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仁壽宮告辭出宮,葉春秋直接回到家中,不知道是不是葉老太公那個新族規的政策貫徹得太有效率,這一乾子平時嘻嘻哈哈的親戚們,現在都恭謹了很多,連幾個老叔公也不再倚老賣老了,帶著幾分諂笑的樣子跟著葉春秋打招呼。
到了傍晚時分,門子給葉春秋送來了一個帖子,竟是焦芳送來的,帖子中是請葉春秋到府上去喝酒。
葉春秋不禁有些意外,只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焦芳居然還有心思設宴,葉春秋也是醉了。
葉春秋只對那門子道:「不必理會,若是再有人來請,就說我有事在身。」
一大家子人又是在一起吃晚飯,吃飯時的氣氛也詭異多了,葉老太公坐在上首,嫡男和嫡孫則分列兩側,至於其他的叔公叔伯,都乖乖地坐在了下首。
葉老太公舉起了筷子,大家依舊沒有動,等到葉景和葉春秋都拿起了筷子,各房的親戚們這才像是鬆了口氣,各自舉筷,開始吃喝起來。
葉春秋對葉老太公也算是佩服到了五體投地,雖然新族規到底是什麼,葉春秋知之不詳,可是管中窺豹,卻也見識到了葉老太公的高能手段了。
其實單單合家這一條,就幾乎奠定了長房無上的地位了,葉春秋隱然已是小家長,族中上下人等所有的榮辱,現在都維繫和捆綁在了他的身上。
等吃過了晚飯,葉春秋放下了筷子,環視了眾人一眼,方才道:「過幾日,得把老家的族學修葺一下,子弟們要讀書的,都該去族學,要聘請名師來,在寧波,我倒是認得幾個大儒,想來若是送了帖子去,他們會欣然應允的。」
葉春秋看著眾人都安靜地聽著,頓了頓,又繼續道:「至於讀書不上進的,若是中了童生,大可以送來京師,我想想辦法,讓他們進鎮國新軍里,還有一些,我認識幾個朋友,可以想方設法讓他們在親軍之中謀個差。」
若說此前葉老太公是給大家棒槌,那麼現在就是開始散糖了,這樣苛刻的家規,大家肯接受是為了什麼,不就是長房有大出息嗎?所以許多人支著耳朵,細細在聽。
延請大儒去族學,這對於子弟們是有好處的;至於進入親軍和鎮國新軍,若是別人,怕是求都求不來,何況還要長房在此照拂呢,將來的前途,未必就在科舉之下。
葉春秋繼續道:「各處的產業要登記造冊。」葉春秋擺出了官儀,此時也頗有了幾分家長的樣子,在京師混了不短的日子,震懾住各房的親戚卻是足夠了,別看他平時總是笑容可掬,可是一旦擺起了架子,卻只有讓這些叔公和叔伯們俯首帖耳的份。
「南邊的產業,都讓三叔來管著,三叔……」葉春秋說著,看向葉柏。
葉柏忙是露出了認真之色,肅然地道:「嗯,春秋,我聽著。」
「三叔管著家業,要多聽聽嬸子的建議。」葉春秋抿了抿嘴,顯是對三叔不太放心,不過有個厲害的嬸子在,倒是不必有什麼擔心。
葉柏忙是應了。
「葉家北面的產業,就讓府里的管事葉東兼顧著,他雖是三服外的遠親,辦事卻是牢靠的。」
葉春秋又道:「各家的錢糧開支,都要按時給付,有什麼疑難,大可以修書給我,地方上,我會修書給寧波府台和奉化的縣尊,請他們多一些照拂,自然,照顧是一回事,卻也不許仗著是咱們葉家,就欺男霸女,否則面子上只怕要不好看了。」
「還有一些叔伯,若是年輕力壯的,不願意在家閒養,那就幫襯著我舅父做買賣也無妨,想去販書,我便和詩社打個招呼,想去賣水晶,就跟著我舅父去歷練,想去醫館,我也可推舉一下,也別以為有了推薦,就一定能有什麼大出息,說到底,也不求你們有什麼本事,但求你們能守誠,若是忠孝厚道的,肯定日子不會差,可若是有動歪心思的,家法也不會輕饒。」
葉春秋大致地說了一些,雖然說了醜話,可是甜頭也是不少,葉家現在已經不只是涵蓋官場了,鎮國新軍、親軍、商業上也都有關係,足以容納族中的人,葉春秋給的,不過是一個平台而已,有了葉家的身份,當然比別人更容易成功一些,可是他可不敢縱容一群親戚去胡鬧,有本事的,自然將來必能嶄露頭角,沒本事的,滾回去玩泥巴就是。
就如葉東,本來只是遠房的親,可是在京師給葉春秋父子當家,在這族中已可以和三叔葉柏平起平坐了。
說到底,無非是葉春秋信任葉東,這個人辦事牢靠,沒有什麼歪心思,人情也很練達,什麼事交給他辦,葉春秋放心。
眾人咀嚼著葉春秋的話,卻也都還算滿意,不過各家的人,多半還得再琢磨一下將來該走什麼路子了,做生意?進親軍,還是鎮國新軍,又或者是讀書求取功名,這可都得好生想清楚了。
由始至終,葉老太公都只是在一旁聽著,完全沒有插話的意思,葉春秋又怎麼不明白,葉老太公要的就是他能在這些族人跟前立威。
葉春秋微微地將目光投到了葉老太公的臉上,只見葉老太公渾濁的眼眸里微微顯露出幾分的欣賞之色,葉春秋又用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大家神色倒是嚴謹的,顯然是把他剛才所說的都聽進心裡去了。
葉春秋漸漸將肅然收斂起來,臉色緩和下來,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春秋本是晚輩,之所以說這些醜話,也是怕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大家休戚與共,怕是也擔心有人拉了葉家的後腿,是不是?好了,春秋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今兒入宮有些疲倦,且去睡了,先告辭!」
葉春秋站起來有禮地給叔公、叔伯們一一行禮,口裡依舊還是甜滋滋的,某某叔公,某某叔伯叫得很歡實,這才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