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暄垂頭看著手中玄色皮質面具,靜了好一會兒。
他也不是什麼都不懂,於風月情愛之事,不能太過猴急,該控制得控制,該端著得端著,欲擒故縱,一放一收,才能撩起別人心間波瀾,心裡眼裡全都是你麼。
尤其他這樣的身份,多少人,多少書試圖教他,你是一國太子,將來大位得成,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但凡一點不合你心意,換了就是!
可是不行。
他除了崔俁,誰都不行。
而且他也忍不住。只要眼前出現崔俁的影子,他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眼睛會下意識跟著他,手腳也蠢蠢欲動,會想著再親近一點,再親近一點……有時腦子裡還沒反應過來,動作已早一步——可惜都被崔俁『恰好』躲過了。
他反省了一下,他也不是時時都這樣,大多時候只要能伴在崔俁身邊,他就很滿足。只要身邊有崔俁的氣息,抬頭轉腳時能看到崔俁的人,他就可以沉下心坐在案頭辦正事。有特殊狀況,需要和崔俁商量時,他也能相當理智的隨著思路,贊同或反對崔俁意見,提出自己的想法,最後融合出最合適的應對方法。
可每日裡總有那麼幾回,崔俁對他的吸引力像火藥爆炸一樣,眉梢眼角仿佛都透著絲縷情意,連眉心紅痣都會發光一般,讓他不由自主,情不自禁……整個身體似火在燒,心臟跳動的血液流動的聲音自己都能聽到,偏偏每每伸出去的手,湊過去的身體,都會被崔俁躲開。
崔俁一臉單純認真,又似什麼都已看懂給他留面子才不說破的表情,讓他每每覺得自己心思有些……猥瑣。
想繼續吧,總覺得有些羞臊面上掛不住,不繼續吧,又有些捨不得。心裡像被貓爪子撓似的,癢的不行,那爪子每每撓不對地方,越撓越癢,越撓心裡某種想法越強烈……搞的他每夜需得起來幾次澆涼水,才能舒服點。
方才,他有種直覺,好像崔俁會親手給他戴面具似的……他也非常期待,可人怎麼就走了麼?
他又看錯了?
楊暄嘆了口氣,默默走到鏡子前,遺憾又委屈的給自己戴面具。
這面具是崔俁親自畫了樣式,盯著下面做的。以鹿皮為材質,用鹽膚木染以玄色,皮質透氣又柔軟,還絲毫不刺激皮膚。樣式也不是平平展展一片,而是略有高低起伏,十分貼合面部曲線,戴到臉上很是服帖,感覺就像自己的另一層皮膚,沒一點不舒服。
面具像一隻展翅的蝙蝠,戴上遮住大半臉,自額頭往下,眉骨,太陽穴,顴骨,甚至鼻樑,全部遮住,別人能看到的,只有半邊額頭,眼睛,嘴和下鄂。
面具上面並沒有太多花紋,只以裁切方式,做出整個形狀,兩邊翅鋒斜斜翹起,往內往裡拉起微微波浪起伏的花紋,往下收起的角度略快,戴在臉上,一點也不像了蝙蝠,像狐狸了。
楊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略有些陌生。
不過這樣大半張臉隱在面具下,好像把自己藏了起來,他能看到別人,看到一切,別人卻看不到他,感覺也挺有趣。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旁人就更不會覺得熟悉了,哪怕身邊人,怕也得好好看一看認一認,方能有結果。
楊暄起初提這個建議,單純只是不想被崔俁趕走,沒想到結果倒挺驚喜,這面具他很喜歡,也很適合他。
面具是崔俁為他做的……旁的不說,只這份用心體貼,別人很難企及,所以他怎麼會不喜歡崔俁?崔俁又怎麼會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想著想著,楊暄大手緩緩摸上面具,笑容略傻。
待見到崔俁換好衣服從房間裡出來,他就更傻了。
崔俁穿的是藍橋這次帶來,崔盈給準備的衣服。純白葛綢縫製,沒有花紋沒有刺繡,普通樣式的男人長衫,簡簡單單,朴樸素素。可穿在別人身上簡單樸素,穿在崔俁身上……卻似玉石瑩潤,謫仙縹緲,好看的不像話。
楊暄定睛看了看,方才明白,造成這種感覺差異的是裁剪風格。
一樣的男式長衫,別人的是板板正正,崔俁的卻是極為貼合身體線條,肩腰袖都收了,偏下擺略寬,上緊下松,視覺上就有了精緻精神的感覺。襟口方面,崔盈反其道行之,放棄了小胖子崔晉說的洛陽流行敞領露胸口樣式,偏把襟口包的特別嚴,一點頸子都不露,再往上一點,連喉結都能遮起來。
極為貼身的上半身款式,加上這襟口設計,楊暄只看兩眼便口乾舌躁,不知為什麼,特別有一種想把這身衣服扒下來的衝動。
這些還不是全部,許是嫌一身純白太單調,崔盈給配了件湖綠色罩衫。湖綠是極淺極淺的湖綠,有點接近很淺很淺的藍,料子是極輕極薄的紗,做的寬寬大大,松鬆散散,披到崔俁身上,里外上下一對比……更仙了!
