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稍微激進些
儘管很清楚火焱陽之前在黑梵的引導下屢戰屢勝，但對於在場的絕大多數長者而言，剛剛那番分外簡潔明了的『戰報』還是他們第一次聽說，不得不說，著實令人震驚。
要知道在座的每一位都很清楚那些耳語教徒的危害有多麼巨大，就算是再怎麼自負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那些褻瀆者確實十分強大，而能在那些可憎且可怖的對手身上取得六十八戰全勝甚至可以說是完勝的戰績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一個神話。
而那個神話的締造者，就在他們面前。
大祭司蒙多·磐那個年輕學徒的舊識，一個來自聖教聯合的牧師。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完成這一切的，要知道在這種規模的戰鬥中，就算有哪個天縱奇才能帶領大家一直贏下去，卻也幾乎不可能將戰損壓制到一個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零死亡！
就算墨檀與火焱陽能接觸到的戰鬥場面都不會很大，最多也只是雙方加起來不到兩百人的小規模遭遇戰而已，但零傷亡這種事怎樣想都讓人覺得太過於玄幻了。
一時間，剛剛還頗為嘈雜的會議室里已是鴉雀無聲，但那些聚焦到墨檀身上的目光卻悄然變得熾熱了起來。
「雖然我這位後輩剛剛那句話並沒有什麼水分在裡面，但我還是希望大家不要對我產生過多的期待。」
墨檀矜持地笑了笑，垂眸看向面前那張在之前短短几分鐘內被塗抹得錯綜複雜的沙盤，語氣平淡地說道：「並非無謂的謙虛，但我之前配合火焱陽取得的那些勝利其實沒有什麼分量，畢竟那些邪教徒當時的攻擊意圖並不是很堅決，而且還缺乏統一的指揮和調度，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將包括地利在內的一系列優勢與戰術發揮到一定程度，想取得勝利並非什麼難事。」
克羅姆扯了扯嘴角，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不那麼僵硬：「話是這麼說，但你那根本就不是全勝，而是一人未死的完勝！整整六十八場完勝！」
「這跟我之前所提及的『優勢』息息相關，畢竟據我觀察，那些邪教徒的力量雖然詭異，但他們的職業配比偏科很嚴重，其中盜賊系、戰士系、術士系這三種偏進攻性職業系的數量幾乎占據了七成以上，換而言之，治療職業稀缺的他們非常容易出現大量戰損，而有著大量薩滿祭司的我們則完全不同。」
墨檀從非常客觀的角度深入淺出地解釋了一下，然後抬起頭來莞爾一笑：「所以只要方法運用得當的話，其實想要做到所謂的『完勝』其實並不太難，不過」
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平靜柔和且並無特色的雙眸緩緩從在座的每個長者臉上掃過.
