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4章 無名火
「看~熱~鬧~呀」
嬌憨地拖著長音，有著清澈眼眸與乾淨笑容的女孩嘴角微揚，隨即又後知後覺地縮了縮脖子，小聲問道：「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太不嚴肅啦？」
「我覺得……還好。」
或許是那抹悄無聲息從自己心底瀰漫開來的寒意足夠提神醒腦，坂木老大總算重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在一陣頭暈目眩中強打起精神，宛若窒息者衝出海面那一瞬，在肺部充盈著冰冷的刺痛，身體僵硬到仿佛壞死的恍惚中找回了神志，然後第一時間露出了營業式的沉穩笑容：「就算不把醒龍選手和默選手的切磋單拿出來，這場比賽的整體氛圍也依然堪稱輕鬆。」
雪茵這才輕舒了一口氣，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那我就放心啦。」
這一瞬間，小小的插曲告一段落，除了作為插曲主唱的雪茵與得到這場個人演唱會觀看殊榮的坂木老大之外，無論是天書、正太亦或是無數正在關注著這場比賽直播的人，全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就算是坂木老大之前那微微有些僵硬的幾秒，都在少女那缺乏邊界感的親近下變成了『太近距離跟偶像互動有些不自在』這種跟真實原因毫無關係的結論。
而通過天書與正太二人毫無反應這一點來看，雪茵剛剛確實沒有給對坂木施加任何超自然的影響，換句話說，儘管她現在確實已經成為了客觀層面上的『超人』，但無論是那被她自己命名為【禍音惑舞】的象徵力，還是那隻金鼻白毛老鼠精教她的各種能力，且不說幾乎無法在公共空間生效，就算能用，也絕對會被天書和正太第一時間捕捉的。
在這種情況下，早已被人提醒過【問罪論戰】這些個解說成分不簡單的雪茵自然不可能亂玩火，也就是說——
剛剛那番讓坂木老大這種心志堅毅者都產生了嚴重的不適，在內心與精神層面都受到了巨大衝擊的行為對雪茵只是一番非常『普通』的交流。
結果正是這種『普通』的交流，讓心理素質在職業圈中絕對能排進前三的坂木老大險些受了內傷。
那種抽離且扭曲的違和感，幾乎將他的常識輕量化地撕碎了一次，儘管坂木瞬間就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並接受了事實，卻依然受到了相當程度的衝擊。
【如果連我的承受能力都被考量進去的話，那這個女孩也太……】
坂木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打斷了自己的思緒，將注意力轉移回比賽上，用已經調整到最佳狀態的情緒與聲線解答起少女的問題：「正如我之前所提到的，默選手在這場比賽中的獲勝概率非常渺茫，毫不誇張地說，甚至比醒龍逆襲擊敗已經明顯高出了我們所有玩家至少一個階位，已經抵達了史詩領域的科爾多瓦一樣渺茫。」
雪茵咂了咂嘴，嘀咕道：「但是我看他們打得挺熱鬧的呀。」
「熱鬧是真的，激烈也是真的，甚至在現階段的『勢均力敵』都是真的。」
坂木老大微微一笑，看著屏幕上正如火如荼戰成一團，漫天刀光劍影、鬥氣縱橫，總之就是熱鬧非凡的戰場，用令人十分舒適的語速緩聲解釋道：「但這場單挑的本質十分和諧也是真的，看得出來，雙方的目的並不相同，赤色星座要的是在儘可能不暴露過多信息的基礎上穩定晉級，而動物園這邊，我個人認為是想要讓默選手憑藉與高手切磋快速增長高水平戰鬥經驗。」
兩位解說都因為想讓嘉賓盡情發揮而選擇了降低存在感，而雪茵則是在稍加思索後好奇道：「所以就是……嗯，目的沒什麼衝突？」
