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 死到臨頭了

  葉春秋終於認輸了。

  此時,葉春秋已經信步往殿外而出,無數人依舊看著葉春秋,都不免心裡有一種原來你魯王殿下也不過如此的心情。

  其實這可以理解,朝中的人是最現實的,想要立足,靠的就是威信。

  當一個人威信高,大家自然而然會依附你,就算不肯攀附,那也盡力不會招惹,可一旦你連一樁事都無法辦成了,這時候便少不得有人質疑你了。

  這就是為何會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說法,新官上任做事,無論這個事是好是壞,即便是錯的事,等他察覺了,也會繼續堅持推行下去,因為尋常小民可以認錯,可是廟堂上的諸公,卻是不能輕易認錯的,認了一個錯,那麼就不免使人產生質疑,你做的其他事是不是錯的呢?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會不會也有可能會有錯誤,最後無疾而終呢?

  這時候,誰還肯為你做馬前卒,替你鞍前馬後呢?

  夏言看著葉春秋離去的背影,眼中浮出幾許輕蔑之色,心裡忍不住想笑,覺得自己之前是高看了這位魯王殿下了!從前的自己,為何就會他如此的忌憚呢?現在看來,其實也不過如此罷了。

  現在在他看來,這葉春秋,從前不過是仗著先帝的盲目信任,假借天子龍威,所以無往而不利罷了。而現在陛下還小,心智還不足夠成熟,也才剛登基不久,根基未穩,自然無法作葉春秋的靠山,他現在要獨當一面了,反而沒什麼主見,畏懼退縮了。

  今天這事,超前的順利,夏言的心情不錯,在眾人的稱頌和恭維聲中,腳步輕快地出了紫禁城。

  等到夏言回到了禮部,禮部上下,也大致地聽到了一些風聲,不少人都過來吹捧了幾句。

  夏言則表現得很是低調,不說什麼,只是捋須,安靜地進了自己的公房,滿腔的心思卻都在廢除新制的章程上了。

  到了傍晚,夏言才坐了仙鶴車回到府上,卻見管家竟候在門前,他從車上下來,便立馬上前道:「老爺,魯王殿下來訪,已在廳中久侯了。」

  葉春秋來了?

  夏言不禁愣了一下,他們不是政敵嗎?這個小子這個時候來訪,想要做什麼呢?

  想到這裡,他心裡頓時一緊,莫非是興師問罪來了?

  可隨即一想,他又否決了這個想法,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現在百官都表了態,他葉春秋膽子再大,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吧。

  於是夏言又放心地往府里走,匆匆地來到廳中,果然見到了葉春秋。

  葉春秋正神色怡然地坐在這廳里,好整以暇地吃著茶。

  夏言笑容可掬地上前道:「殿下遠道而來,下官不能遠迎,實是萬死之罪。倒是殿下怎麼有此雅興,蒞臨寒舍了?」

  葉春秋又嘗了一口夏家的茶,才將茶盞輕輕放下,和藹地道:「正好路過,順路來看看。」

  看葉春秋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夏言可不相信他只是順路來看看的呢!

  不過葉春秋的這個回答,也令他真正地放了心,於是欠身坐下,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葉春秋,道:「殿下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葉春秋搖了搖頭,帶著微笑道:「其實真沒有什麼事,就只是來看看,我和夏部堂也算是不打不成交,現在也算是朋友了。」

  夏言聽了,不禁想笑,誰和你是什麼朋友,還不打不成交……

  只是他一時間完全看不透葉春秋到底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心裡更加疑惑了,便乾笑道:「是,是,是,只是朋友二字,下官可是高攀不起。」

  這話顯然就有些綿里藏針的意味了,表面上是謙卑,可事實上卻等於是說,咱們還是別做朋友了。

  他心裡,其實隱隱有些看不起葉春秋的意思,不就是和宮裡關係好,才有的今日嘛!

  呵……這和劉瑾那些人,又有什麼分別?你葉春秋不要臉,我夏言還要臉呢,若是傳出我們成了朋友,我這老臉往哪裡擱?

  葉春秋搖頭道:「沒什麼高攀不高攀的。」他仿佛沒有聽出夏言的弦外之音一般,卻又是溫和一笑,道:「我這個人,最是識英雄重英雄,但凡是義士,心裡都是佩服得很的,似夏部堂這樣的義士,即便你我道不同,可心裡也是佩服得不得了。」

  夏言不禁心裡一頓,什麼叫做義士?這是威脅我嗎?

  「殿下什麼意思?」夏言的臉冷了下來,道:「我做的事,無愧於心,一切都是為了公義,殿下說下官是義士,莫不是說,下官今日因為公義而頂撞了殿下,會遭遇什麼不測嗎?殿下,你雖然是關外一國之主,可到了關內,卻也是臣子,做臣子的,就該遵守臣子的本分,你自己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麼,難道殿下是想要效仿董卓嗎?」

  這一句詰問,可謂是義正言辭!

  葉春秋頓時驚詫地道:「誰說本王要刁難你?本王可真是冤枉了,自始至終,本王從未對夏部堂口出什麼惡言,對吧?更不曾……對夏部堂有過半分的報復,夏部堂何出此言?」

  夏言不由在心裡道,你倒是曉得詭辯!

  他沉著眉,凜然道:「哼,我夏言,堂堂正正,做的事,對得起列祖列宗,也對得起聖人,對得起這烏紗帽,殿下就少來繞彎子了,我沒什麼可懼的,若是殿下因此而要對下官不利,那也只好悉聽尊便了。」

  葉春秋搖頭……顯出了幾分無奈,嘆了口氣,道:「本王為何要對你不利?不過……話又說回來,本王真想說,夏部堂可謂是勇氣可嘉啊,死到臨頭了,卻連自己得罪了什麼人都不知道,還對本王如此大吼大叫的,這又是什麼意思?」

  葉春秋說的話,對於夏言來說,是越發的聽得不太明白了。

  他正想問這是什麼意思。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家的一個下人卻是跌跌撞撞地進來道:「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國子監那兒,鬧將起來了,已起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