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神秘冊子再現

  紫宸殿裡,太康帝硬生生折了支御筆。閱讀

  禁衛軍帶回的消息,樣樣讓他心驚。

  濃霧遮天蔽日,上天警示不詳,理應退避,太子當街立下言誓,行不可能之事,五百步外,一箭破霧入靶!

  霧去雲散,朝日燦爛,如神跡臨,如天命授,洛陽百姓無不拜首,跪了整條街,口稱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審案過程無比順遂,要證人有證人,要證據有證據,鄧氏被太子威儀嚇住口不能聲,兇手自首於堂,案結無人異議,太子再得四方拜首,民心齊聚!

  ……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天命,朕才是天命!」太康帝氣的手發抖,「他這是想造反麼!一回來就等不及了,要將朕掀下去麼!」

  大太監高公公趕緊跪過來,又是揉太康帝胸口,又是伺候太康帝喝茶:「陛下龍體要緊啊,切莫如此動氣……」

  「是朕想生氣麼?他們一個個跟朕作對!」

  「陛下息怒啊……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老奴不知別的,只知這天下是您的,萬事都是您說了算,所有摺子都得您親筆批,您要是龍體不適,天下都會跟著揪心吶陛下!」高公公跪在地上,老淚都出來了,「老奴這心裡……老奴也同天下人一樣,心疼陛下啊。」

  太康帝忽的頓住:「你方才說什麼?」

  「誒?」高公公往回想了想,「老奴同天下人……」

  「不是這句,往前。」

  「您要是龍體……」

  「往前。」

  「這天下是您的,萬事都是您說了算,所有摺子都得您親筆批……」

  太康帝忽的笑了:「沒錯。」

  這天下是他的,萬事都是他說了算!之前那崔俁高人也說過,他身上龍氣旺盛,百無禁忌,大安江山穩固,怎麼折騰都是他的。天命在他這裡,楊暄有個屁!

  哪怕天命怕了楊暄那支箭,也是因為今日審案聖旨是他下的,上天給他面子,才不是給一個未經帝王之術調教的毛頭小子!

  一定是這樣……太子剛剛自長安回來,手下半個人都沒有,想造反,造的了麼!

  想通了,太康帝怒氣便漸漸散了。理智恢復,他又有些存疑,霧再能破,也是天時,越王在那裡,怎麼會讓太子順利把案子給結了,什麼都不干?

  是出了什麼意外?

  微垂視線掃過堆積如山的龍案,太康帝捏了捏眉心,相比而言,這些才更是麻煩事。

  他懶的再關心兒子們爭鬥,交待高公公:「國事繁忙,朕無暇它顧,讓童修去查問清楚,再一同報與朕知。」

  「是!」高公公立刻回道,應聲乾脆,多年來訓練下的習慣,『哪怕神情懵懵的不明白』,下意識也應了。

  太康帝笑著抬腳踹了高公公屁股一腳:「你這老蠢貨,什麼都猜不出悟不到,也就是在朕身邊啊!」

  高公公順勢滾到地上,滾的相當有技巧,不讓自己疼,還讓太康帝看的有趣。見太康帝再次爽朗大笑,高公公也沒問別的,抹了抹眼角淚水,一臉崇拜忠心感恩的老狗腿模樣:「可不是?也就是陛下這樣心慈的人,才容得下老奴這樣的笨人……陛下富有四海,仁心仁治,得天命授,興大安基業,乃是千古明君啊!」

  「少拍朕馬屁,去,給朕弄點解渴的茶湯來!」太康帝雖嘴上罵著,臉上卻笑意不絕,可想而知此刻心情有多愉悅。

  「是陛下!」

  高公公唇角彎著,躬身退了出去。

  ……

  後宮田貴妃這裡也傳來了最新消息。

  彼時她正拿著鎏金小剪整理著盆栽里的花枝,聽著心腹下人的話,一個不小心,把花給剪下來了,多餘瘋長的枝葉卻還留著。

  「天命?還真敢吹!」貴妃甩手把剪子丟到一邊,神色微慍,「越王呢?他幹什麼去了,為何不想辦法阻止?」

  「回娘娘,王爺起初不是不想阻,只是平郡王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手,從文城郡接來了好些證人……」

