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雪上加霜

  事情太過出乎意料,朱厚照的心亂了。

  葉春秋卻是沉著眉,冷冷地看著劉瑾,一心等著看劉瑾接下來玩的是什麼把戲。

  「陛下,這些人膽大包天,他們這是故意要和陛下與鎮國公為難,請陛下准許奴婢,這就帶了人前去彈壓,誰敢造次,奴婢殺無赦。」劉瑾一副赤膽忠心的樣子道。

  朱厚照只是猶豫地看著劉瑾,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誰知今日事多得很,此時又有宦官匆匆進來道:「稟陛下,戶部侍郎盧文杰,在家中遭遇了刺客,而今已經重傷了。太保劉大夏親自去了太廟,和讀書人在一起。」

  呼……盧文杰被刺殺?

  盧文杰此前一直都是反鎮國府,反葉春秋的主力。

  先是讀書人和劉大夏、盧文杰等一干人反對鎮國府,要求宮中治葉春秋的罪,現在時局卻在葉春秋進京的一刻起,徹底地崩壞了。

  劉瑾殺了讀書人,在別人看來,這必定是宮中的授意。

  反鎮國府的盧文杰,本是反對葉春秋呼聲最高,現在也差點被人刺殺。

  事到如今,對於所有人來說,最重要的是,是誰急於要將盧文杰置之死地呢?皇帝是好的,沒有人敢說皇帝是昏君,可是皇帝居然對讀書人如此嚴厲,那麼是誰教唆的呢?

  誰得利,就是誰教唆,這是最基礎的陰謀論。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葉春秋。

  是你葉春秋在陛下面前進了讒言,使陛下對讀書人痛下殺手。你葉春秋剛剛到京師,盧文杰就遭遇了刺客,除了你葉春秋希望盧侍郎死,還有誰非要置盧大人於死地?

  許多人,可能並沒有太多的立場,只是覺得陛下若是違反祖宗之法,有礙觀瞻,陛下還是該以孝治天下為好。

  可是現在的性質卻是不同了,現在流了血,殺了人,一切都指向了陛下身邊的『近臣』,憤怒必然迅速地蔓延開來,這才有了不少讀書人挺身而出,更多的人圍住了太廟。

  而這時候,名滿天下的劉大夏出現了,他與讀書人站在了一起,他在太廟的出現,對於所有人來說,不啻是一場鼓舞。

  不治葉春秋,不剷除葉春秋這個『奸賊』,顯然這些人是絕不可能罷休的。

  更可怕的是,在這鼓舞之下,越來越多的人會去太廟聚集,朝廷會如何處置呢?

  若是依舊喊打喊殺,只會令讀書人反彈,而想要平息事態,唯有將葉春秋繩之以法。

  劉瑾這時候握緊了拳頭,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道:「這些人,實在可惡,奴婢這就去……」

  「夠了!」葉春秋突然大喝。

  他臉色鐵青,冷若寒霜地看著劉瑾。

  還想殺人是嗎?若是殺人能解決問題,這天下哪裡有這麼多的事,劉瑾這完全是要陷自己於不義!

  讀書人是什麼,一個小小的生員,可能什麼都不是,對於陛下,對於自己來說,可能不過是螻蟻一般,可是一個讀書人背後,就是一個士紳,他們會有親朋好友,會有同窗、同鄉,這就是數十個乃至上百個士紳。

  大明是天子與士大夫治天下的啊,死了一個,會有數十個人統治這個國家的家庭憤慨,更會引起千千萬萬個這樣的家庭同情,和對葉春秋的仇視。

  一旦不能平息這個怒火,不能給一個交代,事情只會越來越糟糕,若是再有有心人煽動,如劉大夏那般,對讀書人進行鼓舞,事情只會越發的不可收拾。

  這劉大夏,夠狠。

  劉瑾,無論他是否故意,也夠讓人噁心。

  葉春秋一聲大喝,把劉瑾嚇了一跳,他卻不敢再做聲了,只是巴巴地看著朱厚照。

  葉春秋旋即道:「陛下,事態緊急,萬萬不可再尋釁了。」

  朱厚照皺眉道:「可是……難道就放任他們不管嗎?倒不如索性拿住了劉大夏,且看還有誰敢……」

  「不可以。」葉春秋毫不猶豫地反對。

  拿住了劉大夏,只會火上澆油,不管在他和小皇帝的眼中,劉大夏是個怎樣人,可是在許許多多的讀書人眼中,劉大夏是實至名歸的君子,更是名動天下。

  就算他們都知道劉大夏欺世盜名又如何?就算他們都知道劉大夏是偽君子又如何?他們現在就算把劉大夏處死,也不過使劉大夏名聲更盛而已,而且也必然為他們惹來更大的麻煩。

  葉春秋隨即道:「臣去處置,臣弟想辦法,去勸退他們。」

  朱厚照當然是相信葉春秋的,便道:「好,現在鎮國新軍不在京師,你需要調撥多少人馬?」

  葉春秋卻是搖頭道:「臣一人去就可以了,人多了,反而會火上澆油。」

  「什麼?」朱厚照這下卻是怒了:「你瘋啦,你一個人去?你不知道他們就是針對你的?若是出了個什麼好歹……」

  他相信葉春秋的能力是一回事,擔心葉春秋有危險又是另外一回事。

  葉春秋正色道:「臣弟自然會有辦法,事態緊急,若是再不妥善處置,只會令事態失控,請陛下准臣弟立即前往。」

  朱厚照見葉春秋一副毅然決然的樣子,本還想要阻止,可隨即一想葉春秋的性子,不由嘆口氣道:「你呀,決定了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你自己要小心一些,要不要讓人……」

  葉春秋搖搖頭道:「任何人都不需要,不得有任何人在場,眼下的局面,只能將人暫時先安撫住。」

  朱厚照依舊帶著幾絲憂色,道:「可是劉大夏在那裡,那人是個老狐狸,朕算是看出來了,就怕……」

  葉春秋朝朱厚照行了個禮,不再聽朱厚照的忠告,便道:「陛下且放心,臣弟告辭。」

  葉春秋說罷,轉身便走。

  他就是這個性子,就算不一定有用,可是總好過什麼不做,或者說,他心知眼下根本沒有解決的辦法,可是依然決定要走這一趟,因為他很明白,若是彈壓,只會讓更多人對自己恨之入骨,會使自己和劉瑾一樣臭名昭著,可若是放任不管,一旦有人在宗廟裡鬧出什麼聳人聽聞的事來,只會讓事情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