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柱剛背著背簍從驢圈出來,就看到一大群人朝著自家來了。
他嚇了一跳,還以為招惹什麼人了。
仔細一看,竟然是三個妹妹一起來的,還帶著兩個孩子和一個男人?
過年走親戚都沒見他們湊這麼齊過。
宋之柱有些慌,心想這不會是誰要改嫁了吧?
等走近了一看,那男人還是個道士?
正經人誰嫁給道士啊?
宋之柱氣呼呼的搓手指,目光沉沉的盯著三姐妹。
「稀客啊春梅,你還記得回咱們家的路啊,我還以為你早被趙錢那狗日的吃了腦子,都不知道回娘家的路來著。」宋之柱似笑非笑的奚落她,「怎麼著,這會翅膀硬了,會飛了?」
宋春梅臉頰緋紅,又氣又惱卻又沒法反駁。
「二哥,我都來了你還笑話我,以後我都不敢來了。」
「呵,你上輩子肯定是掀趙錢的頭蓋骨了,不然你這輩子怎麼能忍受那種豬狗不如的東西,要不是你稀罕他捨不得離開他,我早就將他踹到溝里填水坑了。」
宋之柱沒好氣道,「我這輩子就沒見過趙錢那種貨色,跟他娘忘了裝腦子一樣。」
宋春梅娘倆一聲不吭,心裡賊不舒服。
但罵人的是宋之柱,他們一句話也不敢反駁。
張道長站在後面,湊到阿來身邊,「你二舅一直這麼會罵人嗎?」
「嗯,二舅罵人可得勁了,阿來很羨慕。」阿來小聲道,「我若是跟二舅一樣厲害就好了。」
張道長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來現在就很好,你不必像誰,阿來特別好,沒人比得上你。」
阿來喜笑顏開,「多謝道長。」
宋之柱瞥了眼道長,「老五,我前幾日聽說你認了道士為師兄,還學起畫符算卦了,怎麼今日就把道士都帶到家裡來了?」
聽著二哥陰陽怪氣的聲音,宋春雪有些犯怵。
宋春蓮開口解釋,「二哥是這樣,昨日道長正好路過,被阿來叫到我家,沒想到道長竟然是老五的師兄。道長有點本事,他不是那種江湖騙子,昨晚……」
「沒問你,讓老五自己說。」宋之柱雙手抱在胸前,「你上次給的招財符挺管用的,但你若是想嫁道士就直說,何必彎彎繞繞這麼辛苦。」
宋春雪硬著頭皮,「二哥,我沒有想嫁給道士,師兄是個清心寡欲的修行人,你別誤會人家。師兄只是好心,看我處境不好,拉了我一把,他是我的恩人。師兄是有大事要乾的人,娶啊嫁啊的,對師兄不敬。」
宋春蓮跟宋春梅往後退了一步,心想老五脖子這麼硬的嗎,就不怕被二哥踢出去。
道長被擠得往後退了兩步。
聽到宋春雪的話,他上前兩步解釋道,「不至於不至於,師弟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不喜歡拖累別人而已,談不上不敬。」
說著,他對宋之柱拱手見禮,「見過宋二哥。」
「二哥?」宋之柱淡淡的打量著他,「你隨誰喊我二哥?」
「貧道……」
「行了,大老遠的來一趟,我不嚇唬你們了,快進屋。」宋之柱轉身抬手,「道長裡邊請,能再送兩張招財符嗎?」
「……」宋春雪不記得,二哥以前變臉變這麼快的。
「……」張道長無奈,他也想啊,但最近狀態不行,畫的不太管用。
實在不行,待會兒給他畫兩張,總不能給師弟丟面兒。
一群人進了院子,宋之柱的媳婦正跟孩子們在挼苞谷。
用兩個玉米棒子使勁兒搓,金黃的玉米粒兒往下掉。
看到客人進了院子,母子三人從玉米堆里起來。
「他姑姑來啦,你們姊妹三個一起來的,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啊,難得她三姑也來了。」二嫂子笑著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碎屑,「趕快進屋,我去給你們做飯。」
宋春梅露出僵硬的笑容,「是啊,我好幾年沒來了。」
「你二哥前兩天在山上打了兩隻兔子,我去炒一下,你們兄妹幾個好好聊。」二嫂子對大兒子喊了一聲,「快去架爐子,讓你姑姑們喝茶吃饃饃。」
「哎好。」宋之柱的大兒子靦腆又乖順,提著一大籃子苞谷芯出了院子。
阿來也笑著跟了出去。
宋氏姐妹三個連忙跟著去廚房,手裡各自提著東西。
「嫂子先別著急做飯,我們一起說說話,剛吃完沒多久還飽著呢。」
「是啊嫂子,我們好多年沒見了,一起聊會兒,做飯不著急,等餓了再說。」
「這是我們姐妹三個的一點心意,昨日還打了狼,這兩根狼腿別嫌棄。」
說著,姐妹三人將二嫂從廚房裡拽出來。
雖說平日裡串門都是這樣的,熱情一點的都先去廚房裡做頓好吃的。
但他們這麼多人來,肯定要做不少飯,姐妹三個已經商量過,不想讓二嫂麻煩。
「哎我說,你們三個客氣啥,你們回一趟娘家不容易,怎麼能不做飯呢。」二嫂子被推出門,哭笑不得的道,「你們別管我,跟你二哥聊去,我做飯就成。」
宋春蓮拽著二嫂道,「那哪成,我們也想跟嫂子說說話。」
宋家二嫂無奈,看向自己的女兒,「能能你去做,兔肉會炒吧,再挖三碗白面,你擀好面了跟我說一聲。」
「娘我知道了。」能能看著三個姑姑笑道,「我擀麵不在行,姑姑們別嫌棄就成。」
宋春雪笑道,「怎麼會不嫌棄,你肯定沒擀過白面,萬一做不好豈不是浪費了。隨便挖些別的面,能能平時會做的就成。」
能能看向自家娘親,雖說是這麼個理,一般人平日裡很少吃白面,她根本碰都沒碰過。
宋春梅拽著二嫂往主屋走,對能能笑道,「快去按你小姑說的做,白面跟粗糧面不一樣,你不會放燒鹼肯定做不好。你會做啥就做啥,讓姑姑們嘗嘗你的手藝。」
二嫂子已經被推著來到了主屋門口,無奈的對能能道,「那就你做啥她們吃啥,到時候難吃了也不會怪在我頭上。」
在主屋喝茶的張道長,聽著一群女人有說有笑,跟麻雀兒似的,若是從前,他肯定覺得厭惡。
如今,看到自家師弟跟著自己的親姐姐,來到她最親的二哥家,她站在姐姐身後,臉上的笑容隨意放鬆,仿佛跟從前在李家莊子上那個師弟是兩個人。
他不由想,不管師弟活了多久,但在家人面前,她就是家中最小的那個。
原來女子不當母親時,也是鮮活明艷的。
「道長看什麼呢?」宋之柱將筆墨放在他面前,「等你多畫些招財符,你若是想娶老五,我替道長牽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