  人家有意留了一手,所以越王被坑了。

  可即便如此……哪怕那兩個聯手,田貴妃也不認為自己兒子對付不過,所以一定是——

  潔白絲絹一根根擦過纖長白嫩手指,田貴妃慢條斯理道:「越王在玩什麼?」

  「……說是有樣極想要的東西,那鄧家,那兇手,也是王爺安排的。」

  安靜好半晌,此人才聽到貴妃娘娘回覆:「罷,本宮收拾爛攤子也習慣了,你去傳話,越王想怎麼玩便怎麼玩,後面,有本宮兜著呢。」

  此人面上狂喜:「是!」

  「退下吧。」

  田貴妃用絲絹擦了手,還是不滿意,總覺得這手背上好似多長了兩道皺紋,她便吩咐宮人,卻給她端盆玫瑰花苞水來。誰知這水剛端上來,她去了戒指鐲子正要洗,就聽人來報,說昌郡王回來了,面色不善,很是生氣,嘴裡還罵著哥哥,像是又被越王給整治了。

  田貴妃眸底閃過一道厲光,手也不洗了,戒指鐲子也沒重新戴上,帶著人就去了昌郡王寢宮。

  ……

  刑部大堂外,百姓們仍未散去,氣氛仍然很熱鬧。

  做偽證之人,當堂扒褲子打板子,一排幾個,打的血沫橫飛,視覺效果極為刺激。這刑法雖重,卻打不死人,這些人還都是罪有應得,百姓們便沒半點憐憫,指點嘲笑,有時還叫聲好,十分樂在其中。

  鄧氏是女眷,犯了大錯,被貶為賤妾入了奴。即不再是自由身,其來去懲處需得諮詢過主家意見,如今她的主家,自然是彭傳義。彭傳義可將其帶回,是殺是剮,官府不會管,若不願將其帶回,要交於官府,官府也會按律法罰之,總之,這女人雖沒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怎麼著,之後的下場,也可想而知。

  至於彭傳義,在後堂去了鐐銬,稍稍洗了臉梳了發,就從正堂中走了出來。

  當堂釋放嘛!

  他一出來,洛陽百姓都沖他問好,恭喜他得自由身。他也笑著回應,和各位熱情百姓打招呼。

  「這案太子審的好啊,當堂就釋放了!雖說你在牢里受了不少罪,到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真相終得大白,你還年輕,路還長,可別埋怨啊!」

  「這位大爺說的對,太子威臨刑部,解我危局,我哪敢埋怨?唯願天下太平,大安永固,太子永如今日這般,湟湟耀日,帶著咱們走向中興!」

  「小伙子說的好!」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理!」

  彭傳義的忠僕忠叔一直在外等著,見主子出來,立刻快步走過來,縱是年紀不小,經歷頗多,現在也紅了眼圈,十分激動,掀袍就是一跪:「少爺……」

  彭傳義眼睛也有些紅,扶他起來,長長嘆氣:「忠叔……如今我好好的出來了,你也莫要急了。」

  ……

  街上熱鬧浪漫一波接著一波,仿佛什麼盛事,熱烈又燦爛。

  往往特別特別熱鬧的時候,就會出些什麼意外,讓人始料未及。一些人里,這齣離熱鬧,已經是一個信號。

  彭傳義帶著笑臉,拱著手談著天,慢慢的和忠僕走出百姓圈。

  百姓們也只是起初好奇,見小伙子性格不錯,沒有怨懟,不需要大家幫忙開解,慢慢的便也不再圍著他,好讓人回去清潔整理,好賴洗個澡休息休息。

  走出人群後,彭傳義給了忠叔一個眼色,忠叔微微點頭,彭傳義就視線四下望著,好像在找什麼人。

  很快,他目光定於一點,清咳一聲。站在他身邊的忠叔趕緊四下看看,發現沒有人注意這裡,迅速從胸前掏出一個小布包,遞到彭傳義手上。

  彭傳義捏緊布包,面上不露聲色,繼續往前走,直到,與一個黑衣人擦肩而過——

  越王自接到不知誰送來的紙條後,一直緊緊盯著彭傳義動向,百姓們,周圍人都不注意了,他卻緊緊繃著,視線一刻未離!

  他看到彭傳義主僕跟做賊似的,僕人四下望望,拿了個東西給彭傳義,彭傳義裝成沒事人繼續往前走,與一個黑衣人擦肩時,他迅速將東西塞到了黑衣人手裡!

  越王捏著紙條的手一緊,立刻拍桌站起:「去給本王搶過來!」

  「是!」

  越王護衛立刻行動。

  樓上樓下距離並不遠,護衛們察覺到主子想法一直待命,此時立刻從窗子翻出,衝著黑衣人就躥了過去!

  黑衣人,也就是平郡的人根本沒料到有別人會知曉這件事,更不會料到別人會踩著時間點來搶!

  他武功相當好,與人交手少有敗績,可事情發生太快,街上人太多,雖說現在位置是沒在人群擁擠最中心,也沒人關注,但他想立刻脫身,卻是做不到的!