崔俁走動時,輕紗隨步子搖擺,紗下白衫包裹的身體線條若隱若現,惹的人不住定睛,特別想看個清楚;崔俁不動時,隨便一點風,哪怕有個人經過,帶起的風都能拂起輕紗,顯的整個人極為靈動,更是招人。
「愣什麼,走啊。」崔俁拿扇子敲了敲楊暄肩頭。
楊暄肩上一輕,好像這記輕敲敲到了心頭,麻癢的難受。
「你要不要……換身衣服?」楊暄喉頭髮緊,非常真誠的建議。
崔俁這次是真沒理解到楊暄的點,低頭看了看:「挺好的啊,為什麼要換?」
楊暄用力找理由:「會不會……容易髒?」
崔俁表情有點奇怪:「我又不去幹什麼……」
楊暄:「那不熱麼?」
「衣料很透氣,顏色也清爽,穿著很舒服,一點也不熱,」崔俁自己很滿意這一身衣服,見楊暄可能是因為自己喜好而反應,直接忽略了他的意見,回頭問藍橋和木同,「這衣服有哪裡不合適麼?」
藍橋傻笑著點頭:「很合適的呀,少爺穿這個可好看了!」
木同亦點頭:「赴宴場合很是相宜。」
崔俁便愉快的決定了:「那就這件,出發吧!」
楊暄:……
「愣著幹什麼,走啊——」見楊暄半天不動,崔俁還轉頭催促。
楊暄只得嘆了口氣,跟上。
……
此次與宴目的不同,自是不會同四年前謝家秋宴一樣忙碌又高調,崔俁早同王家打過招呼,想要低調一點,只見見王家人就好,其它時間,請允許他和沙三隨便逛逛。
王家不知道沙三身份,只知他是王復老爺子的弟子,不能怠慢;崔俁長安半仙崔道爺的名頭份量太重,這四年來有過不少接觸,崔俁還幫過他們。貴客身份特殊,想自在一點,他們做東道主的,自不會攔,儘量能有多周到就有周到。
崔俁一行的貼子一遞到門房,立刻被引到外院正廳,王家族長掌權人親自過來迎見,見沙三戴著面具還愣了一愣。
崔俁微笑替他解釋:「近來不知怎的,起了疹子,不能見風。」
楊暄拱手,滿面嚴肅:「不是什麼好事,家主知道便可。」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王家人很懂,也沒有好奇深究,請崔俁二人入座,安茶。
待盞茶時間過去,寒暄結束,氣氛融融時,崔俁道:「今日貴府行宴,諸事忙碌,不必刻意招呼在下,左右在下來了洛陽,日子還長,隨時可聚。」
王家人一聽,這話說的熨貼,這意思是可以常來常往行走了?
王家老爺子也不扭捏,哈哈笑了兩聲:「好!待此次宴過,老夫再專程請崔小友小聚!今日你且與沙小友隨意作耍,想去哪兒,需要什麼,吩咐下面人便是!」
如此,崔俁和楊暄便自便了。
木同往外邊溜了一圈,回來說榮家的人還沒來,崔俁懶的走,就和楊暄尋到水榭,觀景賞魚順便吹涼風等著。
王十八娘很體貼,在內院裡聽到他們過來的消息,專門讓下人清了路,過來看了看。順便還帶來親手做的精點小菜,請他們品嘗。
「多謝你兩次救我,還開解我,如今我已曉得,先前很多事是我想錯了,同娘親道了歉……」王十八娘看著崔俁的目光仍然閃閃發亮。
楊暄有些不滿意,在她動手之前,先一步拿起茶壺給崔俁添茶,還給崔俁夾菜。
王十八娘眼睛更亮了……
崔俁拎起茶盅,微笑飲茶:「你能想通便好,改日有喜訊一定送個信經你,我與你添妝。」
有柳葉打著旋隨風飄落,正好落在崔俁肩頭,楊暄微微傾身,幫他拿了去。這一瞬二人距離無比近,光影幾乎都融到一起,崔俁卻半點未有察覺。
偏偏今日沙三戴著面具,整個人的感覺更加冷肅,對著崔俁卻更加柔情;崔俁今日一如既往丰神俊秀,衣服穿的頗有仙氣,卻又流露出某種特殊的禁慾莊嚴感。這畫面,這畫面……
王十八娘差點捂臉尖叫,臉紅的不行。
「那……那你們好好玩,我就不打擾了……」
楊暄給了個『不錯你很識趣』的眼神,終於不怒視他了。
崔俁有些意外,怎麼剛來就走?連寒暄都沒幾句?他倒不是捨不得,想和小姑娘多相處一會兒,而是這並不符合大家待客禮儀。即走到面前,哪怕只打個招呼寒喧,怎麼也得一盞茶,說句話就走……
許是有要事。
崔俁微笑揮手:「今日客多事忙,你也別累著了。」
