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葉春秋淡定的表情,王洪卻是顯得氣急敗壞,冷然道:「你休要狡辯,你看看貢院外頭亂糟糟的成了什麼樣子,這都是因你而起,你還要狡辯是嗎?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葉春秋卻只是莞爾,作揖道:「大人何出此言,學生不過是寫了幾篇文章拿出來與人分享而已,若是拙作不堪入目,辱了至聖先師,那麼學生不成器,愧為聖人門下,可是若文章還過得去,不知何錯之有?」
王洪老臉一紅,卻又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發一些文章就可以自證自己清白了嗎?你什麼都不知道!」
葉春秋一臉『白痴』的樣子:「哦?學生正要請教。」
到了而今,這裡只有王洪和葉春秋,王洪倒是一丁點也沒避諱,眼前這個讀書人還是太天真,他自以為證實了自己的學問就可以將這件事掩蓋過去,與其讓他這樣折騰,那倒不如索性把話攤開來說。
王洪冷冷道:「葉春秋,實話和你說了吧,這一次,你那宗師何茂是必死無疑的,這不是老夫的意思,老夫不過是一介欽差,可是老夫上頭的上頭的上頭,不想再讓他活下去,你明白了嗎?眼前的這一切都已經是天註定了的,任誰也無法更改,至於你,呵……自然也會受到株連,可若是識相,或許還能保住一條性命,你還記得弘治十二年牽涉到弊案的徐經和唐寅嗎?若是你肯老老實實,或許能如他們一樣,總算能保住一條性命,可若是不識相,呵……呵呵……有些話,老夫也就不好說得太開了,你知道得太多,對你沒什麼好處,識相一些才好,乖乖回去,好吃好喝,你也沒多少日子了,估計……就這幾日了吧,若是再敢鬧騰,到時……」
葉春秋微微皺眉道:「天註定的?這麼說來,大人背後的人,難道是天王老子?」
王洪暴怒,他也不明白,平時一向冷靜的自己,為何會如此壓不住火氣,他冷聲道:「你還想逞口舌之快,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前些日子中了個小小的會元,就了不得了嗎?呵……呵呵……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遲點就有你哭的時候!」
葉春秋卻是鄭重其事地道:「看來不是天王老子了,大人倒是嚇了學生一跳。」
「你!」王洪此刻已經恨不得直接命人拿人了。
葉春秋卻又繼續道:「學生平時本本分分,不曾有半分的逾越之處,大人們的事,本來和學生無關,可是大人們難道真以為這個世上的事都可以任你們擺布嗎?很抱歉,學生所學的經書之中,不曾聽說過這樣的事,學生也不信這個世上可以有人如此顛倒黑白,捏造是非,將這麼多的人命當做草芥,或許……這在大人眼裡,一切都是學生天真,學生或許是不諳世事,不過……若是大人真以為可以一手遮天,那麼學生自然會付出代價,話不投機半句多,若是大人覺得學生暫時無罪,那麼學生就告辭了。」
一切的真相,已經瞭然了,他們就是栽贓,就是陷害,就是要將人當做螻蟻一樣看待,那些高在雲端里的某些人,現在只怕還在自鳴得意吧,你看,他們站在那樣高的地方俯瞰著天下,任何人在他們眼裡都如螻蟻一般,他們想如何拿捏,就如何拿捏,嗯……這樣的感覺,理應對他們來說是很痛快的。
可是……
葉春秋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帶著決絕,他不想接受徐經和唐寅那樣的安排,或許那樣可以苟且,可以偷生,可是他寧願去奮力一搏,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葉春秋跨出了明倫堂,而王洪的臉則陰沉得更加可怕,這個小子當真是不知死活了。
看來,事情得快一些,再不能拖延下去了,要趕緊搜集罪證,以最快的速度將案子定巚。
葉春秋啊葉春秋,你沒幾日好活了,等著看吧。
王洪眯著眼,一屁股坐下,沉聲道:「請張千戶。」
張千戶便是錦衣衛千戶張昶,張昶此番也是受了密令,讓他協助王洪,不多時,他便步入了堂中,朝王洪一笑道:「這外頭倒是鬧得風風雨雨的,實在教人討厭,怎麼,大人為何不下令驅人?」
王洪冷冷道:「本官自有定奪,我們還是說一說案子的進展吧,那些人的口供可都布置好了嗎?」
「快了。」說到自己的老本行,張昶信誓旦旦地道:「要這些人招供,還不是手到擒來?每個人的口供都是布置好了的,誰看見了葉春秋偷偷拜會了何茂,誰聽到何茂喃喃自語,誰見何茂手頭上突然多了一筆銀子,一樁樁,一件件,都已經疏理得差不多了,只是眼下還有幾個硬骨頭不肯就範,不過這都是細枝末節,也就兩日功夫,兩日之後,事情就會有所眉目,欽差大人很著急嗎?」
聽了他的話,王洪總算心裡一塊大石落地,他當然清楚這張千戶久在錦衣衛的能耐,錦衣衛是什麼地方,既然說有了眉目,那麼必定能把事情辦得天衣無縫。
他便呵呵一笑道:「自然是急,有些人,實在讓人討厭,就好似是蒼蠅一樣,又不識相,不免讓人惱火,本官倒是恨不得今兒就開審,要親手將這不識相的傢伙……將他的骨頭一根根拆下來。」
張千戶聽了,冷俊不禁:「只怕這不勞大人動手,交給卑下就是了,這等事,卑下是最擅長的。」
王洪目光一閃,露出一絲快慰之色。
而葉春秋自貢院中出來,大家只知道他被人請了去,起初還擔心,可見他走出來,人群中又開始鬨笑起來,葉春秋沒有說什麼,只是很快地與陳蓉、張晉鑽入了人群,快步離開。
第六日,這貢院的外頭依然是人山人海,大家翹首以盼,只等葉春秋再來。
只是今日,卻久久不曾見到葉春秋。一時間,許多人不由失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