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黑暗中舉著火把道:「公公,就在這裡……」
「找到了,找到了……」
一個面白無須的宦官此時被人攙著來,然後他的聲音尖銳無比的在牢中迴蕩:「還愣著做什麼,將葉小英雄請出去,來人,拿下犯官趙友靜,還有這幾個人,統統拿了,一個都不要遺漏。→ 」
曹公公一臉正氣,接著笑吟吟的朝葉春秋作揖:「噢,葉小英雄,你好。」
接著牢房的過道,又有紛沓的腳步來,葉春秋要出去,差點和來人撞了個滿懷,這人罵罵咧咧:「不長眼睛嗎?」等看清是葉春秋,驚愕了一下,連忙捋須,擠出笑容:「哈哈……哈哈……我說是誰,原來是春秋啊……你好,你好,好久不見,為了救你,本官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啊。」
這個人……是鄧健。
鄧御史前些日子還在南京快活著呢,心說這葉春秋怕是要倒霉了,自己一封洋洋灑灑的彈劾奏疏下去,他還不得脫一層皮?
誰曉得很快事情就翻轉了,內閣突然下了旨意,謝閣老親自要督辦都司冒功的案子,而且許多消息已經傳來,說是黃水灘大捷,首功據說乃是葉春秋,謝閣老算起來,也是鄧健的宗師,當初謝閣老任翰林侍講學士的時候,曾主持過會試,鄧健就是在那一年被錄取,而接下來,謝遷卻是直接點名道姓,讓鄧健督辦此案。
鄧健驚呆了。
葉春秋居然成了大功臣。
他頓時不寒而慄,雖然他平時脾氣火爆得很,可是並不代表他腦子裡都是漿糊,做御史的翻臉無情這是理所當然,可是居然自己彈劾了平倭的首功,而且彈劾的事,就是葉春秋要干涉海寧衛平倭。
這下要有麻煩了。
幸好,大宗師讓自己來督辦都司冒功的案子,鄧健明白了,這是大宗師保護自己呢,這一次平倭的事,肯定有不少人要垮台,也有不少人會成為新貴,而鄧健很不巧,他牽涉進了平倭的事來,而且還成了反面的典型,這個時候,若是他什麼都不做,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跳出來拿這個來彈劾自己。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將功補過,讓自己來查都司冒功,謝閣老就是有這麼一層意思在。
他接到旨意之後,卻又收到了那位同年唐大使的書信,唐大使在書信之中提出,原先那封書信不過是玩笑,不可再發了,又大致說了一些寧波的事,鄧健一看,便看出了端倪,都司要冒功,當然絕不能讓真正得了功勞的葉春秋好受啊,想到此處,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那都司想必還不知道他已經東窗事發,真正的小英雄葉春秋只怕要糟糕了,而葉春秋等功臣一旦不明不白的死了,接下來是什麼?
那就是驚天大案啊,在這個案子中,牽涉到了浙江都司,還有浙江都指揮使司的許多屬官,甚至還可能因為鄧健的彈劾奏疏,讓人誤以為鄧健就是都司衙門的同黨,我的娘……這是要掉腦袋
的啊。
涉及到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鄧健早已忘了自己和葉春秋有什麼仇什麼怨了,誰想干葉春秋,鄧健用最實際的行動告訴他們——不行。
他連夜拿著旨意自南京出發,除此之外,還借調了五十個南京五軍營的健卒,直奔這都司衙門,二話不說就指使人闖進去搜查。而至於那位曹公公,顯然也是得了宮中的書信,司禮監那兒的意思很明白,天子需要問明葉小英雄如何平倭,上達天聽了啊,曹公公不敢怠慢,聽說提學和舉子們在都司府這兒鬧事,要都司交出葉春秋,立即便帶著造作局的兵卒來了,也是一言不合就翻臉,帶著兵就往裡頭闖。
一看到葉春秋完好無損,鄧健留下了幸福的眼淚,這下好了,自己還能翻身了。
一把握住葉春秋的手,鄧健顯得很激動,很欣賞的樣子看著葉春秋:「春秋啊,你可嚇死本官了。」
葉春秋看著淚流滿面,激動得不能自己的鄧健,心裡也是有點懵逼,話說……自己和鄧御史,似是不熟吧。
那什麼都司、大使,還有那高先生,盡皆被官兵押起來,都司趙友靜還在擺他的官威:「我乃一省都司,爾等……」
啪,曹公公可不是好惹的,上去就是給他一個耳光,厲聲道:「狗東西,到了而今,你什麼都不是了,瞎了你的眼,欽命御史和咱都出了面要拿你,你還想僥倖嗎?來人,連夜拷問,先錄了口供再說,哎呀……這裡臭烘烘的,真是討厭……」說討厭的時候,不免要翹起蘭花指。
葉春秋看著心裡發毛,便暈乎乎的被眾人擁簇出去。
重見天日,見到了外頭的陽光,葉春秋深吸一口氣,重生的感覺……真好。
不過這兒……陣仗有點大。
到處都是從各個衙里的官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樣子;那曹公公笑吟吟的到了近前,先端詳葉春秋,道:「嘖嘖,葉小英雄果然如傳聞一般的年輕,難怪……劉公公看重你。」
劉公公……劉瑾……
鄧健還是頗有些警覺的,連忙道:「我奉宗師簽發的敕命,特來督辦都司冒功一案,噢,春秋,你是事主,咱們裡頭說話。」
拉著葉春秋,便要甩掉曹公公。
曹公公的臉皮厚得很,嘻嘻笑道:「呀,且等等咱,咱也有話說呢。」蘭花指一翹:「鄧御史,你也真是,等一等咱。」提著裙裾,碎步快跑便追上去。
葉春秋腦子還是有點發懵,不由問:「錢指揮呢?」、
「那人就是錢指揮?噢,自然是好生命人照料了,不必擔心。」鄧健笑容可掬,他可是難得跟人露笑臉的,可是今兒不同啊,今時不同往日。
三人一前一後地到了都司府的一處小廳,葉春秋道:「我爹就在外面,對了,還有我宗師和一些親友,能否傳個話,就說我沒有事,請他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