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裴知硯他怎麼敢?!

  許瀅臉色鐵青,廣袖下的拳頭握緊。

  裴知硯他怎麼敢?!

  淚水猛然落下,許瀅泣不成聲,不禁反思自己的矜持到底對不對,兄長對她疼愛有加,清白與兄長的性命相比,自然無足輕重。

  可她才十七歲,若跟了裴知硯十日,即便風聲傳不出去,她也無地自容,無顏在長安立足。她也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煦王府再與皇帝抵抗,不過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難道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痛哭掙扎之際,許瀅靈光一閃,或許有個人可以解開煦王府的困境。

  「備馬車,我要入宮。」

  臨近酉時,許瀅站在了慈寧宮外。

  曾幾何時,許瀅在宴席上與王太后見過數面。王太后和藹可親,是個講理之人,裴知硯再胡來,王太后的話總歸要聽吧。

  許瀅只盼著王太后還能記得她,別將她拒之門外。

  王太后此時正在庭院裡打整花圃,冷不丁聽到長陽郡主求見的消息,都愣住了,「你說是誰來見哀家?」

  「回太后,是長陽郡主。」陳嬤嬤重複一遍。

  「請進來吧。」

  許瀅隨著引路嬤嬤一起往殿內走。

  看著高坐華堂的王太后,許瀅心下感慨不已,見禮道:「臣女許瀅,拜見太后!」

  王太后笑容和煦,讓許瀅落座,「許丫頭突然來見哀家,所為何事啊?」

  一滴清淚從瑩白的面龐滑落,許瀅畢恭畢敬將之前在紫宸宮發生過的事全部說了一通。

  『嘩啦』一聲,杯盞跌落,那香氣馥郁的清茗連同瓷盞碎片,灑了一地。

  王太后直接怒拍桌案:「豈有此理!」

  陳嬤嬤擔心王太后的身體,連忙勸慰:「太后,您身體不好,御醫囑咐過不能動怒呀!」

  「他…他這麼做…難道就不怕朝野罵他是昏君嗎?!」王太后氣得頭腦發暈,一張和善圓臉都漲得通紅。

  說著又指向陳嬤嬤:「去!去給哀家把皇帝叫來!哀家倒要當面問問他,強迫臣女之事都敢做出來,他是不是還想做那千古昏君!」她都這把年紀了,一張老臉都替他臊得慌,無地自容!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殿裡一干宮人誠惶誠恐,齊刷刷跪了一地。

  往年在宴席上見到許瀅時,王太后對她的印象頗好,若非武安侯府落魄,兒子又是個古怪性子,王太后還真動過讓許瀅做兒媳婦的心思。

  今日得知皇帝的孟浪之舉,這個心思徹底打消了。

  許瀅拿繡帕拭淚:「太后消消氣,莫氣壞自個兒身子。」

  「臣女今日前來,是想讓太后娘娘救救兄長,受賄罪分明就是子虛烏有,是陛下為了讓臣女就範的手段。臣女不願委身,也不想看到兄長手足皆斷。」

  許瀅從圈椅上起身,跪在華堂前,「還請太后娘娘做主,還兄長一個清白!」

  王太后簡直氣得腦仁疼,皇帝做了這般醜事,她怎好意思讓許瀅跪她,趕忙讓陳嬤嬤把人扶起,「你放心,哀家即刻就去紫宸宮讓皇帝放了許世子。」

  「多謝太后娘娘!」許瀅終於長鬆一口氣。

  王太后見許瀅眉眼間沒有絲毫怨怪之色,不禁鼻尖微酸,哀嘆一聲:「這件事本就是裴家有愧,你放心,等世子回府,哀家會讓皇帝好好安撫。」

  日頭西斜,紅霞瀰漫天穹,仿若給金燦燦的皇城披上一層綺麗的緋色輕紗。

  紫宸宮內,

  安排慈寧宮的眼線內侍,將慈寧宮的動靜與上首之人逐一匯報。

  待內侍戰戰兢兢回稟完,堆疊奏摺的御案後傳來帝王的冷笑聲,「自作聰明。」

  估摸著時間,王太后也該過來替許瀅討說法了,裴知硯將候在殿外的殿前副都指揮使周逸笙叫進來。

  不一會兒,殿門開合,進來的人身著四品武官袍,年紀二十出頭,相貌頗為俊朗討喜,走路的步子矯健輕捷,身手顯然不錯。

  「微臣叩見陛下!」周逸笙恭敬行禮。

  「平身吧。」

  「不知陛下召臣進來,有何吩咐?」

  裴知硯姿態慵懶地往雕龍寶座後靠了靠,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著龍案,薄唇輕啟:「是有件事,需要周卿親自跑一趟。」

  短促沉悶的敲桌聲停下,一旁奉茶的小桂寶眼皮突突直跳兩下。

  看來陛下這回,是決計不會放過長陽郡主了。

  臨近宮門落鑰的時間,許瀅也不敢再耽誤,與往太后再三叩別,便登上慈寧宮備好的出宮軟轎。

  來時孤身一人,去時王太后為表歉意,給她裝了滿滿一匣子銀票,另有一大箱珠寶與珍貴藥材,以作為他們兄妹的補償。

  軟轎晃晃悠悠過了內宮與外朝連接的丹鳳門便停了下來,需在此處換乘馬車出宮門。

  無需宮門內侍的提醒,軟轎停下後,許瀅彎腰走出軟轎,又在宮婢的攙扶下,踩凳上了馬車。

  馬車篤篤聲響起,離宮門越近,許瀅卻是越緊張,一股莫名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思緒紛亂間,馬車忽的停了下來。

  許瀅眼皮微動,纖細玉指輕輕撩起秋香色錦緞車簾往外看去。

  這一探,身軀霎時僵硬。

  攔路之人穿著四品武官袍,入宮門卻不卸刀腰,絕不是個守宮門的小侍衛,定是頗得御前寵信的武官。

  許瀅心下猛地一沉,不詳的預感如陰冷潮水般漫遍全身,她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當那名四品武官朝她這邊走來時,許瀅只覺心底懸著的巨石「哐當」砸下來,引發劇烈震動的同時,又升起一種「果然逃不掉了麼」的無力嘲諷。

  窗外映入周逸笙那張一絲不苟的嚴肅面龐:「長陽郡主萬福,陛下派臣過來,請長陽郡主到紫宸宮一敘。」

  春寒料峭,午後還艷陽高照的天,一陣春風颳過,烏雲遮住陽光,竟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許瀅乘著小轎到達紫宸宮階前時,天色昏暗,烏雲低壓,送晚膳的宮人們提著封條紅漆的食盒沿著長階魚貫而入。

  「郡主,這邊請。」

  小桂寶已在殿門口等候多時,彎著腰在前引路,見她看著那些送膳的宮人,端著笑臉說道:「郡主入宮時還未到用膳的時間,想必來回奔波一陣也餓了,陛下特地命御膳房做了好些您愛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