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葉春秋這個程咬金,朱厚照當然是氣惱的,但是在天大的富貴跟前,不是每個人都有持得得住的能耐。
朱厚熜是又氣卻又急,便惡狠狠地道:「可是太后的懿旨已是來了,若是不去,豈不是……豈不是示之以弱?」
朱祐杬則是沉聲道:「不,不是這樣的,這一去,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到時想要抽身,可就難上加難了。葉春秋和別人不同,厚熜,你對這葉春秋還不夠了解嗎?你這麼快就忘記了在他手上吃過的虧?你難道還不知道他曾做了多少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若是別人,為父倒也沒有這麼多的顧慮,可是葉春秋不同,他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有道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不能去,得拖著。」
朱祐杬的一席話,猶如給朱厚熜澆了一盤冷水,朱厚熜倒是漸漸冷靜了下來,他眯著眼眸,想了想,才道:「那麼就回絕太后?可該怎麼說呢?」
過了半響,父子二人終於從書房中出來,那傳達口諭的宦官早已久等了,正在心急著呢,見了父子二人,連忙熱絡地道:「殿下,世子……你們看……」
朱厚熜兩眼通紅,勉強地擠出了一點笑容,道:「容請回稟娘娘,臣聽說楊公諸人竟是有意使臣克繼大統,臣不過是一介宗子,何德何能,眼下竟要請張臣入太和殿,接受如此重任,臣身無寸功,不敢奉詔,懇請娘娘,另委他人。」
這意思便是辭謝,表達自己不願意去做皇帝。
當然,這樣的做法,只會得到更多人的好評,既得到了一個美名,同時又是以退為進,免得現在摻和進那渾水裡去。
朱厚熜也算是想明白了,如今局勢還不夠明朗,自己的父王謹慎是沒錯的,就算有天大的富貴,可性命才是最為重要的,絕不能輕舉妄動。
這宦官微微愣了一下,大抵明白了什麼意思。於是急匆匆又趕回宮,回復去了。
當消息傳到了太和殿,朝中百官也鬆了口氣。
不得不說,這世子殿下的選擇是正確的,有不少人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著呢,葉春秋這魔頭就在這裡,若是世子來,豈不等於是自投羅網?
現在倒是好了,世子以這樣的理由和藉口,既表示了自己高風亮節,同時也避免了一場危機。
楊一清便想著趁機道:「興王世子虛懷若谷,臣等敬佩,既然世子不肯,那麼不妨再作打算,今日的廷議……」
「不可!」葉春秋斬釘截鐵地道,他依舊坐在椅上,手中抱劍,卻如老僧一般,雙目一張,一身不容置疑之態地道:「世子若是不來,那麼又有誰可以克繼大統?楊公,你們不早就說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不可無君,就非得立即議出一個君來不可,否則如何安眾心呢?就是不知諸公還有什麼高見,還要推舉出什麼人選?」
其實現在已到了下午,百官們清早入的宮,到現在已是站了大半天,方才緊張的時候,倒並不覺得什麼,可是此時,卻感覺肚子餓了,前胸貼了後背。
偏偏,自己落了話柄,沒有錯,這國不可一日無君,確實是他們喊出來的,他們開始只是生恐夜長夢多,可現在形勢逆轉,葉春秋的出現,使他們陷入了僵局。
稍稍猶豫了一下,楊一清道:「依著老夫來看,興王世子朱厚熜,為人謙虛,且又聰明伶俐,還是他最為合適。」
葉春秋的唇角不免勾起一絲笑意,只是這笑顯然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
是啊,這朱厚熜早就和你們勾搭好了,當然只能是他了,若是其他的宗子,你楊一清定必不樂意呢!
葉春秋依舊盯著楊一清,不輕不重地道:「既然楊公以為,興王世子最是合適,那麼就只好再請了。」
還請?
楊一清顯示愕然了一下,隨即怒道:「太后下了懿旨即可,何須三番五次的請來?」
葉春秋笑了,道:「這樣的大事,只需太后一封懿旨嗎?何況興王世子肯不肯,還是兩說的事,他若是鐵了心不肯,又當如何?這天底下,做皇帝的人,哪一個不需勸進?自己都不肯進,還做什麼天子?」
禮法上來說,是該如此的。
楊一清的面色越加的不好看,他陡然之間,終於更深一層地明白了葉春秋的意圖。
葉春秋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將興王父子二人召入宮來,如此,反而這興王父子二人,一旦入了太和殿,就可能被葉春秋所脅迫了。
可是興王父子不入宮,葉春秋在這邊卻又要早作打算,非要弄出一個宗子來。
這……
楊一清一陣無力,便道:「魯王殿下,現在大家肚中空空,而且天色不早了,還是明日再說吧。」
「肚子餓了?」葉春秋眼中露出嘲弄之色,隨之道:「這肚子餓事大,還是國不可一日無君的事大?你們不是說了嗎?不早一日定下來,就要動搖國本!這倒很有意思了,國本都要動搖了,楊公還想著自己的肚子?楊公,你這話,可是失言了,今日一定要議出個結果來,我來倡議,今日議不出,那誰也別走,捱到明日還定不出,那就捱到後日,總而言之,不出一個結果,國本動搖,爾等吃得下飯,睡得踏實?」
這便是扣大帽子了。
這看起來是很下作的手法啊!可是葉春秋並不下作,因為當初就是楊一清這些人一來就義正言辭的,葉春秋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楊一清明白了,葉春秋等於是把百官挾持為了人質,逼迫興王父子來,興王父子不來,那麼這百官一個都別想走,如此一來,興王父子和百官就割裂了開來,可一旦興王父子來了,說不準這葉春秋就將興王父子當作了人質,這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看出葉春秋的居心的又何止是楊一清一個,楊一清倒還算鎮定,卻已有人大怒,厲聲道:「魯王殿下,這裡可不是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