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本來裝病,也只是為了不隨軍前往青龍罷了,誰知道還是奇差一招,還是被葉春秋強帶了來。
可既然裝病了,也就只能繼續裝著了,誰知道竟然被葉春秋想著法子折騰。
好在李東陽也不是那種死撐到底的人,既然這時候板不過葉春秋了,他只好咬咬牙,冷哼以對。
想他聰明了一輩子,只恨臨老了,竟然遇到了葉春秋這個妖孽!
葉春秋像是完全看不到李東陽的怒氣,笑著道:「明日就要出山海關了,李公好生歇息吧。」
葉春秋顯然也沒有真把李東陽折騰到死的心思,這兩天狠狠地整治李東陽,也不過是給李東陽一點小教訓,好讓李東陽安分一些,也更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以後能少給他壞事罷了。
這『聖駕』的隊伍終於到了山海關,山海關守將和鎮守太監曹公公親自來了迎接,只是可惜,卻沒見著陛下,說是陛下身子不舒服,且急著出關,所以不做停留。
這令那曹公公不免遺憾,曹公公和葉春秋倒是有一些淵源的,不免來和葉春秋見禮。
葉春秋見他愈發的富態,故人相見,也客氣了幾句,只是他很清楚,陛下不可在這裡駐留太久,否則難免露陷,緊接著便帶著浩浩蕩蕩的人馬出了關去。
這塞外再不是從前那般,千里沒有人煙了。
不只如此,尤其是在這山海關外頭,竟已出現了許多的市集,無數的商賈牽著他們從青龍採買來的牛羊入關,更有無數的商隊,將一車車的瓜果和糧食往關外去。
幾乎走不了多遠,便可看到牧場,炊煙陣陣。
牧場大多都圈養著牛馬,一些牧人則騎馬,手持著套馬杆子,四處轉悠,大致方圓百里之內,總會有那麼一個市集,這市集是自發形成的,主要是出售一些鐵器,如馬蹄鐵,羊毛的剪子,還有騎槍給附近的牧人。當然,他們也充當了一定種牛、種馬以及牛馬交易的職責,有許多關內的客商都會來,挑選好牲口,一般情況,這市集裡還會有牛皮和羊皮的加工作坊,有專門的車行,承擔驛站傳遞書信的工作,便是青龍的許多商品,也都會擺上貨架,所以別看這樣的市集簡陋,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牧人所需,應有盡有。
當然,酒館和青龍也是有的,甚至有專門的報攤,會將京里的報紙拿來發售。
市集裡往往還會有規模很小的學堂,這並不奇怪,牧人們大多能攢一些錢,只要不染上惡習,手頭還是頗為富裕的,而今工商的興起,許多較為體面的工作也出現了,在這種情況之下,誰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體面一些呢?
附近的客商經常會途徑這裡,所以少不得要有落腳的地方,因而這種市集的客店一般是極好的,用的是磚石搭起來,裝飾得頗為盡心。
各地來的人,因為口音不一,所以在這裡,幾乎每一個人說的都是官話,噢,對了,偶爾,還會有一些巡遊的戲班子會來,一到那個時候,附近清閒的牧人,便願意騎馬數十里趕來,專門看戲。
只不過……這兒卻沒有太多風雅,京師那種高雅的戲在這裡是吃不開的,這很好理解,不是粗人,人家也不肯出關討生活啊,所以這戲班子,大多比較粗糙一些,多是以葷為主。
青樓往往都在客店附近,是提供給牧人和客商的,招牌大多是江南女子之類,偶爾也會有一些高麗女和倭女,說難聽一些,關外的人都很俗,也別指望他們能分辨什麼粗俗高雅,某種程度來說,當粗俗之人開始有了消費的能力,從而誕生了粗鄙文化時,反而是有益的。
畢竟這風花雪月,才子佳人,之所以層出不窮,那一步都不得有詩詞歌賦?終究,還是服務的是從前的那些王侯將相。而粗俗文化的誕生,說明有一群本不該有消費能力的人有了消費能力,這些人本該是佃農,本該是泥腿子,三餐都不繼,哪裡有心思來娛樂?因為這些人漸漸吃飽喝足,開始追求他們的『賞心悅目』,這才是一個社會變革的開始。
自然,這些東西,若是聽在李東陽等人的耳里,心情卻是極為糟糕的,他對這裡的一切,都是鄙夷到了極點,看著這些粗魯的人,甚至是那些穿著錦衣卻一臉粗鄙樣子的商賈,李東陽頓時覺得來到了另一個世界,而且這個世界令他怎麼看怎麼不喜。
葉春秋當然不會在乎他的感受了,他反而喜歡這裡,這裡奔放,這裡自由,也沒有任何的虛偽和惺惺作態,每一個人都毫不掩飾自己的YU望。
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市集,一個巨大的城市便開始出現在了諸人的眼帘。
青龍……
這座已經擁有了三十多萬人口,且人口還在源源不斷增加的城市,這裡已從不毛之地,漸漸拔地而起,成為了關外一顆閃亮的明珠。
這裡早已不再是一片荒蕪,而如今,早已有了連綿不盡的街市,已經擁有著數百上千的作坊,林立的煙囪,噴吐著各色的煙塵,以至於連天空都被烏雲籠罩起來,可這烏煙卻在許多人眼中看成了生機。
這裡還有川流不息的人,這裡是天下最大的牛馬和皮具交易市場,每日所生產的鋼鐵亦是冠絕天下,一年上萬噸的鋼鐵,接著進入了各個作坊,繼續深加工,成為了武器、農具以及機械,而這關外,本就擁有巨大的煤炭資源,附近開採出來的煤炭,也源源不斷的輸送到這裡,為無數的工坊增加動力。
這裡是客商們聚集地,也是鎮國府錢莊的總行所在,無數的財富在這裡匯聚,最後又分散,再匯聚,再分散,猶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城外,鐵軌的鋪設還在進行,匠人們在沿線搭起許多的帳篷,依舊在繼續開工。
無數的道路,背車馬踩了出來,四通八達的延伸至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