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 刀劍才最有效

  暗淡的夜色,掩蓋了錢謙臉上的不安之色,而他依舊站在原地,扯了扯唇角,笑道:「春秋,你近前來。」

  二人相距十幾丈,葉春秋的手按著腰間的劍柄,卻不知什麼緣故,他所帶來的數十個新軍隨扈,竟也都在左近。這數十人,本該在午門,可在夜裡的時候,太后下了懿旨請他們進來。

  二人的面色,都故意裝作是輕鬆的樣子,可是他們身後的侍衛,卻都是不約而同地劍拔弩張。

  葉春秋沒有動,可他的臉色異常冰冷,目中流露出肅殺之色,只是在這幽森眼底的最深處,卻突然湧出了一股悲涼,此時,他道:「錢大哥不是要覲見太后嗎?請吧。」

  錢謙顯得很猶豫,左右張望了一眼,心裡疑慮重重,終究,他嘆了口氣,像是下了某些決定,道:「春秋,你早就防備著我了,是不是?」

  葉春秋卻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裡,深深地凝視著他。

  遙想當初,從自己還只是一個小秀才開始,他便認識了錢謙,二人也曾經是過命的交情,說是兄弟,也一點都不過份,可是……

  葉春秋依舊深深地看著錢謙,似乎想著看清錢謙此時是何種表情,口裡則道:「是啊,從我寄書信給你的時候,我就懷疑上你了,你口口聲聲說是谷大用從中作梗,使太后沒有發出懿旨,命我入關,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你騙了我。」

  錢謙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道:「這……這怎麼可能?你和谷大用……」

  不等錢謙說下去,葉春秋便搖著頭道:「你一定沒想到,其實在更早以前,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你還記得太子中毒的時候嗎?」

  錢謙此時不再做聲了,只有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葉春秋。

  葉春秋苦澀一笑,繼續道:「太子殿下突然中毒,能下毒的人,其實只有宮裡的人,可到底是誰呢?起初,我一直懷疑是谷大用或者是張永,可等到張永畏罪自殺時,我還以為這個人可能就真的是張永。是張永勾結了楊廷和,想要藉此機會毒死太子,以此嫁禍給葉家。可是……我仔細想了想,卻還是覺得不對。這個動機呢?他們的動機是什麼?我越想就越覺得動機不明,若是想要對付我,即便是毒死了我的父親,或者是毒了太子,可是我還好好活著啊……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於是我事後想了想,為什麼這個人是張永,等發現張永一死,你成了禁衛都督後,我才猛然醒悟了。」

  「這其實並不難想明白,張永若是死了,最大的受益人,一定就是你,陛下能信任的人,寥寥無幾,張永乃是陛下身邊的伴伴,是最親近的人,若是連這樣的人都不可信,陛下還會相信誰?這世上,就再沒有幾個人可以相信了,可是錢大哥,你卻是例外,陛下每次微服出巡,都會帶上你,可見他對你是極為放心的,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取得了陛下如此的信任的,可是……我只知道,其實當初下毒的人,表面上是針對葉家,甚至可能是針對太子的陰謀,可事實上,卻根本就是針對張永,因為有人想要張永死,只有張永死了,你錢大哥才能真正得到高位,這一點,錢大哥無法否認吧?」

  葉春秋感覺說這些話到的時候,有種無形的疲累感,可是有些話,他還想道個明白,於是繼續道:「只是,我雖然想到了這一層,我卻沒有說,因為我實在不敢去懷疑,和我這麼多年的老兄弟,會是這樣的人,我雖有疑竇,卻一直告訴自己,一定是錯了,或許只是那張永真的吃了豬油蒙了心,也是未必的,畢竟這世上,總會有蠢人……」

  「可是,當李東陽告訴我,有人要向太后逼宮的時候,我才真正地警惕起來。」

  「楊一清不蠢,朱厚熜也絕不是一個蠢貨,他們兩個人,恰恰是最聰明的人,他們如此聰明,怎麼會鋌而走險,做這樣的事?除非他們有極大的把握,可他們又拿什麼把握呢?靠一群讀書人?還是靠一群士紳?哈……秀才謀反,三年不成,靠著這些人來逼宮,只要太后娘娘稍有主見,一聲令下,便可命人將他們統統殺個乾淨,很多事,光用嘴皮子,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只有刀劍,才最有效。」

  「那麼至關的是,誰才是他們的刀劍?」

  葉春秋在這裡,嘆了口氣,遙遙地看著錢謙,他一臉失望地接著道:「我思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了,因為只有你,才掌管了宮中的防禁,所以你們沒有先動刀兵,是因為大動干戈是你們最後的手段,朱厚熜要的是名正言順的克繼大統,而不是靠奪門,靠篡位,也正因為如此,你們……方才演出了昨日的戲碼。便是希望用和平手段,逼迫太后就範,若真等到了實在萬不得以的時候,方才肯冒天下之大不諱。」

  「你知道嗎?錢大哥,我為了確認此事,我在青龍的時候,修了兩封書信,一封書信修給了你,希望你能夠勸說太后,使她下懿旨令我入關。同時我還修了一封書信給谷大用!」

  錢謙愣住了,在夜空下,他的臉色越加的陰沉。

  「你以為,我沒有拿到太后的懿旨嗎?」葉春秋大笑,他從懷裡摸出了一份黃帛,道:「這……就是一份太后的密旨,只是可惜,這本該是你幫我請來的懿旨,卻偏偏是谷大用幫我求來的,可是你的書信里,說的是什麼?你說的卻是谷大用從中作梗,哈,谷大用若是從中作梗,那麼他為何要為我求這道密旨?至於谷大用那些勸說太后不要輕易給我入關的蜜旨也只不過是做給你暗中監視的人看的罷了。」

  錢謙的臉色已經又青又白,惱羞成怒地道:「不錯,你說的對,其實真正作梗,不讓你入京來的,是我。你好生生的在關外,為何要來趟這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