征握著錦囊,想要打開看看。
「挺重的,還有什麼?」
「先別打開,也是我的一片心意,等我走了再打開吧。」
謝征笑了,抬頭看向遠處,「我會好好收著。」
二人在街道上慢慢前行,沉默不語。
片刻後,謝征開口道,「等過幾個月,我就要去金城了,若是皇上念在我勞苦功高,會提拔我,到時候我得了閒,會去看望你跟道長。」
「好,那我到時候一定要給你殺只羊,其實我們那邊的羊肉也不錯。」
謝征搖頭,「當初替你解圍你非要殺羊,怎麼如今還要殺,其實我更喜歡雞肉。」
「那殺只兔子殺頭豬?」
謝大人無奈,「隨意就好,有酒有臊子麵就行,怎麼我去見你非得禍害一條性命。」
宋春雪笑了,「被你這麼一說,人還挺壞的,哈哈。」
她看向身後,劉春樹在不遠處跟人聊天。
「大人不用送了,若是還有些沒安好心的,春樹一個人保護不了你。你再找兩個身手好的,命要緊。你的安危,關乎老百姓的安危呢。」
謝征點頭,「你說的對,我明日就找兩個。」
宋春雪停了下來,「大人回去吧。」
「好,你先走,我在附近買點東西。」謝征抬手示意,「你一個人行嗎?」
「我是普通老百姓,何況我身手不賴。」
謝征笑了,「見識了,很厲害,比我厲害。」
宋春雪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她沒敢回頭,心想謝大人若是看到那錦囊里還裝著兩塊金子,肯定會追著還回來。
可是她實在想不到更好的感謝方式。
那三十畝地,在她心中無比貴重。
原本她想買個貴重的東西贈與他,但都沒有金子保值,搞不好還會被騙。
雖然道長叮囑過別給錢,但她就是個俗人。
關鍵時刻遇到難處,只有真金白銀是最靠譜的。
回到賈家大院,發現道長蹲在門口。
看到她便站了起來,「師弟回來了。」
宋春雪雙手抱胸,「師兄,咱們之間,是不是有筆帳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