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在這些執掌國政的新羅權貴看來,哪怕就是在一個正常的新羅人的眼中,新羅敗亡幾乎已經是必然的了。
金春秋引狼入室,為了爭奪三韓之地,請了唐軍大軍東進,一度確實也為新羅打開了局面,大大緩解了邊線壓力,甚至收復失土。
可請神易,送神難,就在唐軍先後破了百濟和高句麗後,半島三韓已經三去其二,新羅在半島沒了威脅,但同時也沒了外援,當欽陵兵臨城下之時,已經掏空了國力的新羅甚至尋不得一支像樣子的援兵。
一時間內憂外患,金城也是朝不保夕,於是在欽陵的壓力逼迫之下,金春秋不得不做出了一個極端的選擇,出城迎戰。
這一戰若勝,他則能擊退唐軍,最不濟也能率軍出逃,這一戰若是敗了,無非也就是身死而已,左右也是早晚的事情。
於是乎,就在城中大亂的同時,金春秋就已經下了決定,出城迎戰,要和欽陵在金城之外一決勝負。
不過欽陵雖然年輕,名聲不顯,但畢竟麾下所率也是精銳唐軍,金春秋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當即下令集中城中幾乎所有的兵力,要與欽陵一戰。
金春秋一面下令,在城中徵兵,一面將原本分守於各處的兵力集中,在短短一日的時間裡,調撥了幾乎一萬三千餘人,人數之眾,兩倍於欽陵的唐軍,出城去了。
欽陵的兵力集中於南門,金春秋要想擊破欽陵,最好也最快的路自然就是自南門出兵,但出兵的時間也是有所講究的,金春秋麾下人馬雖然兩倍於唐軍,但縱是如此,金春秋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他選擇的出兵時間就是唐軍圍城半日,最是疲累的正午。
七月中,正午,圍城唐軍最是疲乏的時候,金春秋於金城南門領兵而出,帶著修整了一日的新羅士卒傾巢出戰,直撲城外的唐軍而去,要打唐軍一個措手不及。
金春秋所想本是好的,但欽陵雖然看似年少,也無名聲在外,但天生帥才又豈是白來的,欽陵絕不會如此大意,更何況還是這一場他自己極為重視的首秀。
欽陵領兵圍城已有數日,這數日間欽陵雖不曾主動攻城,給了新羅人一種唐軍已經懈怠的感覺,但實際上這些不過是欽陵給新羅人看的假象,欽陵自己並不曾有過絲毫的懈怠,反倒每日遣人盯著金城城上守城的士卒,守城的士卒不過一有動靜,欽陵就反應了過來。
新羅軍已然出城,雖說唐軍的人數是不及新羅,但若統兵的是薛仁貴的話,看著新羅主動求戰,薛仁貴的選擇必是迎戰,不會迴避的,但欽陵到底不是薛仁貴,他的選擇不是正面迎戰,而是避戰,拖延住新羅人。
欽陵看著新羅人氣勢洶洶地上前,完全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下令,大軍梯次掩護後撤,交相接應,緩緩退兵。
唐軍沒有迎戰意思,和新羅人只一交兵就當即後撤,這樣叫新羅人一陣詫異,畢竟在他們原本的計劃中,他們是有一場硬仗要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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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公,唐軍退了。」金春秋的身旁,新羅主將金真珠看著正在緩緩退兵的唐軍,激動地對金春秋道。
自打唐軍出兵東征以來,先後滅了百濟和高句麗,幾乎是未嘗一敗,尤其是在正面戰場上,但現在新羅人擊退了唐軍,哪怕是出其不意,哪怕是以逸待勞,這樣也足夠叫金真珠欣喜和驚訝了。
唐軍退兵,本是好事,但金春秋自己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看著眼前有序退兵,和新羅軍若即若離的唐軍總覺著有些陌生,又覺著有些不妥。
金春秋道:「唐軍善戰,今日卻不戰而退,著實怪異,我擔心會有埋伏,我們是不是該小心些。」
金春秋行事一向小心,所以也少有大錯,但金真珠聞言,卻道:「這唐軍已退,是斷無回攻的機會了,而且據我所知,這唐軍領兵的主將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吐蕃小子,如何能有這等心思,春秋公還是不要多慮了,畢竟如此的機會可不多得啊。」
金春秋行事謹慎沒有問題,但金真珠所言也有道理,這一戰從明面上看是新羅軍突襲擊退了唐軍,可唐軍會敗一次,又怎會敗第二次,如果這一次金春秋因為謹慎不敢追擊,待欽陵整頓好兵馬,又哪裡還有新羅軍的機會。
金春秋也心知機會難得,咬了咬牙,道:「好,下令追擊,務必徹底擊敗唐軍。」
金春秋說完,手中長劍一揮,一萬餘新羅將士追擊而去,尾隨著唐軍將士就攆了上去。
唐軍將士且戰且退,跑得不算快,新羅人也追地緊,一直追了半個多時辰,將唐軍追出了金城的外郭地界,眼看著已經越來越近,就快要趕上前面的欽陵了,新羅軍也是建功在即,而就在此時,身後卻傳來了動靜。
「爹,爹...」
金春秋的身後,一陣呼喚聲傳入了金春秋的耳中,金春秋回頭望去,卻發現是自己的愛子金仁問快馬趕了上來。
此番出城迎戰唐軍,金春秋和金真珠領軍出戰,而其長子金法敏和次子金仁問則被金春秋留在了金城中帶著數千新征來的新軍守城,金仁問這個時候突然趕來,多半是城中出現了變故。
「你怎的在此,可是城中出了什麼事情?」金春秋看著金仁問慌張的模樣,心中擔憂地問道。
金仁問回道:「就在爹領軍出城後不久,唐軍突然有大隊人馬自北門攻城,城中守軍不足,城防吃緊,兄長命我前來請援,爹還是速速回軍吧。」
金仁問的話入耳,金春秋猛然醒悟,明白了過來,難怪今日的唐軍會如此避戰,原來是他們早就猜到了新羅軍在內憂外困之下必會出城一搏,所以早早地就做了布置,這一直在奔逃的欽陵只是個誘餌,真正要命的是現在正在攻打金城的唐軍。
「壞了,中了欽陵的圈套,金城危矣!」金春秋懊惱地一拍大腿,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