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那個女真人所看到的那般,那突然出現的人頭越來越多,雖然並非是漫山遍野,不過那渡河的軍馬,絕對不是少數,至少在幾千人以上的規模。
浩浩蕩蕩的,在這漫天冰雪之中,顯得格外的刺眼。
在這白茫茫的天地間,這些人則在冰封的河上有序地挺進。
這裡是建州女真的範圍,因而很快,附近的女真人便已趕到了,他們的人馬其實並不算多,堪堪數百人,因為許多精壯都去了遼陽,因而留在這裡的人數十分稀少。
不過這些都是擅長漁獵的女真人,都是在艱辛的環境下,努力活下來的人,故此人人驍勇,一聽說有人渡河,頓時熱血沸騰起來,無數人蜂擁地騎上馬,呼喝著舉起了武器。
此時,就在那河的對岸,葉景披著一件披風,正思緒複雜地遙望著對面。
葉景選擇了他認為最好的辦法,趕往了朝鮮港口,在那裡,他的招募卻是十分的順利。
那裡的人,一聽到巡撫大人要招募人手,頓時踴躍起來,這些自秦皇島來的商隊人員,說是商人和水手,倒不如說是一群惡棍,但是葉巡撫的含金量很高啊,這是鎮國公的親爹,沒錯,簡直就是二十四K的純金。
許多人摩拳擦掌,就算他們不是人精,也足夠知道這裡頭的好處是數不勝數的,而這些人敢出海做商賈,早就將性命置之度外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於是在利益的衡量下,眾人紛紛投到了葉景的麾下。
葉景很清楚,這一仗絕非是什麼軍事上的較量,而是一場心理上的對決。
楊玉和女真人立足不穩,而此時,絕大多數反抗力量,還有那些忠於朝廷的人,雖然想要反抗,卻是群龍無首,根本不敢揭竿而起,他們需要一面旗幟,需要有朝廷的名義,也需要有一隊亡命之徒充當先鋒,時間拖得越久,他們的耐心和希望就會被消磨得越多,所以葉景必須立即採取行動。
因此他沒有耽擱,幾日之後,立即帶人北上,另一面,則修書給朝鮮國王求援,很快,他就帶著這一支拼湊的大軍抵達了這裡。
手裡持著望遠鏡,這是海商們的標準配備,葉景觀察著對岸的稀稀拉拉出現的女真人,還有諸多先期渡河的人馬。
這是第一仗,衝過去,很快巡撫大人的威名就能傳揚出去,他必須用一種閃亮的登場,來宣告自己這朝廷欽差回來的消息,從而振奮人心。
對方的騎兵開始凝聚起來,有三百之多,還有數百步卒,看上去,似乎不是少數。
葉景皺眉,猶豫地朝左右的人道:「劉游擊,是否全數人渡河?」
劉游擊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因為這些跟隨在他們身後的『惡棍』實在不太像樣子,章法不一,純熟一群烏合之眾,不過似乎絕大多數人又都還算彪悍,個個都不太怕死,他遲疑了一下,才道:「若是一次性渡河,等對方衝擊,一旦不能戰勝,對方的援兵也是源源不斷,只怕……哎……卑下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卑下不是要長他人士氣滅自己的威風,只是卑下害怕啊……」
葉景沉默了一下,身後的披風被狂風捲起,他略略皺眉,卻終究還是當機立斷地道:「全數渡河吧,劉游擊,我等自朝鮮入遼東,所靠的,只能是這匹夫之勇,需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若是瞻前顧後,如何殺回遼陽去?」
說罷,他臉上露出決然之色,而後又道:「老夫先渡,傳令下去,隨老夫入了遼陽,老夫在此保證,朝廷的恩賞,鎮國府的好處,都夠他們享用不盡,對了,那幾尊小炮,暫時不必渡河,就在此架設,我們將對方吸引到河對岸,便先行攻擊。」
葉景說出這番話,老臉不禁一紅,他突然覺得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也變得瘋狂了,宛如一個賠上身家性命的賭徒,居然有如此孤注一擲的勇氣。
葉景當先,無數人隨即呼喝著渡河。
對面的女真人見狀,頓時精神一震,半渡而擊,這是一個機會。
於是轟隆隆的鐵騎蜂擁而來,步行的女真人也是一擁而上。
待到了一半,炮聲卻是響了,火炮是從船上卸下來的,因為裝載在船上,所以是威力不大的小炮,徵用了許多匹馬,直接讓人拉來,可是別看個頭小,威力卻是不小,於是呼嘯著的火炮帶著尾焰,尖嘯著砸入女真人隊伍。
女真人有些發懵了,只有一枚炮彈精準的命中,炮彈砸入了雪中,倒沒有傷亡,正當他們略略吃驚的心放下時,轟隆一聲,那大雪瞬間揚起漫天迷霧,火光亦是一閃,無數的彈片和鐵釘濺射而出。
十幾個騎兵頓時倒下,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女真人的驚慌。
「好啊,打得好。」
「殺……」
水手們看著女真人慌亂起來,不禁士氣大震,一齊衝殺過去。
那依靠漁獵而生的女真人,歷來是瞧不起漢人的,認為漢人往往沒有多少勇氣,而他們在苦寒之中熬練出來的體魄和勇氣卻遠超漢人,只是可惜,這一次他們真的是失算了。
他們不明白,環境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正因為環境惡劣,所以女真人在這惡劣環境之下,唯有強者和擁有巨大的勇氣的人才能存活,而他們去不知道,在那汪洋的大海,海中肆虐的海寇,還有無數暴風驟雨,以及異國他鄉的熬練,卻早就造就了一群比女真人更加狠的人。
這些人瘋了一般,居然朝騎兵發起衝鋒,雖然沒有隊形,也沒什麼組織可言,卻如開閘的洪水,正在女真人震驚的功夫,還沒有適應這火炮的巨大威力,緊接著,衝上前的漢人,有的彎弓搭箭,有的已發射了騎槍,有的手中舉著大刀,面目猙獰。
在啪啪啪啪的騎槍響徹天際之後,猝不及防的女真人立足未穩,居然便被這群沒有任何章法可言的瘋子們如洪水猛獸一般地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