「我確實有一些能做到的事，所以大家如果願意付出一點信賴的話，我也會盡己所能幫蘇米爾度過眼前這個難關。」
墨檀簡單地為自己上述那番話做了個總結，面色平靜如水，語氣不卑不亢。
而眾長者們則在交換了幾秒鐘的目光後不約而同地看向蒙多·磐。
後者也是心領神會，立刻轉頭向墨檀問道：「那麼黑梵小友，你所謂的『一點信賴』具體是指什麼呢？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這些老骨頭已經很配合你了。」
「但那還不夠」
墨檀微微眯起雙眼，緩緩豎起兩根手指：「我需要諸位再答應我兩個條件。」
剛才還跟個火爆猴似的克羅姆這會兒卻是非常冷靜地點了點頭：「說來聽聽。」
「首先，我需要整個蘇米爾方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完全聽從我的指揮，無條件踐行我的每一個指令和安排，包括一些可能讓你們心存疑慮或者乾脆覺得不可理喻，而我卻沒有足夠時間去解釋的內容。」
墨檀拿起一枚白棋輕輕攥了攥，沉聲道：「包括在座的諸位長者，如果有必要的話，我甚至會要求你們親自出馬。」
眾長者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蒙多·磐代表眾人暫且略過了這個話題，繼續問道：「那你的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很簡單。」
墨檀挑了挑眉，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然後豎起食指輕輕貼在自己的上唇中央：「如果我們贏了，我希望諸位能夠在不傷及蘇米爾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向外界隱瞞我才是這場戰爭蘇米爾方的主導者。」
普蘭娜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包括聖教聯合？」
「沒錯。」
墨檀重重地點頭，加重語氣強調道：「包括我所隸屬的聖教聯合。」
慈眉善目的大地先知饒有興趣地看著墨檀，疑惑道：「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在我的印象里，像你這樣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應該很希望得到各種各樣能夠表現自己的機會，說實話，就連我們這些老骨頭，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而如果你以一己之力幫助蘇米爾打贏了這場戰爭，那麼你絕對會得到難以想像的聲譽，要知道崇拜邪神的褻瀆者可是大陸公敵。」
「沒錯，儘管很多人都吝於伸出援手。」
旁邊的蓋爾聳了聳肩，攤手道：「但如果我們確實有贏得最後的勝利，那些眼下對蘇米爾視而不見的人都會像一秒鐘前才找回腦子般送上讚美與喝彩，雖然那並沒有什麼用。」
墨檀微微一笑：「我想也是，畢竟說漂亮話是無需付出任何代價的，不過就我個人而言，成為英雄這種事反而是一種負擔。」
克羅姆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你不想成為英雄？」
「我當然不想成為英雄。」
墨檀不暇思索地點頭肯定道，目光中透著純粹的、不加掩飾的疲憊：「如果可以的話，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普通人，足夠輕鬆也足夠悠閒的普通人，而不是那種經歷了波瀾壯闊的一生，最終被人家寫在歷史書里的英雄或者其他什麼類似的東西。」
克羅姆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普蘭娜用相對溫和的重力圖騰給打斷了。
「你似乎有著我們想像不到的難言之隱，孩子。」
普蘭娜目光柔和地看著墨檀，輕聲道：「不過我們願意尊重你的選擇。」
墨檀笑了起來：「也就是說，諸位長者願意答應我這兩個任性的條件了。」
「與其說是願意答應你」
鍋蓋頭的蓋爾嘆了口氣，乾笑道：「還不如說是我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請了近半年才叫到的聖教聯合不願意挪窩，那些褻瀆者的兵力還憑空增加了將近一半，再這樣下去的話，就算我們還想像原來那樣咬牙死撐，也隨時有可能在任何一天被人家衝上主峰，還不如信你一次呢。」
蒙多·磐也點了點頭，對墨檀笑道：「哪怕你並不信奉薩滿教義，對蘇米爾來說完全就是一個客人，說生分些其實就是外人但我願意相信被焱陽極力推崇的你，黑梵牧師，如果你這次真能幫助蘇米爾走出困境，我們將是你個人永遠的盟友。」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輕輕鬆鬆地就在那些褻瀆者前敗下陣來」
克羅姆危險地眯起了他那雙銳利的灰眸，虎視眈眈地盯著墨檀。
「那麼，我可以保證自己的屍體會留在那場足以左右勝負的最終戰場上。」
墨檀輕描淡寫地打斷了他，莞爾道：「這並不是什麼值錢的承諾，但已經是我個人所能付出的最高代價了。」
「很好.」
「那麼.」
「既然如此的話.」
「以先祖之靈的名義——」