  沒辦法,只好動手了。

  一個黑衣人,三個護衛,沒動武器,只用拳腳,戰到了一處。

  越王護衛接到明確指令,自然以搶東西為第一目的,身法招數,皆為此為首要。黑衣人果然很寶貝那東西,幾乎拼了命,數次險而又險,拼著受傷,也不把東西拋出來!

  越王眯眼看著,心臟怦怦怦跳,果然,決策果斷是有好回報的……他若不當機立斷說通鄧家,怎會有如今局面?彭傳義不被放出來,沒有這一出,他就趕不上!

  對方一個人,他去了三個護衛,怎會拿不下!

  ……

  平郡王這邊,一直等著彭傳義出來。彭傳義進牢里搜過身,肯定是乾淨的,出來也不可能帶出什麼牢里沒有的東西,所以若交易,肯定在外面。

  他以為彭傳義會回去準備準備,不可能這麼快把東西給他,沒想到這人倒極守信,立刻和下仆眼色來去,在街上找他的人了。他讓黑鷹前去,彭傳義立刻就找過去了!

  東西就要是他的了!

  正當平郡王狂喜,抑制不住激動時,突然越王的護衛過去了!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一對三,黑鷹明顯吃虧,平郡王眯眼,手一揮,讓暗衛多去幾個幫忙。

  平郡王還顧著收斂自己痕跡,派出去的都不是平時帶在明面上的人,越王卻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見黑衣人有同夥相助,立刻也揮手,讓護衛們上去幫忙!

  很快,這裡就亂了起來。

  本來人多,容不下那麼多打手施展,黑衣人和三個護衛動手時,周圍百姓趕緊尖叫著讓開,現下再來一群,百姓們反應奔跑速度都不及訓練有素的護衛,場地自然沒那麼快讓出來,顯的十分擁擠。

  沒亮武器,擁擠人群里也沒法動手,除非用輕功跳起來……

  便是這時,不知道哪個方向的誰,尖叫時突然喊出『冊子』兩字,字正腔圓,十分清晰。

  不明就裡的人當然什麼都不知道,但凡知道一點的……就明白這裡熱鬧是為了什麼了。

  遂,很快有不知名人士加入戰圈。

  有穿灰衣的,有穿白衫的,個個都蒙著臉,武功路數奇怪,身法詭異,瞧不出是哪方勢力,但是厲害,是肯定的!

  一時間數道身影騰挪飛躍,你來我往,拳拳交錯間,擊打到**的『砰砰』聲不絕,聽著極為嚇人!

  ……

  崔俁站在茶樓二樓包廂窗前,手緊緊攥住欄杆,唇揚眉展,眸底粲光灼灼。

  他從不否認自己內心貪婪。他時間很寶貴,想的東西也很多,所以很喜歡布一舉數得的局……這一次謀太子回朝,不但要回的漂亮,亮相的漂亮,案子審的漂亮,這冊子之事,也要有個結果!

  他就是想看看,那灰白兩隊厲害人物,是個什麼底細!

  平郡王幫了熊太子這麼多忙,他照約定第一個將冊子給平郡王,算很講信譽了,可冊子到手,平郡王能不能護得住,是他實力問題。

  這麼重要的冊子,讓平郡王悄悄拿走多無趣?所以他還給越王送了個紙條,讓他們打起來。這邊打的激烈,人群人再喊出『冊子』二字,他就不信灰白刺客不現身!

  既然平日裡尋不到摸不著,既然都對冊子感興趣,他便把冊子拋出來,看誰會來叼。教彭傳義與平郡王的黑衣人交易,灰白兩隊沒動靜,許是自己做的太隱秘,他們沒發現,但今日,與冊子有關的彭傳義案子,他們必然來看,只要冊子出現,他們就不會閒著坐看!

  如今果然,一切皆如計劃。

  熊太子,這次我可又幫你搭好場子了,你可千萬要看好了,別再跟丟了人!

  ……

  高手拼殺,畫面並不美好,外行人幾乎看不清他們身影,只覺得眼暈的很,天上地下,當真是群魔亂舞,招招嗜血,氣氛肅殺。

  楊暄早就準備好了。越王平郡王的人打起來時,他就『衝冠一怒為百姓』,身先士卒跑過來了,過來後也並沒有第一時間阻止高手械鬥,而是抓緊時間救百姓。

  今日街上人多,這一小片並不算群眾聚齊區,人卻也是不少的。人們受驚時動作心態皆與往日不同,有跑偏了的,有摔倒的,有不小心絆倒別人的……

  楊暄運輕功飛到人群中央,一個一個將處在危險中間的人救出來。

  起初他還很溫和,一手一個拎離現場放到安全位置,再重返現場,重複類似動作。後來人太多,刑部高手衙役們也過來了,他便一手一個,將百姓拎起,拋出去——剛好被衙役們接住。

  百姓們玩了這麼一通,簡直要對太子星星了。

  好俊好酷太子好厲害啊!

