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當張慎幾看到御史台來人的時候,心中便知不妙,他知道今日之事只怕難以善了了,張慎幾顧不上再去另尋被褥,連忙就回了屋中。
「我不是讓你出去找被褥來裹屍嗎,你怎麼還在此處?」張亮看著張慎幾又空著手回了屋中,有些不悅道。
張慎幾道:「阿爹,事情不妙啊,御史台的人來了。」
「什麼?御史台的人怎會在此?」張亮聽著張慎幾的話,驚訝道。
張慎幾對張亮問道:「公孫常死於此地,御史台的人會不會是來查公孫常的?」
張亮搖頭道:「公孫常不是官員,他死於邸店,是萬年縣的事情,偏卻不是他御史台的事情,他們來此何干。」
御史台聞風奏事,糾察百官,自然是權柄極重,但御史台節制的是百官,而不治民,公孫常的死活自然也就與他們無關了。
張慎幾道:「如此說來他們是衝著阿爹來的了。」
樓下御史台人多,怕不是有數十人,這般大的陣仗自然不會是來拿什么小角色的,而在這裡能值當他們如此大動干戈的也就只有鄖國公張亮了。
「壞了,中計了,這是一個圈套。」張亮看著公孫常的屍首,想著尋得公孫常如此順利的過程,心中猛地醒悟了過去,猛地一拍大腿,懊惱道。
張亮固是醒悟了過來,但他醒悟地太遲了,因為他已經身在此地,御史台的人也馬上到了。
就當張亮還在思索著該如何解釋此事的時候,御史台的人已經上了樓。
「御史台辦案,閒雜人等速速退散。」一陣呵斥聲自門外傳進了張亮的耳中,御史台的人已經到了。
張亮聽著聲音入耳,回過頭望去,卻發現領頭之人竟是侍御史顏蒲,心中越發地印證之前的猜測了,侍御史掌糾興舉百官、入閤承詔之事,若是尋常糾察之事是不會叫侍御史出面的,顏蒲親自帶人來此,必是干係朝中大員。
張亮看著顏蒲入內,故作鎮定,回身擋在了門口,對顏蒲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顏御史。」
張亮乃當朝國公,刑部尚書,而此間不過是一個尋常的邸店,張亮會出現在這裡本該是有些怪異的,但顏蒲看著張亮在此似乎並不覺著有絲毫的怪異,只是拱了拱手,對張亮道:「顏蒲拜見鄖國公。」
張亮知道顏蒲來者不善,也不和他多做客套,只是問道:「顏御史不在御史台待著,怎地到了這市井之中。」
顏蒲回道:「眼下又不是休沐之日,我今日來此自然是為了公幹。」
張亮問道:「不知是何事,竟要顏御史親自走一趟。」
顏蒲回道:「台中接到有人來信檢舉,而檢舉之人便居於此間,我特來拿人去御史台細問。」
顏蒲這麼一說,張亮便越發地篤定了,今日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圈套,從公孫常被發現,再到公孫常身死,顏蒲恰巧又在這個時候趕到,這些全部都是,為的就是對付自己。
至於顏蒲提到的檢舉信,多半也是和他有關的,張亮不知顏蒲所言的真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封檢舉信,因為今日之事太過詭異,但張亮知道,一旦真的有這封信,而且這封信是公孫常所寫,檢舉張亮的,那對張亮而言可真是滅頂之災了。
公孫常死了,而且是剛剛才死,此處除了張亮帶來的人,其他的再無旁人,就算顏蒲說是張亮殺了公孫常,張亮也難以自辯,畢竟若是有公孫常檢舉張亮之事在先,張亮為了殺人滅口也不奇怪。
張亮很清楚,公孫常的屍首一定不能被顏蒲拿到,一旦被顏蒲拿到了,那他可就說不清了。
張亮當即擋在門口,對顏蒲道:「若是如此,那顏御史今日恐怕是要走空了,因為此地已被刑部接管了。」
「這是何故?」顏蒲不解地問道。
張亮回道:「方才我過路此地,偶聞此間生事,故我特來此查察,還望顏御史不要插手刑部內務。」
張亮自然不能說他是專程來拿人的,只說自己是路過此處,又聽聞這裡有案件,故而前來徹查。張亮身為刑部尚書,對地方案件多些過問倒也無甚不妥。
顏蒲道:「不知是多大的案子,竟也值當鄖國公親自過問?」
張亮搖了搖頭,正色道:「案子興許不大,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身為朝中重臣,凡是與百姓相干的便就都是大事,豈能依案件之大小而論。」
顏蒲拱手道:「鄖國公所言極是,既是如此,也望鄖國公能夠體諒在下職責所在,讓在下將人帶走。」
顏蒲說著,帶著下面的人便闖了進去,衝進了屋內。
張亮乃軍中宿將,張亮擋在門前,若是尋常人自然是過不去的,但顏蒲乃侍御史,糾察百官,就算是宰相也不能對他們動手,張亮自然也不敢,本能地往後讓了一步,便叫顏蒲進了屋中。
顏蒲一進門,便看到了死在床上的公孫常,顯然他也沒有想到公孫常已經死了,心中一驚,指著公孫常的屍首,對張亮問道:「敢問鄖國公,此人便是公孫常吧。」
張亮一口咬定道:「我不識得此人,更不知你說的公孫常是誰,我只是聽聞這裡發生了命案,故而前來查看。」
張亮矢口否認,顏蒲一時間也拿他沒有法子,顏蒲只得道:「那不知鄖國公對此案可是已經有了公斷,若是已經斷了,這個人還涉及御史台的一樁案子,那這個人在下便要帶走了。」
張亮擺了擺手道:「此事還需仔細推敲,這個人恐怕顏御史還不能帶走。」
張亮是刑部尚書,論官位自然遠在顏蒲之上,但顏蒲身在御史台,也不是無根浮萍,相反的他身後的人也不在張亮之下。
顏蒲年不過三十,但能夠位至侍御史自然也是有貴人相助,顏蒲的貴人便是檢校御史大夫王玄策,去歲顏蒲受王玄策青眼,自監察御史位上擢拔上來,也就是這幾個月間的事情。
顏蒲渾然不懼地盯著張亮,道:「在下奉王大夫之命來此,還望鄖國公莫要為難在下,總要讓在下回去有個交代吧。」
若是以往,張亮必定要賣王玄策兩分面子,但這一次事關他的性命,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回絕了。
張亮道:「你只管回去告訴王大夫,就說此人被我留在刑部,若是御史台想要,只管他親自來拿便是。」