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水滴石穿

  看著唐伯虎依舊一副懵懂的樣子,葉春秋今日倒是很有耐心,便繼續道:「你我都知道,現在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以為我繳械認輸,就可以從容抽身嗎?不可以的,我到了今天,無論我是不是認輸,都會是別人的隱患,就如是鎮國府那些商賈一樣,他們財富積累到了這個程度,就算想要攀附那些廟堂里的諸公,可是……可能嗎?你想送人家十萬兩銀子,人家分明可以反手之間要你所有身家性命呢,為何只要這區區的十萬八萬銀子?」

  「我已輸不起了。」葉春秋感嘆著道:「只能贏,不計一切的手段,乃至將來世人誹我謗我也好,我也不稀罕做什麼聖賢,我只記得自己現在處在什麼地位,應該做什麼事,就這樣簡單。」

  顯然,唐伯虎也不是一個死板到底的人,聽了這麼多,倒是也有所感觸,便道:「公爺一席話,使學生茅塞頓開。」

  說著,唐伯虎笑了笑,才又道:「這些日子,我一日只睡兩三個時辰,總是忙前忙後,馬不停蹄的,偶爾忙裡偷閒的時,學生心裡便有疑惑,我這是在做什麼呢?我這樣做有什麼意思呢?我要的是什麼,為何要這樣做呢?現在聽完了公爺這一席話,學生明白了,學生站在哪裡,就應當做什麼。」

  多愁善感的人啊。

  葉春秋心裡感嘆,他之所以喜歡唐伯虎,還讓他負責自己如此重要的事,某種程度上來說,多半也是喜歡唐伯虎這樣的性格吧,固然唐伯虎從來不夠殺伐果斷,甚至時不時地要感慨反思一下自己,他未必有其他讀書人那麼幹練,可是……葉春秋就是喜歡,看著他,就想到了另一面的自己。

  葉春秋心情很舒暢,想起還要忙的事情不少,便又坐了下來,翻出了案牘上的一沓名冊。

  這是詩社的主要骨幹名冊,裡頭有每一個人的背景和性格,甚至是從前的經歷,葉春秋覺得,詩社的組織關係重大,所以需要好生再確定一下這個名冊。

  而葉春秋吩咐下的事情,唐伯虎當然滴水不漏地完成,到了次日一早,京師各處街巷,一些賣報的報童便開始穿梭,此起彼伏的發起聲音:「賣報,賣報,生員仗義執言,李公膽顫。費公候選之位穩若磐石。」

  「一文錢,只需一文錢,賣報啦。」

  清晨的薄霧,帶著絲絲的涼氣,還飄蕩在京師,一輛華麗的仙鶴車車馬,在這清晨里,抵達了葉春秋對街的一處深宅大院。

  這齣深宅大院便是眼下詩社的總部,雖時候還早,可裡頭正有許多的人在忙碌著。

  陳蓉一宿未睡,手裡正捧著昨日的輿情調查,眼下這輿情的調查,只在京師一隅,卻也有參考的作用,李公的支持,顯然有所回落了一些,雖然不多,卻也可管中窺豹的看出太白報的作用。

  這時,一人進來道:「昨日周舉人的父親死了。」

  陳蓉顯得很是鎮定自若,道:「順義縣的周舉人?」

  「是。」

  「趕緊送一份禮去,以詩社的名義……」

  正說著,外頭又傳來腳步聲,竟是葉春秋大喇喇地走了進來,口裡正道:「誰過世了?」

  陳蓉連忙站起,道:「順義的周舉人,父親過世了。」

  葉春秋道:「噢,頭七還有幾天,是在初九?」

  陳蓉算了算日子:「正是。」

  葉春秋便道:「順義離這裡不遠,初九那一日,恰是泰山大人沐休,這樣也好,初九請他去順義一趟,祭奠一下周父吧。」

  「啊……」陳蓉愣了一下,道:「春秋,這是不是太過頭了?」

  葉春秋含笑道:「沒什麼過頭的,我們這是水滴石穿,噢,今日的報紙,刊印出了多少?」

  「昨天連夜,刊印了十三萬份,可還是不夠,現在還在加印。」陳蓉道。

  葉春秋輕皺眉頭:「不夠,再想辦法委託印刷工坊,讓他們多招募匠人,銀子是小事,等分社籌辦起來,這數量是遠遠不足的。」

  陳蓉不由苦笑道:「這銀子真是花得如流水似的。」

  葉春秋不禁笑了:「反正花的是別人的錢,倒是你心痛了。」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花錢就是要如流水啊,不如流水一般地花錢,公推個屁。

  「春秋,正好我有事跟你討教,關於明日的報紙的文章。」

  葉春秋搖搖頭道:「這可不成,正午再說吧,我來這裡,只是來看一看,待會兒要入宮一趟,得去見一見陛下,來這兒,只是看看。」

  眼下所有人都很忙,唐伯虎如此,葉春秋如此,陳蓉張晉也是如此,便連那壽寧侯和建昌伯,現在也忙碌得很。

  葉春秋倒是在這個時候似又想起了什麼,道:「壽寧侯和建昌伯這些日子聯絡了諸多戲班子,要在城裡各處設台邀生員們看戲,你啊,若是太累了,也去放鬆一下,去看看也好。」

  陳蓉搖頭道:「我倒是想,可惜現在是離不開的,現在詩社的架子太大了,我雖專心太白集和報館,可有時候詩社還有一些雜事要處置。」

  葉春秋也只一笑,道:「陳兄辛苦,等公推完了,我們幾個好朋友一起聚一聚。」

  「好呢。」陳蓉倒是因這句話,顯得神情放鬆了起來,心愉悅地道:「到時你付帳,你銀子多。」

  葉春秋便故作嗔怒地白他一眼,便走了。

  葉春秋急於入宮,想起已經有些日子不曾見朱厚照了,不過據說朱厚照現在在宮裡設了賭攤,讓宮裡的宦官和宮娥都來押注,看這三個候選,誰能脫穎而出,倒也是自得其樂。

  想到了這個不太靠譜的陛下,似乎什麼事,都能從他那兒發掘出樂趣,又似是什麼胡鬧事發生在他身上都令他感覺不到意外,葉春秋也是忍不住哭笑不得。

  好在,現在讀書人都為這場公推所吸引,已經應接不暇,自然沒有太多注意力去放在他身上,就算知道了,估計也是懶得對他破口大罵,這或許,於朱厚照來說,就是這場公推的最大好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