坂木微微頷首：「簡單來說就是這樣，畢竟醒龍早在與科爾多瓦那場單挑中展現出了自己的全力，所以就算賣對方個順水人情，也不存在泄露更多信息的風險。」
「那為與盧塞爾選手交戰做準備這方面呢？」
雪茵抿了抿嘴，又問道：「用九重選手跟夜歌選手的話說，默選手那多變的武器似乎有在一定程度上與盧賽爾選手頗為相近，所以這場切磋好像也能對醒龍選手有些幫助？」
坂木老大啞然失笑，儘管心裡很清楚這完全就是九重給季曉鴿準備的台階，但還是看破不說破，點頭道：「很有可能。」
他可不是傻子，雖然自己是以現役職業玩家身份過來當的嘉賓，卻也不會到處拉仇恨把職業圈的底褲都扒了，歸根結底，除了打字戰士那種下三濫，這種嚴重損人且對自己沒啥好處的事兒基本上不會有人去干。
有些能聊的，為了收穫人氣稍微幫著分析分析自然是沒問題，但要是太越界的話，同行們就會明里暗裡給些教訓了。
於是乎，坂木老大在簡單搪塞了一句後還是把話題轉移回了比賽本身，感嘆道：「現在這個節奏還是很理想的，在醒龍限制了自己的上限，並未激活另外兩個姿態的情況下，兩人打的也算有來有回、和和氣氣、心照不宣。」
雪茵眨了眨眼，好奇地重複道：「和和氣氣？」
「是啊。」
坂木老大一邊摩挲著自己的扳指，一邊正色道：「各取所需，當然是和和氣氣，當然，我並不是說他們在演，事實上這種水準的切磋確實對雙方都有好處，默選手那邊就不說了，就算是醒龍，也能在這種對戰中得到不少心得體悟，但整體氣氛……」
「很糟糕啊。」
雪茵柳眉微蹙著打斷了坂木老大，定定地看著屏幕上那面色平靜沉著，雖然居於守勢，卻始終沒有被醒龍壓垮，甚至還能頻繁做出犀利反擊的半龍人，輕聲道：「他很憤怒。」
「憤怒？」
「很憤怒。」
……
同一時間
【問罪論戰·團體戰】比賽專用地圖，鏡像空間S7127-1363
西北大陸，洛斯特蘭公國北部，戈洛普環形山，赤色星座臨時駐地
機械地抬起無情劍，逼退那從側後方斜掠而至的拳頭。
擰身，換素雪槍，憑藉武器長度優勢的控制距離，壓迫對方走位。
後撤，用七星扇卸力，對方的沖拳應該是假動作。
扇動翅膀偏轉重心，被打飛也沒關係，生命值恢復速度跟得上，這個高度差剛好適合修羅戟發揮。
正面硬拼的話，他只能用與修羅戟同類型的白虎增益向技能，嘯山林嗎？還是沖拳？崩拳？轟拳？
藏在後面的不是升龍……讓我想想……
咔嚓。
哦，來不及了。
呯——！！！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墨檀在橫戟擋住了醒龍一記被大幅度增益過的【崩拳】後身形微仰，隨即便被後者用那招明明需要距離與高身位，卻被醒龍強行卡在極限距離用出來的【青龍·應劫】拍在胸口，整個人轟然倒地，砸出了一片半徑至少有三米以上的放射狀裂痕。
「嗯？」
而正欲乘勝追擊的醒龍卻放下了右拳，低頭看向明明扛下更重的傷勢都能在轉眼間消化掉，卻在這一擊過後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目光有些空洞的對手，皺眉道：「不打了？」
「不是……」
沉默了足足兩秒鐘才給出了反應，藉助雙翼與尾巴的力量重新站起，傷勢早已在【逆鱗】狀態下盡數恢復的墨檀搖了搖頭，略顯空洞的豎瞳中，那抹被【血氣喚醒】激發的紅暈正在逐漸擴散，而他手中的修羅戟同樣也變得躁動了起來，用與墨檀心跳相同頻率的節奏輕輕顫抖著。
注意到了墨檀的不正常，同時也很好奇為什麼一個『玩家』會在這種情況下變得有些不正常的醒龍目光微凝：「那是什麼？」
「……」
墨檀甩了甩腦袋，雙眸似乎在某一瞬間恢復了清明，甚至在那須臾清明中流露出了半分惶恐，卻在轉瞬間重新歸於空洞，並被鍍上了一層不祥的紫紅色。
