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交代

  大明宮北,內苑射聲殿。

  大明宮建地有些匆忙,宮中除了幾處主殿和皇帝日常行走的幾處地方外,還有些地方還在零星地修葺和續建。但就在已經修成的殿宇中,有一處卻成地最早,也是李恪親自交代的,這處殿宇便是射聲殿。

  射聲殿,顧名思義就是李恪每日射箭的地方,李恪行伍出身,一身武藝不俗,也尤好射箭,雖不能說是每日必練,但也是常來的。

  射聲殿中,草靶正在殿外放著,李恪站在相距草靶百步之外,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把落雕弓拉了個滿月,利箭便如流星般離弦而去,正中靶中。

  「陛下好射術,想不到陛下近來忙於朝政,這一身武藝卻還不曾落下。」李恪一箭射罷,身邊的席君買撫掌贊道。

  李恪緩緩垂下拿著落雕弓的手,對席君買道:「別人夸朕兩句,朕還受得起,你誇朕,朕可該不好意思了。」

  席君買道:「末將說的是實情,百步之外一箭中的,如此本事就算是遍數禁軍,能與陛下一較的又有幾人。」

  李恪師承秦叔寶,論武藝自然及不上席君買和薛仁貴這樣的猛將,但也絕對算的是驍勇,禁軍之中能和李恪一較長短的也不會多。

  李恪聞言,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落雕弓,感嘆道:「朕這一身武藝,本是殺人術,但卻蹉跎於射場、獵苑太久了,也不知何時還能再臨陣前,沙場馳騁。」

  席君買笑著問道:「陛下可是看著大軍東征在即,技癢難耐,坐不住了?」

  李恪道:「昨日和定方、懋功論事,心裡確實痒痒地厲害,朕真恨不得點了自己的將,領兵出征,只可惜朝中壓力太大,朕也不好違逆眾意。」

  席君買寬慰道:「此番群臣勸阻,也是為了陛下的安危,不過陛下倒也不必擔心,如今我大唐邊患尚未盡平,陛下未嘗就沒有機會了。」

  李恪聽著席君買寬慰自己,問道:「朕要想出征,只怕是不易了,那你呢,你一身武藝冠絕當世,卻和朕一樣困頓朝堂,可有覺著苦惱?」

  席君買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不會,保護陛下便是這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李恪拍了拍席君買的肩膀,笑道:「你能這麼想,朕很是欣慰,但你這一身武藝卻是絕不能浪費了的。不過眼下北衙禁軍還離不開你,這次的東征你是趕不上了,待再過幾載,西定吐蕃之時,你必是一軍主將,到了那時,也許朕也能同去。」

  席君買拜右驍衛大將軍,掌天子親軍,就算是對朝中宰相也可不假辭色,這對於武臣而已自然是極為重用了,但席君買畢竟是戰將,若只用以護衛之責實在是屈才了,就算席君買自己不會抱怨,李恪都不忍。

  但席君買一聽李恪的話,便也知道了李恪的心思,李恪不止是要准席君買參與未來的對吐蕃之戰,自己顯然還有意親征。

  這邊李恪和席君買正說著將來征伐吐蕃之事,與此同時,奉詔入宮的蘇定方的已經進來了。

  「末將蘇定方拜見陛下。」蘇定方進殿對李恪拜道。

  「起來吧。」李恪抬了抬手,示意蘇定方起身。

  蘇定方道了聲謝,起身後看著李恪手中的落雕弓,和不遠處插在草靶上的羽箭,笑道:「陛下今日好興致,詔末將在射聲殿見駕。」

  李恪放下了手中的落雕弓,交到了席君買的手中,撣了撣衣袖,走到蘇定方的跟前,對蘇定方道:「朕今日傳你進宮是有要事當面交代給你,但此事朕又不想叫旁人知曉,故而借了傳你入宮陪練的說辭。」

  蘇定方聞言,當即道:「請陛下吩咐。」

  李恪從袖中取出了一道手諭,遞到了蘇定方的手中,道:「這是朕親筆寫下的手諭,算是中旨吧,你自己先看看。」

  所謂中旨,便是皇帝未過中書門下便直接下達,交由有司執行的詔令,中旨之說本與朝制不和,但因為是皇帝意志的最直接的體現,所以也同有效力。

  蘇定方恭敬地自李恪手中接過了手諭,先是一愣,但緊接著明白了過來,既明白了李恪的意思,也明白了李恪為什麼要發中旨。因為這道聖旨如果從中書門下走,是一定會被封駁的,到時也會在朝堂之上掀起軒然大波。

  因為這道聖旨中所書的不是別的,正是李恪有意乘著東征之計平定新羅的事情。

  蘇定方道:「新羅是我大唐番邦,陛下竟欲對新羅動手。」

  李恪道:「此次東征,朕之意就是要徹底平定遼東一道,不留隱患,而新羅乃反覆之輩,也在其中,朕自然要對他們動手。」

  蘇定方問道:「陛下可是擔心我唐軍平定高句麗後新羅會趁機坐大,繼續威脅遼東。」

  半島三國,以高句麗最強,其次新羅,再後是略遜於新羅的百濟,一旦李恪出兵滅了高句麗和百濟,到時新羅在半島之上再無敵手,難免會尋機坐大,成為下一個高句麗,甚至遠勝於高句麗,而事實上新羅也是這麼做的。

  李恪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蘇定方道:「此事干係重大,倒也難怪陛下要借陪射之名詔末將入宮議事了。」

  李恪道:「朕手諭中所言,俱是切實之事,這前面的路朕已經鋪好了,只待人到了那時依計行事便好。」

  李恪說著,突然對蘇定方問道:「此事重大而又隱秘,而且還是奉的朕的中旨,朕也不得不仔細些。就做此事的人選朕想了許多,最終還是敲定了你。這是朕的中旨,你能應詔嗎?」

  李績雖也曾是李恪舊部,但卻不能算是嫡繫心腹,李恪不敢輕易將此事交給李績,畢竟李績和李恪之間還是隔了一層的。而普天之下既有本事完成此事,又能叫李恪放心的,也就只有蘇定方了。

  蘇定方聞言,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俯身應道:「末將自當應詔,在末將眼中,只要是陛下的旨意,就當拼死完成,無論是中旨與否。」

  李恪拍了拍蘇定方的手臂,扶起蘇定方道:「有你這句話,朕便就放心了,此事你只管去做,做成了你是大功一件,至於朝堂這邊的壓力由朕來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