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日,每晚吃過飯,宋春雪都會去程三媳婦家。
女兒跟她們一起睡,兒子去了鄉里繼續讀書。
去的路上,有時候會碰上程家的其他人,大家都沒說話,快速別開視線。
宋春雪不去理會他們什麼想法,每晚會跟母女倆閒聊片刻再睡。
她才知道,程三媳婦叫李霞。
以前,只知道她是李堂的親姐姐。
也是在閒聊中,她才知道李霞在幾位妯娌之中很受排擠,因為李霞的娘家離得最近,雖然是李氏家族的,但他們的父親在族中很不起眼。
如今她父親去世,更顯沒落。
她們六個妯娌面和心不和,勾心鬥角。
程家老三去世之後,幾個妯娌的反應不是同情她,而是開始疏遠她。
因為程老漢給了李霞跟孩子一筆撫恤費,其他幾位妯娌對她有意見,不願意跟她往來。
這也是她為何會找上宋春雪的原因。
第四日,李霞說宋春雪不用來了,她跟女兒兩個人不怕了。
「沒事的,我們離得又不遠,我再多陪你幾天也行。」
「不用不用,別人肯定會說閒話的,我擔心老二媳婦會找你麻煩。畢竟程老二是因為你才進了縣衙大牢,我們再繼續往來,對我們倆都不好。」
說著,李霞給她包了一大包豬油脆餅,「一點心意,請你不要嫌棄。」
說話間,宋春雪已經跑到門口,「不用,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以後見面該說啥就說啥。我們都不容易,就不拿你的東西了,你的荷包蛋做得很好吃。」
「唉你……」
「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宋春雪的聲音從院牆外傳來。
李霞跟阿燕站在門口,不禁抬手抹了抹眼淚。
「這幾日相處下來,感覺她說的話都很通透,應該是吃了這麼些年的苦悟出來的。」她不由抱住阿燕的肩膀,「以後我們娘倆要好好學學,你爹不在了,其他人會欺負我們,要自己給自己爭氣,知道嗎?」
「嗯,我知道。」阿霞點頭,「我們在家裡待著,幾個叔叔伯伯家別去了,沒意思。本來就玩不到一起,還要假裝很關心我似的。」
*
宋春雪緊趕慢趕,孔雀藍的夾棉長衫已經做好了。
怕棉花跑在一塊兒,她在裡面一針一線的固定了,看起來也沒那麼蓬鬆厚重,穿在身上服帖又好看。
老四進門,剛好看到她在試穿衣服。
「我的娘,你真是發財了,穿這麼鮮亮的衣服,不會是要給我找個後爹吧?」
「哦呦,這個顏色真好看,緞面的,還閃光呢。」老四不由嘖嘖道,「太好看了,我也想要一身,做個比甲可以不?」
「娘若是沒布了,我攢的那些錢正好可以買幾尺布,我出布娘出力氣,過年的時候做給我穿,成不?」
「可以,你買來我就做。」宋春雪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嘴角的笑容怎麼壓都壓不住,「我也覺得這身很好看,就是平日裡沒法穿出去。」
等以後在縣裡買了院子,她就可以在縣裡穿了。
「穿,為什麼不敢穿。我知道你上地肯定捨不得穿,但過年前後總能穿,你放心大膽的穿,沒人說你,我跟三娃肯定不會說你。」
宋春雪淡淡的看向他,在心裡盤算著什麼。
老四心頭一震,「娘這麼看著我,怪滲人的,你不會是還在因為大哥搬糧食的事,跟我置氣吧?」
「沒有,你大哥的銅板還回去了嗎?」
老四低著頭如實作答,「沒有,他不還糧食,我為什麼要還回去。」
「不過,我對天發誓,一定不會幫著老大跟娘對著幹,娘,我知道錯了。」老四難得低頭認錯,態度還算誠懇,「我知道娘如今說一不二,我不會再淘氣了,還請娘不要趕我走。」
宋春雪笑了笑,這還是以為她會真趕他走不成?
「我明日要去縣裡一趟,你看好家。」她想早點買下院子,就算一時不願意搬走,但買下了心裡踏實些。
被孩子一刺激,哪怕她多活了三四十年,也難免會置氣。
「啊,娘又要做什麼,該不會是……」老四壓低聲音道,「娘又撿了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算是吧,我想去試試,萬一我攢夠了銀子,將來在縣裡買個院子,以後我們也當城裡人,不在這裡待了。」她有心試探老四。
「那地怎麼辦?」老四憂心忡忡道,「就算在城裡有了院子,地還是要種的,民以食為天。」
宋春雪點頭,「地肯定是要種的,大不了來回跑。」
老四鬆了口氣,「那就好,我若是在外面混得不好,回來還有條退路。」
宋春雪笑而不語。
次日,她穿戴整齊,騎著毛驢去了縣裡。
她帶著五十兩銀子,想著不能只買院子。
財運總有停滯的時候,她不能將一堆錢放在家裡等著。
她雖然不是生意人,但明白若是想要一直活得安穩踏實,最好有一個能生錢的東西。
要麼是鋪子,要麼是地。
而她不擅長做生意,最明智的選擇是買地。
她一定要在縣裡的周邊買地,遠一點沒關係,但一定要有。
她記得,縣城的西邊,在山上邊有很大一塊平地,但很多人嫌那裡的地偏遠,沒多少人種。
鋪面嘛,買下了還能租出去。
總是,錢放在手裡不踏實,她要換些更實在的東西。
好在今日天氣好,太陽暖烘烘的,因為心裡著急,她到縣裡時剛到巳時。
一進城就聞到了香噴噴的烤肉的味道,她買了三大串紅柳烤羊肉,一共九文錢。
肥瘦相間,外焦里嫩,咬一口滿嘴爆香。
她牽著毛驢,剛想著要不要直接去找謝大人問問時,被一個流里流氣的人攔住。
「喲,宋娘子風韻猶存啊,我記得你年輕的時候長得挺水靈的,守寡也有些年了吧,還沒找人吧,要不要跟了我試試?」
宋春雪蹙眉,這哪裡來的糞罐子,她怎麼不記得?
「我不認識你,讓開。」
看到他伸出手要摸她的臉,宋春雪用手中的紅柳簽子,狠狠地抽在他的手背上。
「喲呵,還挺辣。」
男人笑容猥瑣,對宋春雪評頭論足。
「終於脫下你那烏漆麻黑的衣服,如今一看,越看越順眼啊,你當真瞧不上我?」
就在宋春雪握緊手中的簽子,盤算著戳他哪裡才不會死人時,有人喊了一聲。
「大膽刁民,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女,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