楊暄好像有些不滿他關心別人,故意多夾了一塊糕點過去,讓他看著自己。
王十八娘紅著臉就跑了,離開這方院子前,還鄭重下面人:「把附近能過來的路都封了,不許任何人打擾兩位貴客。」
下人有些為難:「今日舉宴,總會有客人……」
「那一個時辰……算了,」王十八娘跺跺腳,「至少兩刻鐘,只要兩位貴客不走,就不允許任何人過來相擾!」
這個可以,下人立刻拱手行禮:「是,小姐。」
於是楊暄和崔俁享受了一會兒極為難得的二人時光。有夏日燦爛陽光,有花團錦簇的美景,有五彩斑斕的游魚,有習習涼風,甚至有好茶美酒。
唯一可惜的是,楊暄再一次感受到崔俁眉梢眼角透出的無上魅力,靠過去想抱時,人像廊下滑溜的游魚一樣,跑了。
連小手都沒能順便摸到。
楊暄心內很是憂傷。
……
木同又探了兩次,告訴崔俁,榮炎彬來了。而且果不其然,他把林芷嫣給帶來了。
崔俁眼梢微翹,看來這榮炎彬心很急啊。
他理理衣服站起來:「走吧。」
他與楊暄就是好奇林芷嫣要找誰,拿什麼東西,為什麼那般篤定只要拿到,就能借彭傳義案為榮炎彬母子籌謀正位才來,其它的半點不關注,所以路線很直接,直直衝著榮炎彬尋去。
他們也不想阻攔,只想圍觀,所以很是低調,一看到人就停了下來,避在暗處。
這榮炎彬畫風很是清奇。
許是從小到大慣的,許是自我感覺良好,他走的是正路,去的是世家嫡子圈。
世家辦宴,尤其是王家這樣的領頭者,最是守舊規矩多,什麼身份,什麼地位,與主家什麼樣的關係,配什麼的接待方式。裡面也不是沒有轉圜的方法餘地,那要看你實力潛力。
崔俁有時候也很想吐槽,這些規矩太過冰冷不近人情,可不得不說,大多時候就是因為有它束縛,圈子才沒那麼亂。
榮炎彬這樣的,家裡再得寵,在外面再狂,到了王家這裡,也不會拿他當大家嫡子對待的,他喝退引路的王家下人,顧自往世家嫡子圈裡闖,是很不禮貌的。
他倒是運氣不錯,路撞的很對。不過也可能是規矩使然,一進場地就能猜出大概各區方位,或者別的客人行走方向給了他靈感。
崔俁心中輕嘆一聲,少年,你這樣很招人眼,會有麻煩的知道麼?
榮炎彬顯然不知道,或者他不怕。他的外室林芷嫣很懂分寸,小心的拉了拉他袖子,低聲薦了兩句。可榮炎彬沒聽,還回頭瞪林芷嫣。林芷嫣便沒多言了。
崔俁看了眼楊暄:有這麼個腦殘拖後腿,看來今天探知真相的路道阻且長。
楊暄撫了撫崔俁後背以示安撫:左右無事,等吧。
這一次崔俁沒有避開。
楊暄有點小驚喜,眸底都綻出了光,輕輕的,慢慢的,把手伸向崔俁的手……
因他戴著面具,神態表情不似往日容易看清,而且崔俁注意力大多在榮炎彬身上,並沒注意,倒叫他牽了正著。
不過……反應過來後,他第一時間脫開了楊暄的手。
楊暄:……
這日子簡直憂傷的不行。
……
果然,榮炎彬沒走多久,就被攔住了。
一個穿著青衫,氣派矜貴的年輕公子伸手阻在榮炎彬面前:「我說,榮少爺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裡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榮炎彬大力拍開他的手:「小爺哪裡去不得?皇宮也不是沒去過,你竟敢阻我?可知道會有何下場麼!」
青衫貴公子『嘶』一聲收回手,劇痛之下眉眼染滿怒色:「別說你連嫡庶之別都不明白!你家竟連這都沒教你麼!」
榮炎彬比他還氣,目怒眉揚:「你敢罵我家!」
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了。
崔俁輕嘖一聲,同楊暄耳語:「這榮家號稱八小世家之一,聽說還挺有上進心,把孩子養成這樣,是圖什麼呢你說?」
楊暄耳朵有些癢,但他繃住了沒動,甚至自發靠過去,離崔俁更近:「拎不清唄。」
崔俁嗤一聲笑了:「是夠拎不清的。」
楊暄近距離看著崔俁眉眼,感受著崔俁的輕暖呼吸,心說雖然憂傷有點多,但努努力,還是有小陽光的……