並非雷龍血脈呈顯性後溢散的暗紫，亦非雙眸充血時泛起的殷紅，此時此刻，那雙總是清澈而柔和的眼睛裡，只剩下一抹若有若無的疲憊，以及……在沉默中靜靜燃燒，深邃而壓抑的無名之火。
下一秒，醒龍在本能地驅使下抬起了右臂，間不容髮地接下來對方那毫無力道的一劍。
【糟。】
在發現那柄長劍甚至都沒有觸碰到自己的瞬間，一股強烈地危機感驟然在醒龍心底升起，然而當他抬起左手準備向墨檀胸口拍出一掌前的瞬間，那仿佛帶有千鈞之力的戰戟已然砸落，迫使他只得咬牙將剛剛蓄勢完成的【青龍·穿花】按向那柄猙獰的凶兵，並在半秒鐘後輕鬆撥開了那柄外強中乾的戰戟。
【糟！】
當第二聲『糟』在醒龍心底響起時，連續兩次發力失誤的他已經失去了調整空間，並在下一秒被數十道宛若蓮花般綻放的刃光已經擴散開來，以咫尺之處那目光空洞的半龍人為中心將自己『絞』了進去，並在同一時間層層疊疊地擴散開來，不但生成一方能夠將自己死死限制在原地的『雷場』，甚至還在持續了兩秒鐘後將空氣中的游離雷元素也卷了進來，形成了一道兼具著物理與元素殺傷的刃光龍捲。
而處於這道【雷動狂蓮】中央的醒龍，則是以每秒鐘近3%的頻率高速掉血，轉眼間始終維持在極端健康水準的生命值便跌破了80%，宛若開閘的水一般不斷飛逝。
但場外的粉絲並沒有著急，場地邊緣的赤色星座成員也沒有著急，醒龍本人更沒有著急。
他只是平靜地抬手，堅定且不容置疑地將流轉著青龍氣勁的右臂探出風暴，按向正在不斷進行超高速斬擊的半龍人。
在被兩輪虛招騙進現在這般困境中後，醒龍只是不慌不忙地給墨檀出了一道選擇題——
放棄眼下這兼具著高頻次輸出、限制移動、環境控制、永動機等諸多特質的強力技能，亦或是……接我一掌。
而墨檀給出的反應，卻再次讓醒龍與所有能看出門道來的人吃了一驚！
他選擇了全都要，不但將無情劍變成沉重的修羅戟形態，停止了這難得能給醒龍造成高額傷害的【雷動狂蓮】，還不閃不避地硬接了醒龍一掌。
——！！！
伴隨著一道洶湧的青色勁氣從墨檀胸口處透體而過，他頓時在踉蹌中失去了超過三成的生命值，而醒龍右臂上那條威儀滿滿、肅穆莊嚴的青色祥龍則是被鍍上了一層火光。
黑紫色的火光！
【戾鬼·修羅變】
單手持戟的墨檀面無表情地看著醒龍，原本如自焚般附著於其身上的戾火儼然被醒龍剛剛那一掌從其體表轟散，化作漫天綺麗的火櫻，並在戰戟重新變為長劍後化作數十道縱橫交錯的黑色斬痕將對方困在自己身前約一米處——【黑櫻·廣寒】！
而醒龍也在這個瞬間想到了什麼，立刻下意識地復刻出了不久前那個無名者在此繁景下的一擊，以幾乎完全相同的角度擊出一招【青龍·戰於野】，用三十餘道掌風正面撕碎了那每秒鐘都在形成全新斬痕的黑色火櫻。
要問醒龍為什麼反應如此之快，原因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他對那場『默VS匿名』的個人賽印象非常深刻，而醒龍雖然不知道這招【黑櫻·廣寒】的名字，但在反覆觀看錄像後，大體複製出季曉島那一劍的角度其實並不麻煩，就算有些許瑕疵，【青龍·戰於野】的高頻攻擊與高覆蓋面積也足以彌補其不足，雖不如後者那劍意境唯美，但熄滅那片火櫻卻也不在話下。
然，這種程度的破招也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歸根結底，他終究還是個武僧系職業者，想完全復刻出季曉島那天正面破招墨檀的一劍，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他不可能，不代表別人不可能。
下一瞬，與那火櫻一同被『擊散』的墨檀已經出現在醒龍身側，手中的【曉·無情劍】散發著凜冽寒光。
焰消櫻散，花影亂，一溪風月碎廣寒——
【極劍·風月】
第兩千二百四十五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