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朱厚照任性,且好勝心強,可是在這海上生存的這些日子的磨鍊,還有一次次的戰鬥勝利,雖是令他越加有信心,可也令他對事越加謹慎起來。
在武力上,朱厚照並不畏懼任何佛朗機的軍隊,可是在政治上,他卻是甚至自己處於弱勢,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所面對的,可能是整個佛朗機的敵視。
比如西班牙和法國,這兩國對於羅馬的態度一直是較為友好的,可是神聖羅馬帝國,卻與羅馬有敵對的關係,可這並不代表,自己將羅馬一鍋端了,會得到和神聖羅馬帝國的友善。
他深知這所謂的教宗,就相當於歷史上的漢獻帝,所有的大諸侯們,都希望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是因為這佛朗機大陸,實力較為均勢,任何對於教宗的行動,都可能得到其他各國的干涉,這才壓抑住了所有人的野心。
可是現在……卻完全不同了。
自己作為一個外人,是無法得到認同的,現在能給他保障的,不過是這一支大明水師而已。
只是說回來,朱厚照的確很喜歡現在的狀態,千辛萬苦來到這裡,終於……要開始大展宏圖了,只是……憑著這些,當真就可以大展宏圖了嗎?
他眯著眼,一臉認真地想著船上這些葡萄牙人曾經給自己講解過的一切關乎於這片新大陸的知識。
他沉吟了很久很久,等到次日一早,赫德前來覲見和請安,見朱厚照精神不好,便忙道:「陛下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朕自然知道。」朱厚照只敷衍了一句,便道:「赫德愛卿,現在外頭的時局如何了?」
赫德毫不隱瞞地道:「臣打算招募一支公民衛隊,昨天夜裡,有不少宗教以及貴族前來拜訪,他們急於想知道陛下的來路。」
朱厚照故意露出了幾分好奇之色,看著赫德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赫德道:「我告訴他們,陛下是萬王之王,是受上天庇護的神之子。對此,他們感到震驚。」
朱厚照笑了,他當然知道對方為什麼震驚,因為假若是法蘭西或者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攻陷了這裡,他們至多也不過是得到教宗的加成而已,教宗也不過是做個漢獻帝罷了,可是自己,既然是上天的兒子,這不是吃自己的紅燒鱸魚,卻砸人家的鍋和飯碗嗎?這就形同於是奧斯曼的蘇丹,攻陷了羅馬,是滅世的災難了。
此時,赫德又道:「陛下,他們現在已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幸好我們暫時對他們秋毫無犯,除了打開了倉庫,得到了他們的儲糧之外,對於他們私人,我們還沒有採取下一步行動,不過昨天夜裡,有不少人想要連夜逃出羅馬,都被我們的士兵及時的攔截下來了,敢問陛下,這些人,應該怎麼處理?」
「入鄉隨俗,你聽說過這句話嗎?」朱厚照勾唇而笑地反問。
赫德愣了一下。
朱厚照今兒的精神氣雖是不大好,倒是難得的有著幾分耐性,道:「既然到了這裡,朕是東方的天子,也未必就要讓這些人和朕不共戴天,朕已想好了,朕要讓他們封朕為至高全佛朗機總督軍務、政務大總管,無上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你去和他們疏通一下,準備好皇冠,不要惹朕不高興,當然,你用詞可以和緩一些,朕……其實還是挺講道理的人嘛。」
羅馬皇帝,乃是佛朗機歷史上最高的封號,羅馬帝國滅亡之後,先是分裂東西羅馬帝國,很快,西羅馬帝國覆滅,而東羅馬帝國所在的君士坦丁堡也已被奧斯曼所攻陷,最後滅亡,此後德意志的皇帝跑來羅馬,被加冕為神聖羅馬皇帝。
這便是現在的神聖羅馬帝國的由來,某種程度來說,這其實只是一個象徵性的意義,無非是宣稱自己是羅馬的繼承人而已。
可朱厚照這個人,歷來是不按套路出牌啊,那位被加冕為神聖羅馬皇帝的德意志國王奧托一世雖然已經腦洞很大了,而朱厚照歷來最在乎的就是名分,就如他想做將軍,便要封自己為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一樣,做將軍,就要做最拉風的將軍,現在他既然來了佛朗機,當然要蓋過那該死的神聖羅馬皇帝一籌,所以自然而然,在這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之前,還要加上無上二字。
這既是某種胡鬧,某種意義來說,也是朱厚照的手段,在這裡,自己是外來人,如何能最快的確定自己的合法地位呢?
朱厚照卻想到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找羅馬的那些『朋友』來辦事,這些朋友們,想必還是很願意幫忙的,當然,如果不願意幫忙,朱厚照很樂意不做曹操,而選擇做曹操的兒子,索性將他們一鍋端了。
赫德對於朱厚照的命令一向不帶異議的,忙道:「陛下聖明,臣這就去疏通。」
「去吧,去吧,記得,要以德服人,先不要動不動就舞刀弄槍,這樣很不好,得告訴他們,朕是個講道理的人,否則拿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就不好轉圜了。」
一旁安安靜靜的劉瑾,猶如一隻呆雞一般站著,雖然上了陸地,可是劉瑾依然沒有覺得自己日子好過了一些,他還是無時無刻不懷念他的大明,懷念他的紫禁城,懷念他的司禮監,現如今,看到陛下樂不思蜀,似乎打定了主意,是不想走了,劉瑾深深地覺得自己就是在大漠裡模樣的蘇武,心沉到了谷底。
朱厚照倒是終於察覺到了劉瑾的異樣,笑呵呵地道;「至於劉伴伴,朕說話,可是算數的,現在開始,朕……朕要封你為羅馬公爵。」
劉瑾先是呆了一下,隨即眼裡就濕潤了,猛地,他一下子癱倒在地,泣不成聲地道:「陛下,說好了封奴婢爵位,可沒說是這佛朗機的爵位啊,奴婢要的是大明的爵位,奴婢……生是大明人,死也要做大明鬼啊。陛下……你不能言而無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