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賭你考不中

  聽到母親要去找夫子,江夜君滿臉抗拒。

  「娘,夫子可能不在,他晚上才回來,你先回家去吧。」

  「那我就等他回來,反正我有個外甥女就在這附近,晚上可以去她家睡。」

  江夜君低著頭,不敢看宋春雪的眼睛。

  「江夜君,大娘送你來學堂了啊,真羨慕你。」

  這時,同住一屋的同窗回來了,對宋春雪打招呼道,「宋大娘好。」

  「你也回來了,趕了很久的路吧。」

  「沒有,我們家離這兒很近,兩刻鐘就能到。」

  宋春雪跟他閒聊了兩句,無視江夜君催促著她離開的神情。

  「我們家小君平時乖不乖,會不會跟夫子頂嘴,有沒有按時上課啊?」

  她忽然發問,那人隨口回道,「他挺乖的,就是有時候……他一直在上課的,沒有跟同窗出去玩。」

  接收到江夜君的眼神暗示,那人迅速改了口,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我去找找你們夫子,他現在回來了沒有?」

  江夜君瘋狂給那人使眼色,宋春雪起身將他們的視線隔開。

  「你直說吧,反正你們的夫子我今天見定了。我們家小君年紀最小,被慣壞了,我擔心他在學堂里不好好讀書,耽誤了前程。」

  說著,宋春雪嘆了口氣,「我一共生了四個兒子,只有他三哥書讀得最少,他還在放羊呢。若是小君不愛讀,我就讓他三哥來讀。」

  江夜君頓時低著頭不說話了,板著臉很不服氣的樣子。

  「我帶大娘去吧,夫子就住在學堂上面的房子裡。」

  「好,那就有勞你了,我回頭請你吃糖。」

  十四歲左右的小伙子有些害羞,圓圓的臉上有一顆小痣,就在眉毛裡面。

  跟三娃一樣。

  但這小伙子的眉毛生的更好看,唇紅齒白的,腳上的鞋子有補丁,但很乾淨。

  他能無視江夜君的暗示,帶她來找夫子,說明此人比較有主見,還很善良。

  「你叫什麼名字?」

  「大娘,我叫姚望。」

  他撓了撓後腦勺,帶著她爬上斜坡,來到學堂上面的一塊平地里。

  地里有剛蓋好沒幾年的土胚房,門口的空地都沒踩實,下雨後留下坑坑窪窪痕跡。

  來到夫子教舍的一瞬間,宋春雪忽然想起來姚望這個名字。

  他將來也會成為夫子,還教過三娃的孩子。

  宋春雪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孩子,好好讀書,你將來一定有出息。」

  「多謝大娘,借您吉言。」姚望笑得靦腆,指著夫子的門道,「我們夫子就在裡面。」

  「好,你回去吧。」

  半個時辰後,宋春雪從夫子的教舍里出來,氣得手有些發抖。

  好啊,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江夜君在學堂里不僅沒有好好讀書,還成天跟那些混子在一起,攀比成性,整天只想著玩,還經常逃學下館子。

  學堂附近就是集市,夫子還說,街上鋪子裡的掌柜的,幾乎都認識江夜君,他總跟那群不學好的混子在一起。

  雖然宋春雪對這個結果不意外,但是親耳聽到,她還是氣得不行。

  她為自己不值,為三娃不值,也為老四不爭氣而嘆息。

  既然已經知道了老四的真面目,就不能慣著他繼續胡來。

  她走下長長的斜坡來到學堂門口,看到老四穿著嶄新的長衫等著她。

  遠遠的,他低著頭時不時偷偷的瞥她一眼,不敢面對她。

  宋春雪記得,老四也是讀到十八歲,考得很差沒考上才作罷的。

  之後,他聽說老二隨軍隊去了北疆,得知北疆能淘金便去了那裡,一去就是九年。

  老四隻考了一次,就說明他對三年後再考一次毫無信心。

  想到這兒,宋春雪心境平和了許多。

  也好,兒孫自有兒孫命,她也不會幹涉太多。

  就算知道她讀不出名堂來,她也不會讓他退學回家的。

  若真是那樣,只會換來老四對她怨懟一輩子,除此毫無意義。

  不過多出幾年的學費,從此之後他們的母子情就淡了。

  她有什麼捨不得的。

  她只是不想看著他糟蹋那些學費,和他自己最好的光陰。

  她緩緩來到江夜君跟前,心平氣和的問道,「老四,你知錯嗎?」

  學堂門口人來人往,其他的學生也陸續從家裡回到了學堂。

  這裡本該是他們鯉魚跳龍門的唯一途徑,但很多人半途中就放棄了。

  「娘,我知錯了。」老四低著頭,帶著哭腔道歉,「娘請您給我一次機會,我以後不會跟他們逃學了。」

  宋春雪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老四等得焦急,不由抬頭出聲,「娘,您要帶我回去嗎?」

  他眼裡閃著淚花,鼻子紅紅的。

  「小君,就算你每天在這裡撒潑打滾,跟街上的流氓一樣,娘也管不了你,因為我不能時時刻刻的看著你,娘也改變不了你的本性。」

  「但我很失望。」

  宋春雪側過身,看著遠處的夕陽一點點落下山丘,吹在臉上的風漸漸變涼。

  心裡更涼。

  「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下個月我還會回來見夫子的。以後的每個月,我都會來找夫子,若是三個月後你還是如此,我就不管你了。」

  她面無表情的看向江夜君,「我只是忽然心疼你三哥,你不知道,他在晚上會偷偷地看你們看過的書,等我們都睡著了,會點著昏暗的油燈看。」

  「白天放羊的時候,他有時候會忘了羊群,躺在土坡上看得入了迷,羊群跑去吃別人家糧食,被別人隔著老遠吼罵。」

  老四低著頭沒說話,手指摳著指甲蓋沒說話。

  「將心比心,如果我當初讓你三哥去讀書,你在家裡放羊,然後看到他在學堂里不學無術,還用各種藉口騙著花他掙來的血汗錢,你心裡會怎麼想?」

  老四踢了踢腳邊的土塊,不以為意。

  宋春雪嘆了口氣,「不說這些,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將來考不中秀才,以後的三年你只是花錢混日子,你服氣嗎?」

  倏地,老四抬頭看向宋春雪。

  宋春雪有些好笑,沒好氣的道,「怎麼,你這樣不好好讀書,還想著將來隨隨便便就能考個秀才,你以為考秀才那麼容易?」

  老四有些不服氣,「誰說的,我沒考你怎麼就說我一定考不中?」

  宋春雪似笑非笑,「若是你能考中秀才,改掉你這些惡習,以後你想幹什麼,我都由著你。」

  「但我賭你考不中,江夜君你沒那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