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臘月二十二了,宋春雪沒想到,二哥會為了兩條狗,專門來一趟。
他家裡肯定挺忙的。
「二哥,你今日怎麼來了,過完年來也行的,最近家裡正忙吧?」宋春雪抬手在圍裙上抹了兩把,「二哥先進屋喝茶,天兒這麼冷,如今正是三九寒天,路上凍壞了吧。」
宋之柱走進屋子,三娃已經將茶爐子生好了火。
「二舅,快坐下喝茶,我娘今天正撈油餅呢,剛出鍋,二舅趁熱吃。」三娃笑著往外走,「我去看看小狗。」
「去吧,那兩隻都是小狼狗,長大了看門很兇的,我託了不少人才搞到手的。」說著,宋之柱搓了搓快凍僵的手,在茶爐子邊取暖。
宋春雪很是過意不去,「我也不著急要,二哥怎麼比我還上心。」
宋之柱嘿嘿一笑,「你忘了,上次你給了我一塊小銀磚啊,分了你二姐一半,我還有足足五兩銀子。」
「拿了你那麼多好處,不就是找兩條狗嗎,不上心些我這個年過得不踏實。」他滿臉笑容,看著這個最小的堂妹,感激又心疼。
「但是做二哥的,不得不說你一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剛有了錢,還沒焐熱就到處送了一圈兒,而且鬧得還挺轟動,尤其是你三姐,跟趙錢鬧得太兇,說你給了她銀子,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你手裡有錢。」
宋之柱語重心長道,「財不外露,你以後在家裡要小心些,我也是擔心你半夜睡不踏實,萬一有人翻牆進來,人的耳朵到底不如狗的,有兩條狼狗看著,比養兩個家丁都靠譜。」
宋春雪不住點頭,「二哥說的是,是我不夠小心了。但幾個姐姐和二哥對我這般好,我也是怕放在家裡不安全,所以先分給你們一些,如今也快花完了。」
說到這兒,她起身上炕,從炕柜上面掏出一個布包。
「我上次給幾個姐姐都送了布,唯獨給二哥沒有準備,這些日子我給二哥做了個緞面的長比甲,二哥看看喜歡不?」
宋之柱露出笑容,笑呵呵的接了過去,「我還沒穿過這麼亮的衣服呢,這可怎麼好意思。」
「怎麼不好意思,」宋春雪臉上洋溢著柔和的笑,坐下來給二哥倒茶,「二哥不用謙讓,這本來就是給你做的。」
宋之柱喜歡的不行,傻笑著起身直接套在身上,「看看,怎麼樣?」
「合身,還好我做的寬鬆些,若是太緊了,二哥可就成了土財主家的大肚漢子了。」宋春雪抬手捋了捋他的後襟,滿心歡喜。
她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
之後,他們一邊喝茶一邊寒暄了一圈兒。
快到年關,大家都在盤算著如何過個好年。
家裡就算再窮,過年的時候也不能窮孩子。
孩子們一年到頭,就盼著那幾天能穿新衣服,吃好吃的,能聚到一起玩耍放炮仗,讓別人夸一夸自己的新衣裳。
宋之柱說他還養了幾隻兔子,知道宋春雪不愛殺生,便殺好了包在紙包里,背在肩上的布袋子裡帶了來。
「那二哥今年養了幾頭豬,夠吃不?」
「夠吃了,你不用惦記著給我送什麼東西,」宋之柱抿了兩口茶,「我聽說你跟老大鬧得不愉快,你有了錢,沒分給他一些?」
宋春雪的笑容淡去,吃了口油餅,語調低沉,「他翅膀硬了,家都分了,一點情錢都要跟我計較,我為何要分給他?」
「可他畢竟是你生的……」
「正因為是我生的,我才清楚他在想什麼,這輩子我不可能指望他老了送我一程,因為陳鳳的事,過幾年他可能要怪我,」宋春雪冷笑一聲,「親生的捅的刀子最疼,我不想總在他身上後悔。」
「反正他現在過得很好,剛才我讓老四將肉拿給他一些,已經仁至義盡了。」說到這兒,宋春雪的眼角不自覺的濕潤,「你是沒見過他氣我的時候,所以今後我不會管他,反正我若是過得不好,他不可能幫我一把。」
宋之柱點頭,「是啊,偏染的花兒不上色,從前你最疼老大,恨不得將心掏給他,如今你這樣也合情合理。」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我上次還看到,陳鳳獨自回過家一趟,應該是在家裡待了沒多久又回來了。」
宋春雪神情一頓,嘴角的嘲弄越來越深。
如此一來,她上次跑到陳家的事,倒像是個笑話。
不過她也不奇怪。
盡人事聽天命,作為一個母親,有人用那種歪門邪道對付自己的兒子,她就算是找上門,用砍刀砍壞陳家的大門也不過分。
而現在,老大若是提著好東西,去陳家求和,那也是他自己的事。
「不提這個了,我問你件事,」宋之柱看了眼她的神情,壓低聲音猶豫著問出聲,「聽說你去了縣裡好幾趟,是去買院子了嗎?」
「嗯,二哥猜到了,」宋春雪也不隱瞞,「我沒跟兩個孩子說,尤其是老四,他總嚷嚷著要去外面闖蕩,他的心不收,我也攔不住,索性讓他去。」
宋之柱也是過來人,作為旁觀者,他更能看清宋春雪的想法。
「也好,他若是知道你有錢買院子,以後要是待在家裡,當個遊手好閒的少爺可怎麼好,你供不住他。」宋之柱嘆了口氣,「但老四比我家老二老實多了,至少不上房揭瓦,他都走了好幾個月了,一點音信都沒有。」
提到孩子,沒有幾個當父母的能全程笑呵呵。
不提也罷。
「二哥你先待著,我去做飯,很快就好。」
宋之柱起身,「不吃了,我早些回去,明日還要蒸饅頭,你嫂子等著我呢。」
說到這兒,宋之柱想到了什麼,從一旁的袋子裡掏出一個捲起來的布疙瘩。
「這是你嫂子給你繡的裡衣,她知道你喜歡她的手藝,專門扯了桃粉的料子,給你做了一身。」
宋春雪受寵若驚,「嫂子親自給我繡的?」
「哦對,還有這個,是你四姐給你買的耳墜子,一共三對兒,她知道你就算有錢了也不捨得給自己買,怕招搖。」
宋之柱笑道,「你四姐向來聰慧,她知道你年後差不多要搬走,但你的很多糧食還沒收拾。你也不愛跟莊子上的人打交道,等正月十五前後,我們一起來,將你場裡的糧食垛子處理乾淨,可好?」
宋春雪眼眶泛紅,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