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嫂子插話道,「聽說你那個鋪子如今成了醫館,有個年輕道士在裡面開方子,你家道長去哪了?」
宋春雪心想,這花蝴蝶憋了這麼久才問,也算是辛苦。
「師兄去山上道觀了住了,前些日子他是怕我被梅陽糾纏才住下的。我們雖然是師兄弟,卻也是孤男寡女,總住在同一個院子不合適。」
說著,她轉身往回走,「我鍋里還悶著洋芋,不跟你們聊這些,有空來我家裡坐坐。」
「唉。」
「好,你忙吧。」
另外兩個婦人笑著應了兩聲。
花蝴蝶直言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們閒扯,嫌我們話多。」
宋春雪不置可否,「你說是就是吧。」
……
晚上,三娃帶著老二的信來,緊張的拆開來讀了一遍。
畢竟是讀過書的,寫信文縐縐的,但宋春雪大致聽得明白。
老二得知他們如今在縣裡買了院子,驚訝他們哪裡來的錢,甚至想跑回來看看。
他還念叨著家裡的地給他留著,軍營的日子太苦了,萬一他半道上回來,他還得回家娶媳婦種地之類的。
對於三娃在桃林學堂讀書的事,老二嫉妒不已,說自己若是晚生幾年就好了。
出門在外,家書抵萬金。
宋春雪讓三娃自己看著回一封,她除了叮囑老二照顧好自己,除此之外,不知道說些啥好。
時過境遷,她已經不是當初的宋春雪了。
老二將來終究要遠走高飛的,她不會阻攔他。
都長這麼大了,她還能通過寫信教出孝子不成?
一眨眼,她已經擁有了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東西,很是知足。
她現在忙得顧不上揪著哪個兒子不孝順。
唯有內求是心安。
*
兩年後。
三月中旬,杏花微雨。
宋春雪今年都三十九了。
讀了三年書的三娃,已經十九歲。
夏木蘭十七歲。
前兩天,夏英帶話來替夏木蘭催婚。
而前世,三娃跟夏木蘭就是在今年成親的。
如今值得慶幸的是,夏木蘭的父親還在人世,這兩年一直在吃藥。
想到這一世,木蘭的父親或許能看到女兒出嫁,宋春雪覺得當初讓師兄替他瞧病,是她做過最正確的事。
事不宜遲,她要跟三娃商量一下成親的事。
反正成了親之後,三娃還能繼續讀書。
晚上,宋春雪做了扁豆面,微紅的麵湯很暖胃。
飯桌上,宋春雪漫不經心的提起成親之事。
「三娃,今年你十九了,夏木蘭十七歲了,你再不娶她,他們家人該著急,可能要替她選別人家的孩子做夫婿。」
「咳咳咳……咳咳。」三娃被扁豆嗆到,猛然咳嗽了幾聲。
他從懷中抽出手帕來擦了擦嘴巴,喝了好幾口湯才平復下來。
不知道是咳嗽的,還是想到自己到了成親的年紀臊的,三娃的臉紅得跟高粱穗兒似的。
「慢點吃,我不跟你搶。但你媳婦,會有人跟你搶。你們定了親快三年了,你們倆也兩年沒見了,想必木蘭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她長得白淨好看,你想不想早點娶她回家?」
三娃用筷子扒拉著碗底的扁豆,咕咚咕咚喝了湯之後,起身去鍋里舀第二碗,才低聲回了話。
「娘你就別試探我了,你也想讓我們早點成親的。我雖然讀了書,但跟木蘭的親事不會變,我讀了書是好事,以後我們生的孩子也可以多識些字。」
宋春雪忍俊不禁,「三娃,沒想到你連你們生孩子的事都想過,看來你對木蘭念念不忘啊,你怎麼不早說?」
「你若是早點跟我說,去年我就去她家裡說親,早點將她娶進門,省得你天天惦記。」
被宋春雪揶揄的三娃臉頰更紅,埋頭用力的扒飯,好像這扁豆面比豬骨頭還要香。
「好了,不逗你了,你說句話,你啥時候娶木蘭?」
「都行。」
知道娘要拿他尋開心,三娃一個字也不願意多說,生怕多說幾個字,他就羞得沒法見人。
「那我過幾日就帶著重禮去他們家,你若是想去,就等你休沐的那日我們一起去,我們兩家將成親的日子定下來。」
「你如今在讀書,六月七月在家,那就選在這兩個月成親,你看如何?」
三娃點頭,「嗯,都行,我聽娘的安排。」
宋春雪沒好氣道,「你多說幾句,娘又不會笑話你。」
兩年過去,三娃已經竄高了一大截。
或許是這兩年吃得好,三娃比前世個頭高了不少,長期在不見陽光的屋子裡讀書,皮膚更加白皙,微卷的頭髮也服帖了不少。
三娃的膚色隨了宋春雪,不容易曬黑,一捂就特別白,白得發光。
因此,臉紅更明顯。
「娘,我吃好了,去屋裡看書了,碗你來洗。」說著,他紅著耳根快速跨出門檻。
「知道,說了不讓你洗,你好好讀你的書就成。」
三娃晚上回來,總要幫她洗碗。
宋春雪時常感嘆,還好她生的孩子中,這個是孝順的。
說起來,這兩年遇到要將自己女兒嫁給三娃的人,不在少數。
如今在江家,出落的最好看最有出息的當數三娃。
因為三娃已經在前年參加了童試。
童試三年兩考,一共分為三個階段,縣試,府試和院試。
三娃已經通過了縣試跟府試,若是通過了院試,他就成了秀才。
而宋春雪根本沒指望三娃這麼早成為秀才。
三娃九年沒有讀書,這才三年時間,能通過府試已經樂得她好幾個晚上沒睡好。
若是中了秀才那還了得,她得開心的從哪蹦下去才能冷靜。
反正秋闈明年才到,就算這次院試通不過,明年春天還有機會。
其實,宋春雪以為三娃會拒絕成婚的,畢竟他現在整天捧著本書,恨不得將這些年落下的書全都補回來,哪裡顧得上成親。
誰料,三娃一點推辭都沒打,還讓她看著安排。
這樣也好。
不然就算三娃不想娶夏木蘭,無論如何,今年她也要促成這門婚事。
次日,宋春雪來到東山上的道觀里,找師兄給三娃和木蘭挑日子。
師兄正坐在院子裡喝茶,茶爐子放在用土胚泥成的大桌子上,旁邊還擺著一疊鍋盔和苦蕎饃饃。
據說甜蕎偏寒,若是腸胃不好,就著喝茶容易拉肚子。
但是苦蕎太苦了,做出的饃饃顏色也不好,跟夏天毛驢剛拉的驢糞,是同一個顏色,宋春雪很不喜歡。
因此,她從不種苦蕎。
「師弟給我送吃的來了嗎,快過來喝茶。」
宋春雪一本正經道,「我是專程來找師兄挑成親的日子的,別的陰陽先生我信不過,特地來找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