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一問嚇兩跳

  陸南深的疑問是,暫且不說上吊繩得多長,就說往這麼高的橫樑上掛繩子都費勁吧?照白濠的描述,上吊繩不是很早就有,至少在白天不存在,所以大晚上的爬橫樑掛上吊繩?

  不是個輕鬆的活。

  可白濠就咬死了,不管陸南深多質疑,就十分肯定繩子就掛在橫樑上,而且就是晚上大家都睡去了後才掛上的,因為睡覺前他們待在音樂房裡,有繩子的話早就看見了。

  問白濠有沒有看到姜愈其他出格的行為,白濠表示沒有,補上句,「光是盯著上吊繩這一招就夠瘮人的了,還能有什麼?」

  陸南深沒再多問,面色淡淡的,雙手插兜在音樂房裡不緊不慢地溜達,東看看西看看。長笛手始終沒離開,表面上是在調樂器,暗地裡卻會時不時看看杭司、瞧瞧陸南深。白濠沒敢站橫樑下面,跟在陸南深身後,小心謹慎出聲,「你——」

  被杭司的一個手勢打斷了,要他噤聲。

  白濠立馬閉嘴。

  音樂房是幾人在用,所以各類樂器分區域擺放,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創作區。長笛挨著小提琴區,除了一把主提琴外還放了三把提琴,材質不同,產地不同,看得出白濠是挺愛琴的,陸南深伸手撫了一下琴弦和琴弓,不染灰塵。

  後面牆壁上貼了不少海報,陸南深只是淡淡掃了一眼,沒當回事。倒是杭司上心了,每一張海報看過去眼裡驚訝,她看了看陸南深,又看向白濠,問了句,「你喜歡D樂團?」

  「何止是喜歡。」在旁坐著的長笛手朝著白濠一抬下巴,「都快魔怔了。」

  「瞎說什麼呢?」白濠不滿意長笛手這麼形容自己的執念,「我是崇拜,是高山仰止。」

  杭司聞言後忍笑,問白濠,「一個樂團而已,還高山仰止呢?」說完不著痕跡地瞥了陸南深一眼,陸南深呢,正好抬手去拿小提琴,許是聽出杭司話里的純心故意,眼皮一抬,視線正好迎上她的。

  他也沒表露太多情緒,薄唇就是微微挑了挑。

  杭司心說,聽見別人這麼說可給你美壞了吧。

  白濠談起心中理想就喋喋不休了,而且不容任何人輕視的那種,哪怕對方是心儀的姑娘也不可以。「D樂團啊,那可是D樂團,匯集了全球音樂鬼才的D樂團,你不懂行我不怪你。我跟你講,作為一個演奏家,如果能進到D樂團里那就功德圓滿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想往裡進呢。」

  「還得擠破腦袋?」杭司故作驚訝,「那個樂團給的薪水高?」

  旁邊的陸南深忍不住輕笑一聲。

  直到今日他是終於承認杭司身上是有些腹黑和惡趣味的,說話奪筍啊。

  果真說得白濠不大愉悅了,可也算是有君子之風沒跟杭司計較,而是耐著性子給她普及。「跟薪水高不高沒關係,想進D樂團的人也不是衝著薪水去的,當然薪水肯定是不低的,知名度擺在那呢。想進D樂團的人都是衝著他去的。」白濠說著朝著海報上的指揮家一指。

  身穿黑色演出服,一道遒勁頎長的……背影。

  杭司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陸南深,這次陸南深沒看她,又手揣兜溜達去看其他樂器了。

  這人還真是……杭司冷不丁想起兩句不大合時宜卻又有點符合他人設的詩詞: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就一個背影能看出什麼來?」杭司問得欠欠兒的,一聽就在純心故意,「你見過他?」

  白濠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給杭司繼續普及,「D樂團只在線下演出,全球巡演的時候有規矩,不得現場錄製,D樂團的這位指揮家被人稱作D先生,樂團也是他一手創立的,每次上台都戴著口罩不真容示人。後來網上也有人爆出他的身世來,說是出身富貴,但有關他的正臉照一直都沒有,挺神秘的。」