  刺激驚險又安全,那飛一般的感覺……能不能再來一遍!

  百姓們甚至都不看高手打架了,一個個捧著臉看著太子拎拋人的英姿……

  有那膽肥心大眼裡沒啥事的,竟然不往安全地方走,反倒往危險圈裡跑,就為了被太子拎拋一回!

  楊暄:……

  「都給孤散開!把自己玩死很有意思麼!」

  楊暄怒吼,中氣十足,劍眉高高揚起,丹鳳眼裡怒火灼灼,看起來……更炫更酷更高大了!

  百姓們一邊內心蕩漾,一邊『太子你說什麼都對』,拉住身邊蠢蠢欲動的人,不准給太子添麻煩!

  因為太子和刑部侍衛衙役的幫忙,現場很快控制住,空出一片巨大空地,百姓們無一傷亡。

  隨著場地變大,爭搶冊子的人也打急了眼,開始上武器了,刀光劍影,血花飛濺,場面很是血腥。人群里有帶著孩子的,趕緊把孩子眼睛捂上……

  這時間,本來楊暄該出手阻止那幫搶冊子的了,誰知另一頭,人群最多最擠的地方,突然生變。

  小世家的人打起來了。

  初時是傅容森和尹子墨打嘴仗,尹子墨不知為何真生氣了,狠狠踹了傅容森一腳要跑,傅容森皺眉擔心他安全,竟上前伸手將他攬住,姿勢……過於貼近,氣氛略有些曖昧。

  尹子墨臉上更掛不住,一邊狠狠把傅容森往下撕,一邊往人群外走。誰知人太多太擠,他半天擠不出去,不但擠不出去,還一個不小心,踩到了榮炎彬。

  好嘛,冤家路窄,本來這兩個就有舊怨,互相不對盤,現下有由頭了,怎能不吵?

  榮炎彬就把尹子墨擋住了,威言厲語,讓他必須道歉。

  尹子墨哪肯吃虧?他跟榮炎彬之間有的是舊帳算,這不要臉的對不住他的時候多了!正好心中有氣,他火氣上來,便和榮炎彬吵了個天翻地覆。

  看架式有些不對,傅容森試圖圓場說和,吵架可以,但今天人多,別在外面丟人。

  榮炎彬哪會怕這個?他一個洛陽地頭有名的紈絝,吵架怕過誰,怕過啥?還嫌丟人故意找地方?爺就擔心看的人少好嗎!他才不願意理傅容森,伸手推了一把。

  這傅容森是洛陽有名的貴公子,教養禮儀是一等一的,君子六世無一不精,也是有些身手的,誰知今日怎麼就那麼寸,運氣十分不好,踉蹌一下,竟踩到一顆小石子上,控制不住身形,往榮炎彬方向又偏了偏。榮炎彬唬了一跳,以為他要反撲,驚恐之下,下意識拿了刀子……

  雖未傷到傅容森要害,到底動了手見了血,尹子墨哪裡肯干,立刻招呼手下護院們打了上去!榮炎彬自知理虧,可尹子墨現下已紅了眼,不接受道歉,他不想受傷,只得也招手,讓背後護院們上。

  兩邊掐成一團,雞飛狗跳。

  蔡學禮恰巧也在附近,見榮炎彬當街打人,立刻伸張正義拔刀相助,帶著人下場幫尹子墨了。

  誰都是有朋友的,紈絝也有狐朋狗友,榮炎彬見要吃虧,趕緊人群里招呼認識的人幫忙……

  這架就越打越大,成群架了。

  百姓們趕緊又開始閃避,為這些人騰地方……哪哪都鬧騰,亂成一團麻。

  偏這還不夠。

  不知道從哪躥出兩輛著火的車,一匹驚馬拉著,一群驚馬跟著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街中,一輛衝著人群最大,百姓最多的東西,一輛衝著刑部偏門,偏門往裡不遠,就是刑部大牢所在地!

  變故來的飛快,幾乎一瞬間同時發生,便是楊暄崔俁,此刻也再不能輕鬆了。

  計劃外突然生事,險境重重,他們是該繼續眼前計劃,還是……救人?

  若選擇救人,馬那麼多,火那麼大,百姓這麼多,必要窮極所有力量,冊子的事,便追不了了!

  若選擇冊子,這些百姓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