二人正說著話,尹子墨過來了。
青衫貴公子可能與他是熟人,立刻小跑著迎上來:「子墨兄,你可來了,往日總不得機會,今次咱倆兄弟可得好好飲一杯!」
本來這事到此,挑事的先跑,便可以落幕了。可榮炎彬和尹子墨有仇啊,一直不對付,前些日子才在洛陽街頭上大幹一架,一見面自是分外眼紅。
尤其這青衫貴公子和尹子墨認識,神情語態略巴結,榮炎彬就誤會了。
「哦——原來他是你的人!」榮炎彬立刻衝到尹子墨跟前,「是你指使他攔我欺負我的是不是!」
尹子墨這叫一個冤枉,可仇人前面不能慫啊,他直接翻了個白眼:「我說,某些人年紀不小,也該有點自知之明,明白自己什麼身份了。」
榮炎彬立刻跳腳:「我怎麼沒自知之明了!我家是八小世家之首,宮裡有娘娘,如何做不得這王家座上客!」
「真是好不要臉,八小世家之首是你自己封的吧,誰承認了?」尹子墨面色冷傲,「娘娘?咱們這些人家裡,誰家沒出過娘娘?」
榮炎彬嗤笑一聲:「你家出了娘娘又怎麼樣,還不是給人弄死了,我家娘娘可是坐穩了的!」
尹子墨冷笑:「正位又如何,還不是別人的狗?你且四處問問,你家那位娘娘,可有承過一次寵?」
榮炎彬跳腳:「你不就是酸?你們想當別人的狗,別人都不要呢!」
……
兩人話鋒對峙,炮火味濃重,越說越露骨,別人根本不用猜,就知道他們話里影射田貴妃和越王了。
田貴妃在宮中獨大,是和尚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沒人不知道。可田貴妃越王勢大,別人就算提起,也該知忌諱,如此場合大剌剌說出來,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崔俁目光沉吟,或者是,他和楊暄來前形勢估計錯誤,其實田貴妃和越王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厲害,已引起很多人不滿了?
「倒是長見識了。」崔俁眸底有輝光閃耀,再次同楊暄耳語,「今次果真沒白來。」
楊暄頜首,視線從崔俁精緻眉滑到朱色雙唇:「給別人做狗做的這麼開心榮幸,確是少見。」
眼看著事情要鬧大,王家下人已經頂不住,分了一個出去請人,連旁邊站的青衫貴公子都有些面色尷尬了,榮炎彬和尹子墨卻仍然沒停,還越吵越凶。
非常拎的清的林芷嫣此時站出來,伸手拽了拽榮炎彬衣角,嫣紅唇瓣開啟,我見猶憐:「爺……正事要緊。」
榮炎彬對上她貌美如花的臉,許想起了正事,略停了一瞬。可尹子墨的攻擊瞬間讓他失去理智,他一把揮開林芷嫣,再次和尹子墨掐了起來。
憤怒間力道控制不住,這一揮,把林芷嫣直接甩到了地上。
因她是女眷,還是榮炎彬的人,旁邊青衫貴公子倒是想幫忙扶一把,愣是沒敢動手,讓林芷嫣自己爬起來的。
林芷嫣被重重摜倒在地,胳膊腿疼痛非常,一時不能站起,又無人相幫,趴了好一會兒才扶著地面緩緩起身,這畫面……淒涼的很。
她許也覺得丟臉,抬手以帕子遮了面,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崔俁不由嘆息。
時光真是能改造人。
王十八娘的描述里,這林芷嫣許是心術不太正,可她眼光很高,官家貴女架式擺的足足,心高氣傲又愛面子,慣愛使別人當槍,很少親自出手,外面名聲也皆都是好的。
僅幾年過去,一個心高氣傲的小姑娘成了背信棄義,沒名聲可講的賤婦,還不知廉恥給別人做了外室,如今更是任一個沒品紈絝打罵不還手,還要費盡心機的幫他謀事……
「一切皆是她自己選擇,你無需為此喟嘆。」楊暄捏了把崔俁的腰。
「只是覺得世事無常。」崔俁沒察覺到楊暄的小動作,見林芷嫣碎步退後,他精神提了起來,「她要自己走了!咱們別管那掐架的,跟上去看看她要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