  說到這兒白濠又擺擺手,「當然主要還是D先生的才能,天選音樂才子,創作曲目十分有想法和叛逆,雖然是學院派出身卻不拘泥於學院派,反傳統,據說有一次創作了一首曲子,是故意諷刺那些學院派老學究的,氣得專家吹鬍子瞪眼睛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嘎了。」

  「是嗎?」杭司像是在問白濠,實則是看著陸南深。

  這事兒她還真是頭一回聽說,主要陸南深這人平時也不怎麼講他從前的事,尤其是關於專業方面的事。正因為知道D樂團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所以杭司才很少過問從前。

  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過往,不是所有人都能將過往拿出來毫無顧慮地分享。

  「是。」白濠沒細品杭司的神情,自顧自地回答,言語之中明顯讚嘆和傾慕,「十分有性格有才華的人啊。」

  「不知道D樂團出過事嗎?多少人避猶不及呢,你還往前湊合。」冷不丁的,陸南深潑過來一盆冷水。

  潑得白濠一臉的不爽,也顧不上陸南深是他請來幫忙的了,冷言相對。「你不清楚實情就別亂說話,D樂團出過事怎麼了?放眼全球哪個大樂團沒出過事?D樂團的組建都是掐著人才尖的,難保不會遭人嫉妒。世人浮躁,壓根聽不懂《魂頌》的傳世靈魂,我相信D樂團一旦再組建成功,還將會立於音樂殿堂頂端之上,不被世人理解又如何?神曲的誕生本來就不是為了烏合之眾。」

  杭司看著白濠,忽生敬佩之心,說得多好啊,這番話她就說不出來。而陸南深也沒料到這傢伙能說出這番話來,轉頭略感驚訝地看著他,執念這麼重呢?

  長笛手將手裡的樂器擱置一旁,輕嘆,「D樂團是他心裡的聖地,可不容詆毀。這不聽說D樂團在重組,他興奮得夠嗆,就想著有機會往裡擠呢。」

  杭司看著他,「這麼想進啊?」

  白濠有點不好意思,「我自知能力不足,想進也進不去。我也沒敢奢望,能近距離接觸一下就滿足了。」說到這兒他轉頭看長笛手,「說的就像你不想進似的。」

  「D樂團誰不想進啊,但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所以我執念沒你那麼重。」長笛手如實說。

  白濠重重一嘆氣,「不說這個,說多了都是眼淚。D樂團只有招募郵箱,我都不知道自薦多少次了,還是自己能力不足啊。」

  「你可真是……」杭司一臉難以言喻的神情,見白濠盯著自己瞧,她抬手鼓了兩下掌,「鴻鵠之志啊。」

  整體看下來音樂房沒什麼異常的,陸南深有意要去二樓看看。二樓是姜愈的房間,長笛手遲疑說,「姜愈不在,擅闖他的房間也不好吧?」

  白濠不這麼想,「他都那樣了,咱們這是關心他。」

  「你陪我上去,這樣的話也能說得清。」陸南深思慮周全行事謹慎。

  等白濠走在前面引路,陸南深轉頭看了杭司一眼,意味深長。兩人上了樓,長笛手才將目光收回來,卻見杭司正盯著他瞧,有點不自然問,怎麼了?

  杭司擇了椅子坐下來,氣定神閒的,「我想,你有話要說吧。」

  -

  釋放酒吧,霓虹長街的盡頭,藏匿於老街胡同之內,是由一處兩層老樓改造完成。保留了老屋的歲月感,又在設計師手上被重新賦予了潮流金屬的生命。開業有一年了,據說開業當天請了好幾位明星過來,場子一下就炸開了。

  成了網紅店,來這裡玩的都是年輕人,從開業熱鬧到現在。

  姜愈就在釋放酒吧。

  白濠說姜愈白天在機構里給學生們上大提琴課,晚上會在兩處地方打工。二四六是在崑崙酒店雲頂餐廳拉大提琴,一三五就在釋放酒吧做駐唱,周日休息一天,要麼睡大覺要麼出去爬山。

  又說姜愈這個人熱愛音樂是真熱愛,但同時更熱愛戶外,他賺一段時間錢就辭職不幹了,出去瀟灑玩一圈後回來再找工作。但也是因為技多不壓身,工作倒是好找。

  今天周五,姜愈在釋放。

  往酒吧趕的路上杭司忍不住問陸南深,「那你看見白濠的簡歷了嗎?」、

  沒用白濠帶路,陸南深嫌他太吵,兩人就直接打車往酒吧趕。杭司問這句話的時候兩人還在計程車上,都坐在後排。

  還是老款的計程車,沒有新能源的面積大,所以杭司眼能瞧見的陸南深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的模樣,後來乾脆雙腿岔開坐,一條腿緊貼著杭司的腿。