眾長者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在胸口處畫了一個閃爍著朦朧光芒的字符，然後在蒙多·磐的帶領下，神色莊嚴地轉向墨檀齊聲道：「在塵埃落定前，以吾等長者議會為首，聖山蘇米爾上下皆會遵從你的調遣。」
十分鐘後
偌大的指揮室重新變得空空蕩蕩，只剩墨檀和依奏兩人還留在這裡。
「前輩。」
半龍人女騎士將剛剛沏好的茶水放在墨檀手邊，然後有些緊張地退了半步，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呼哈~謝謝。」
墨檀伸了個懶腰，然後一邊有些疲憊地揉著額角，一邊端起手邊的茶水灌了兩口，靠在椅子上發愣了半晌才察覺到對方的表情有些不對，輕笑道：「怎麼了？」
依奏抿了抿嘴，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小聲道：「沒什麼，只是」
然後就沒下文了。
「有什麼直接說就好了，現在這裡又沒有別人，你要是能放鬆些就幫大忙了。」
墨檀有些好笑地看著自己面前比起『守護騎士』更像是『侍從騎士』的少女，聳肩道：「就算你一口一個前輩，我們也是同輩的朋友，你要是處處謹小慎微的話我也會不適應的。」
依奏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地就是個九十度鞠躬：「對不起前輩！是我錯了！」
「我只是讓你放鬆點.」
墨檀不禁啞然失笑，擺手道：「並不是在責怪你啊，坐吧。」
依奏點了點頭，一板一眼地坐在了不久前普蘭娜大先知的位置，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頓了好一會兒才垂著頭輕聲道：「我只是覺得前輩你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樣。」
「哦，你說這個啊。」
墨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一邊前傾著身子在沙盤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標註，一邊隨口說道：「我這兩天不是一直都跟之前不大一樣麼，你應該早就已經看出來了啊，順便一問，你覺得我跟之前不一樣在哪裡？」
依奏微微頷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答道：「前輩現在給我的感覺很鋒利。」
「鋒利麼」
墨檀在囈語城的位置寫下了最後一段腳註，然後便放下了羽毛筆，苦笑著搖了搖頭：「你真是太會說話了。」
結果面前的少女竟然第一時間用力擺了擺手，輕呼道：「啊，我不是在夸您！」
墨檀：「.」
「不，不是的，前輩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那句話似乎有點不妥的依奏頓時面色通紅地大搖其頭，補充道：「我只是有些擔心，擔心您」
「擔心我會因為個人情緒的原因而在作戰方面產生紕漏，在瞬息萬變的戰局中迷失方向，鑄成無法挽回的大錯？」
墨檀淡淡地說完了依奏尚未說出口的下半句話，一邊仿佛在走神般看著沙盤上那兩組距離並不算近的黑棋，一邊用頗為輕快的語氣說道：「如果你是在擔心這些的話，那就想多了，雖然我確實即將迎來自己這輩子格局最大的一次戰役，但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那些邪教徒中負責布局或者說是指揮的那位顯然是一個非常非常好懂的人，換而言之就是很好應付。」
依奏雖然不知道自家前輩為何會做出如此判斷，但話她還是聽得明白的，連忙說道：「但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那些邪教徒到底有什麼目的.」
「沒錯，我們確實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墨檀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抿了口剛才差點兒沒把自己燙死的茶水：「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無論他們究竟想做什麼，都離不開『蘇米爾主峰』與『時間』這兩個關鍵點，而在敵人的另一批，也就是最後一批戰力曝光後的現在，我已經不會再給他們半點時間和整裝進攻蘇米爾主峰的機會了。」
依奏認真地聽完後忽然笑了起來，莞爾道：「雖然還是更喜歡前輩之前的樣子，但既然您覺得現在這個節奏沒問題的話，我也就放心啦。」
「呵呵，我現在只覺得慶幸」
墨檀苦笑了一聲，輕嘆道：「幸虧即將要迎來的是戰略層面上的博弈，而不是戰術方面的比拼，否則我現在這個狀態還真蠻容易出問題的。」
依奏歪了歪頭，好奇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呢？」
「至少對我來說是有的，畢竟如果是戰略的話」
墨檀做了個一點都不好笑的鬼臉，出神地看著茶杯上那層溫熱的氤氳，長出了一口氣，雙眸深處似是有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就算稍微激進一點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第七百七十六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