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勢同水火

  究竟誰可力挽狂瀾呢?

  這一句反問,驚醒了趙舉人,也令趙舉人開始深思起來。

  可是細思極恐啊,他的焦慮心理就來源於這裡,誰也不知道李公能不能勝利啊。

  而太白詩社一直想盡一切辦法輔助王公,在王公的聲望漸漸變得高起來後,王公成為首輔的可能,給趙舉人越加地曾添著許多的焦慮。

  是啊,若真是輸了呢?

  輸了的話,士農工商還是士農工商嗎?這士報雖然說話直接,卻也不是沒有道理,而今天下人都在非議著李公,以至於許多讀書人都開始動搖起來。

  這樣下去,可怎生是好呢?

  趙舉人堅持著他的傳統,他鄙視商賈,認為一旦商賈不狠狠壓制,將來一定會出現大麻煩。

  那時候,甚至有可能是禮崩樂壞啊。

  沒錯,他最擔心就是禮崩樂壞,他看到那些一夜暴富的人,招搖過市,奴僕從群,高談闊論著那些生意經,想到這些人甚至可能與士人平起平坐,更想到王公將來成為首輔,提攜這些人,這是要將天下置之何地?

  這一句反問無疑是直擊了他的心,使他足足一天都處在憂慮和惆悵里,便一人躲在家裡,足不出戶,夜裡輾轉難眠,滿心思的憂心忡忡。

  到了次日一早,照舊有士報送來。

  這一次,文章卻又不同了,士報開始很避諱地談了李公的事,這一點,趙舉人是很理解的,太白報幾乎是追著李公猛追狠打,每天放出各種疑似李公私德的問題,可謂是各種變著花樣,拐彎抹角地羞辱,若是士報與太白報爭鋒相對,對李公未必是好事,對於這些反商的讀書人來說,他們都不希望這些流言蜚語繼續下去。

  所以士報沒有過多地提及李公,卻是新奇地開始讚頌起了費宏,說他十三歲便中了信州府童子試「文元」,十六歲中江西鄉試「解元」,成化二十三年春,在會試之中,一舉高中頭名狀元,被任命為翰林院修撰。時虛齡不過二十歲而已,為大明除葉春秋之外,最為年輕的狀元翰林。此後這年八月,成化帝去世,參加修纂《憲宗實錄》,總裁、副總裁都推重費宏,放手讓他負責。到了弘治三年,禮部考試的試官、主考官是閣臣、禮部尚書徐溥和汪宗伯,他們信任費宏,試卷的評定、上奏的文章都讓費宏草擬,這一次,選拔了不少英才,受到人們的讚揚。費宏雖年輕,但在從政的幾年中,參與了大臣主持的政務,顯示了他不僅有文才,而且嫻於政理,辦事練達。弘冶九年,為廷試執卷官。不久,調左春坊左贊善。從官階看,與在翰林院一樣,並不高,但翰林為清貴之府,贊善旨輔導太子之責,對官員品德、學問的要求很高。可見費公的聲望,幾乎無可挑剔。

  接著,便開始頌揚費宏在禮部尚書任上的事,說他如何堅持原則,說他為了士紳,與陛下據理力爭。

  說起費宏……

  其實在這一次公推之中,費宏一直充當著默默無聞的角色,雖然一開始,費公入圍倒是引起了許多人的熱議,可是很快就沒有人注意他了。

  因為誰都知道,這場推選是李公和王公的對決,各自代表著程朱理學與詩社為代表的商賈,雙方競爭激烈,可謂是勢同水火。

  而費公,聽聞一直是和李公交好,政見也與李公重合,可畢竟資歷還太淺,何況背後也沒有足夠的後台支撐。

  很公正地說一句,費公是有機會入閣的,可是一躍成為首輔大學士,還是不合適。

  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是被遺棄的對象,倒不是他的出身不好,也不是他而今官位不顯赫,更不是因為他資歷不夠,而是因為,在李公和王公的光環下,完全掩蓋了他的光芒。

  可是現在……當趙舉人死死地盯著文章,猛地,他的思維的某個角落像是被什麼喚醒似的,一下子產生了奇妙的感覺。

  在這個時候,他不免又想起現在處在流言滿天飛中心位置的李公……李公還能堅持下去嗎?若是堅持不下去,不是還有一個費公嗎?

  看了今天這士報,才徒然想起,一直被大家所忽略的費公,從某種程度來說,費公可謂是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連太白報都不屑於去揭露費公的隱私,反是將李公當作大敵,而太白詩社可謂是聲勢浩大,鋪天蓋地地宣傳和動員起來,對於所有像趙舉人這般的人,宛如烏雲壓頂。

  就在這時候,趙舉人突然間感覺焦慮了一個晚上後,在幽暗的心緒里,終於出現了一絲曙光。

  對啊,若是李公不成,費公也可以啊。

  其實趙舉人未必就喜歡李公,從這麼多日揭露出來的事來看,趙舉人甚至有一些怒其不爭的感覺,可是他不得不承認,他必須支持李公不可,這是因為他更討厭王公,為了阻止王公上台,李公的私德甚至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公的價值觀以及政見,與趙舉人這些人不謀而合。

  可現在,就在所有人憂心的時候,才猛然地發現,是可以即便不選李公,也一樣可以阻擊王公的,因為他們還有一個選項。

  這種感覺,宛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盞引路燈。

  趙舉人深吸了一口氣,他看完了士報,心裡百感交集,又忍不住拿起一旁的太白報,太白報,他也會買的,就是想看看這些人又如何的胡言亂語。

  文章的開頭,幾乎沒什麼新鮮的,依舊是攻訐李公私德的事,說是據聞從大理寺傳來了消息,那幾個女人揭露了許多隱秘,這些東西,真真假假,可足以蠱惑人心。

  此時此刻,事情似乎也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

  未來的幾日,太白報依舊是瘋了一般地攻訐李東陽,銷量愈來愈好的士報,幾乎已到了和太白報分庭抗禮的地步,一邊是追著李東陽猛追很打,另一邊,則是瘋狂的開始宣揚費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