  就算隔著布料,杭司也能感覺出他大腿的結實。陸南深也知道擠著她了,趁著司機拐彎的功夫順勢往她身上靠了靠,然後一臉無辜地笑說,「抱歉啊,空間太小沒辦法。」

  杭司抿唇瞥了他一眼,任由他放肆了。

  聽到杭司問到簡歷的事,陸南深搖搖頭。杭司沒理解他這搖頭的意思,追問,「是覺得他不夠格?」

  其實想想也很有可能,白濠的小提琴拉得是不錯,但基本偏於行活,換句話說就是技巧沒問題,但靈氣欠缺。像是陸南深這種都敢公然抨擊權威的人,怕是瞧不上太拘泥於技巧的演奏手了。

  不料陸南深卻說,「不是不夠格,是我從來不看郵箱。」

  杭司愣了一下,「郵箱誰建的?」

  「我。」

  「為什麼建?」既然都不看。

  陸南深想了想,「算是走個形式吧,也不能不填聯繫方式。」

  杭司:……

  從創意園區到酒吧有段路,在這座城算不得太遠的距離,但架不住堵車。周五晚上,萬高分個都恨不得從下午五點到凌晨時分。開計程車的是位老師傅了,挺熱情的,看了一眼後視鏡,「我給二位繞個路吧,看看你倆小情侶趕不趕時間,前面堵得要命。」

  杭司一聽這話,耳根子意外燥熱了一下。

  倒是陸南深大大方方的,微微朝前探頭看了看,「行師傅,您找好走的路。」

  「得嘞。」

  杭司扯了他一把,他順勢就靠回車座上,扭頭看她。她說,「現在占便宜占得越發自然了你。」

  陸南深聽了後明眸沾笑,湊近她,輕聲說,「那你教我,我怎麼跟司機師傅解釋比較好?」

  杭司伸手推開他的臉。

  他就爽朗笑了。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男孩子帥氣女孩子漂亮的,年輕可真好啊。

  漫漫長路的,總不能不說正事。陸南深問,「長笛手怎麼說?」

  「還真是大跌眼鏡啊。」杭司嘆。

  長笛手神情有異,這是在陸南深和杭司剛進屋的時候就發現的事,後來長笛手有幾次都欲言又止的。杭司接收到了陸南深的眼神示意,等他跟白濠上樓後她就開始了「盤問」。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兩跳!

  「姜愈睡了一整晚安生覺,人家根本就沒下過樓。那條上吊繩是怎麼綁上去的不清楚,但當時長笛手看得清楚,白濠是朝著上吊繩自言自語呢。」

  深夜裡真正被嚇著的是長笛手。

  他起來上洗手間的時候就見白濠站在音樂房門口,神秘兮兮加一臉緊張的。長笛手好奇走上前一看,屋子裡空空如也的,卻有根上吊繩在那掛著。那場景本就詭異了,更叫長笛手後背發涼的是接下來白濠的話——

  「你看姜愈,他是不是要上吊啊?怎麼辦啊?」

  「長笛手說,當時他都快把眼珠子給瞪瞎了也沒看見姜愈的身影,反倒是白濠的表情十分詭異,好像真看見了什麼似的。」杭司跟陸南深描述。

  長笛手當時嚇壞了,可又不敢輕易說什麼。「他後來覺得白濠是在夢遊,雖然他不清楚有夢遊症的人會不會說話,但他也聽說過夢遊的人不能叫醒。」

  長笛手雖然後來沒回音樂房,但在暗中觀察白濠,生怕他有個什麼意外。於是他看到白濠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躲什麼人似的,臉上也是驚恐。

  終於熬到白濠回房睡覺,長笛手又躡手躡腳上了二樓。姜愈就睡在自己房裡呢,睡得挺熟,淺淺的還有鼾聲響起。長笛手又悄悄關上門,後背衣服卻被冷汗打濕了大片。

  感謝櫻桃們的等待,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